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琦贵人蹲了片刻,只觉腿有些麻了,可宫女还未来,便皱眉回头张望。
良妃见状,便喊道:“琦妹妹,你先回来罢,让太监们去守着。”
琦贵人笑着摇摇头,随即转头又看向红鲤,这一眼,却让她惊出冷汗。
只见她脚下的冰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渐渐有了裂缝,且在不断扩大,甚至她感觉,能听见冰裂开的咯吱声。
琦贵人骇得立即站起,然而腿不听使唤,尚未来得及跑,便一个趔趄滑倒,膝盖跌在冰面,“咚”的一声闷响,那冰缝竟裂得更快,此刻那咯吱声,真切响在耳边。
“救命啊!”
琦贵人不禁尖叫,挣扎起身,手忙脚乱之下,那冰似再也承受不住,脆响过后,便完全裂开,琦贵人只觉脚下一空,呼救喊至一半,便被冰凉刺骨的湖水吞没。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湖边众人皆震惊呆滞,还是玥贵妃先喊道:“快!快去救琦贵人!”
宫女太监们这才回神,匆忙跑去湖上,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破冰。取工具的那宫女也恰巧赶来,手里拿着绳索和渔兜,眼见琦贵人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弱,终于有胆子大的太监抄起绳索,快速奔向冰洞,在琦贵人身上挽了个结,众人在远处合力,将她拉了上来。
然而人虽被救出,却已面色青白,昏死过去,太监们又七手八脚地背起琦贵人,狂奔着去寻太医。玥贵妃看着自己的妹妹,竟心疼得落了泪,也和良妃紧跟着众人离去。
那边游廊里的二人,在瞧见琦贵人突然落水时,便惊得站了起来。当看见琦贵人被救出时,程姝瑶忙拉住顾锦宁,道:“你别去,这事你管不起。”
顾锦宁未说话,仅点点头。她确实有一瞬犹豫,但也仅是下意识的反应,立即便被理智拉回。
待玥贵妃等人离开后,顾锦宁才长出了口气,缓缓道:“姝瑶,你真是一语成谶。”
“也许我的嘴开过光。”程姝瑶嬉笑一句,面色却罕有的凝重,“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罢。”
随即两人迅速离开,且刻意绕过那湖,沿着游廊走了阵,尽头出现一扇垂花门。
顾锦宁仔细嗅了嗅,说道:“那座园子里,似乎有梅花。”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进去看看罢。”程姝瑶道。
两人穿过垂花门,眼前石径蜿蜒,凌凌寒风中,一株株梅树傲然挺立。触目所及,大片红粉相间,未走近林中,便能闻到幽幽暗香,梅林深处,隐约立着一座五角亭。
顾锦宁和程姝瑶顺石径而行,穿行在梅花丛里,头顶时不时有花瓣飘落,映着冬日晴空,颇有脱俗之感。
程姝瑶也知好友喜欢梅花,故而走得很慢,两人尽情赏过落梅缤纷,并着秋桐迈入梅中亭。
“欸,这冬天逛园子,可真受罪。”程姝瑶在亭里坐下,捶捶腿,耷拉着脑袋,“走路累,不走冷,下回再有这种宴会,我要装病。”
顾锦宁看了看天色,笑道:“你再坚持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回去了。”
然而程姝瑶听见这话,精神更蔫了:“回殿里就要吃饭,不仅吃不痛快,还要装作开心的样子,想想更惨。”
顾锦宁笑睨她一眼,没有出声。
两人默然坐了片刻,顾锦宁望着梅花随风轻扬,程姝瑶盯着梅林出神,谁都没说话,气氛静谧自然。
时光缓慢流淌,梅林中忽然传来脚步声,伴着人语渐近。
顾锦宁和程姝瑶对视一眼,皆起身朝声音望去,只见林间小径上,三男一女朝亭子走来。对方见亭中有人,也愣了愣。
其中三人顾锦宁认得,分别是苏慕白、苏少泽,以及有过一面之缘的鹤鸣轩掌柜,只有那位样貌恬静的少女,顾锦宁瞧着眼生。
苏慕白拾阶入亭,含笑望着顾锦宁,道:“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你。”
随即他为众人互相介绍,那位长得极美艳的掌柜,姓窦名靖言,身旁的少女是他妹妹,名唤靖晶。
彼此寒暄过后,皆落座亭内,顾锦宁想起苏慕白早前病了,便问道:“苏公子,你咳嗽好了么?”
“多谢你的药丸,用了三五日,便痊愈了。”苏慕白和煦笑道。
顾锦宁欣然,浅笑道:“是我该谢你,那日帮了我许多,却自个儿染了疾,属实有些过意不去。”
一旁苏少泽闻言,也揶揄道:“那日我去了铺子,错过顾姑娘施展神医术,真当是遗憾!”
“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苏二公子再莫寻我开心。”顾锦宁谦道。
此时坐在亭内的人中,只有顾锦宁与苏家两位公子在闲聊,窦靖晶似乎较内向,在旁听着他们说话。窦靖言则像是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安静地望向亭外,欣赏梅林景色。
至于程姝瑶,自从这四人进入亭中,她的眼睛就一直在苏慕白与窦靖言之间转来转去。犹豫半晌,最后目光锁定在窦靖言身上,根本没听顾锦宁他们在聊什么。她心里直感叹着,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人,哪怕第二次见,仍觉着赏心悦目极了。
聊了些闲事,苏慕白略一沉吟,问道:“锦宁,我之前与你提的那事,你考虑得如何?”
顾锦宁顿了顿,遂坦言道:“我自个儿是愿意的,但还要再问问我父亲的意见。”
苏慕白了然,颔首道:“确实应当告知令尊,不过我相信,令尊通情达理,定能理解你我的心意。”
此时他们都未注意到,梅林深处,一抹玄色身影僵立着,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简皓玄真的不是故意偷听,他只是想着顾锦宁喜爱梅花,若想见她,在此相遇的可能最大。
人确实让他遇着了,却未曾想到,顾锦宁旁边还有个苏慕白。怎的哪里都有这厮,这让他极为不快。
正想入亭时,却听见苏慕白问顾锦宁“那事考虑得如何”,简皓玄又生生顿住脚步。
尤其是,他听到,顾锦宁说自己愿意,但要问顾国公的意思,苏慕白竟还说什么“你我的心意”,简皓玄不禁心凉。
再联想到,顾锦宁与苏慕白一同设棚施粥,还给苏慕白送了药,简皓玄薄唇紧抿,心底已是郁气翻涌,再也忍耐不住,大步朝亭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