晚上,刘大炮难得加班,与吴顺天正在一起讨论自己作为知府,主要负责的工作内容。
“从古至今,一地主官所主要负责的内容无非都是四项而已,分别是刑狱、文教、劝农、卫边,不同的地方侧重点也会有所不同。”
“那师爷以为,这潮州的侧重点应该何在啊?”
“自然是刑狱和卫边这两项之上了,潮州,是兵家必争的要害之地,北边是耿精忠,南边是尚可喜,东临大海,海的另一边就是湾湾郑氏,此间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里,做船一夜之间就可来回一趟。”
“如此这边防之道,我倒是能够明了,何以这邢狱工作也是重点了呢?”
“边防就是刑狱!你想,若是这尚可喜造反,咱们肯定是要求援于耿精忠,耿精忠造反,咱们肯定要求援于尚可喜,若是这尚可喜和耿精忠一块造反,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要么跑回京城,要么以死殉国,这种大仗没咱们这些小角色什么事儿,同理,若是湾湾的郑经真的是大军压境,其实也没咱们多少事儿,咱们要做的,无非是辅助本地总兵做好平时的操练,组织乡间的乡勇做到战时可用,也就是了。”
刘大炮闻言点头,深以为然。
他从来也没觉得他这个知府是个多大的官。
“之所以说边防就是刑狱,说的也是如此了,一方面,潮州这地方乡党之间抱团得厉害,乡与乡之间隔三差五的就会有械斗发生,且此地私盐横行,做买卖的人多老实种地的人少,官府想要下乡拿人,首先就要先问过那些地头蛇的意思,否则你根本就拿不了,把他们得罪的太狠,不但会导致边防松弛,甚至还可能给你惹出天大的乱子。”
“但是另一方面,更主要是因为这迁海之策,导致此地边防与治安混为一谈,你中有我,十分棘手,也让这潮州府的治安状况,极为恶化。”
“迁海之策?”刘大炮立时就来了精神,“你仔细与我说说。”
“清狗为了绞杀国姓爷的势力,下令迁海迁界,沿海数里全部内迁,让原本有营生的百姓都没了营生,这其中运气好的,还能沦为奴仆,绝大多数都还是沦为了流民,没有正经的营生,自然也就容易生乱,其中有些有胆气的,自然也就成了和您一样秘密结社的英雄好汉,加入到了反清复明的大事业中。”
“所以说我这个知府的主要职责之一,竟还是抓捕天地会的乱党了?”
“大人此言差矣,明明是英雄好汉。”
“接着说,还有什么。”
“是是是,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潮州人祖祖辈辈都是靠海吃海的,现在冷不丁的不让吃了,又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自然是免不了有人偷偷下海的。”
“还有偷偷下海者?不怕死的么?”
“有是肯定要有的,只是具体如何执行,就看您这位长吏的态度了,一般来说,自从鳌拜伏诛以来,其实广东这边的海禁已经松弛了许多,毕竟这海禁之事是鳌拜搞出来的,虽不至于人亡政息,但近年来请求废除迁界的呼声就没停过,所以一般你要是只是出海捕个鱼抓个虾,有时候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一般也不太赶尽杀绝。”
“当然你要是再进一步,有那偷偷晾晒私盐的,这个怎么查,查不查,查出来怎么判,这里面就都是门道,尤其是这平南王府本身就已垄断了这盐铁之利,此举,却是无疑在从平南王府的手里偷钱了,实不相瞒,我的岳丈大人,就是咱们潮州本地最大的私盐贩子,他老人家让我给您带个话,只要您能在这私盐之利上与他行个方便,好处,大家赚。”
“这个……好说,好说,咱们从长计议,你先继续说。”
“是,比这私盐之利胆子再大一些的,就是出海买卖洋货物资了,这年头做海贸,就没有不通敌的,毕竟这陆地上的事儿,清狗说了算,海上的事儿,那还得是咱国姓爷说了算,按说,这也是知府需要严查的部分,一经发现,必须马上递交巡抚,紧急情况下可以先斩后奏,宁杀错不放过,当然,这是正常知府的情况下,您么……”
“我明白了,治安与海防,在这潮州确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儿,迁海,通郑,天地会,与流民治安全都搅和到一起去了,师爷,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与我说句实话,如果我放任本地海贸不加以管制,可有半点可行性么?”
“就您和五公子现在这关系,三天他就给您捅上去了啊!”
刘大炮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说啊,如果真要是想阳奉阴违的,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出海搞点贸易,也必然是要先搞定这个尚之贤的对吧,如果能将其一同拉上船,说不定还真能小规模的走点货,毕竟他们三藩虽说都是汉奸,但眼下反清复明要紧,毕竟都是汉人啊。”
胡顺天一脸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一时竟有点分不清这二公子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开玩笑。
你丫把尚之贤往死里得罪难道不是为了逼反三藩,好让天地会坐收渔利么?
正说着,却是突然听闻园中传来一声大喝:“天父地母,反清复明!”
刘大炮勃然大怒,踹开门就大声骂道:“找死啊!大晚上的喊这口号干嘛?”
然后,就看到院中已经多了一大群手持各种兵刃的黑衣蒙面汉子。
“师叔你们穿成这样干嘛。”
然后就看到雷震天从对面的房间里光着膀子露着黑猩猩一般的胸毛,一脸懵逼的出来:“什么情况?”
“狗官,今日我天地会的英雄好汉就要取你性命,拿命来!”
刘大炮还蒙着呢,连忙摆手道:“各位,自己人,别冲动,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你这个清廷的走狗受死吧!”
“妈呀~救命啊~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啊!接头暗号不一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