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罢，顾锦宁回到娴锦轩，小院里灯火通明，所有屋子皆点起了灯。
进了屋，地龙烧得暖烘烘，丫鬟们围坐在桌前笑谈，见顾锦宁进来，忙嬉笑着迎上去，一连串的吉祥话往外蹦。
顾锦宁笑盈盈地听完众人拜年，遂从春桃手中接过红绳穿起的新铜钱，递到丫鬟们手中，道：“这是我自个儿给你们的，今年辛苦你们了。”
“谢谢小姐！”
丫鬟们喜气洋洋地接过压岁钱，心下更加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早前她们已从府中账房领过年末赏银，这回拿的，是顾锦宁从私银中拨出，单另赏的。
在大户人家里做丫鬟，也不是谁都能遇到通情达理的主子，若是在应得酬劳外，再得一份主子单独的赏赐，就更难得了。
夏菱欢跳着道：“小姐，奴婢们就等您了，咱们去踩岁罢！”
被众人的喜气感染，顾锦宁也扬起唇角道：“好。”
随即顾锦宁被小丫鬟们簇拥着，来到小院里。
夏菱等人早已备好聚宝盆，用黄纸卷成元宝形，再粘到芝麻杆上，攒成一捆。
把聚宝盆放在地上后，夏菱忙唤：“小姐，您先踩！”
顾锦宁走上前，用力踩在芝麻杆上，噼啪声响后，丫鬟们欢笑着拍掌，随后围拢在顾锦宁身边，脚下噼啪声不绝。
一边踩着聚宝盆，丫鬟们一边朗声念着：“芝麻开花节节高，岁岁平安，小姐吉祥！”
耳边噼啪声和祈福声此起彼伏，顾锦宁眉眼弯起，一瞬间有丝感慨。
这般小孩子的玩闹，她前世并没有经历过，这一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来年的期盼。
踩岁过后，见丫鬟们各个喜笑颜开，春桃便也笑道：“既已得了赏，还闹着小姐陪你们玩乐，就莫在这儿搅扰小姐清净了，快回自个儿屋子去玩罢。”
于是小丫鬟们捧着压岁钱，笑闹着回了厢房，还不忘互相招呼着，回去要推牌九。
待回到主屋后，顾锦宁从箱笼里拿出比之前重许多的钱串，交到四个大丫鬟手中。
“谢谢小姐赏赐！”
夏菱欢天喜地，捧着钱串看了又看，只见铜钱穿成鲤鱼形状，颇为惊奇，“小姐，您还会穿钱余呐！”
“你们整日换着花样儿寻乐子，就不许我换个法子赏银钱了？”顾锦宁笑着打趣。
“嘻嘻，小姐对奴婢们自然是最好的！”
夏菱说罢，又挽着顾锦宁坐在榻上，笑眯眯地说道：“小姐，奴婢们商量着，今夜守岁，我们要玩掷骰子，您玩吗？”
“你们自个儿玩罢，我在旁看着。”顾锦宁浅笑道。
夏菱眨眨眼，还欲再说，却被春桃截了话头：“得了压岁钱不够，还想哄着小姐给你输银子？就你猴精。”
被春桃拆台惯了，夏菱早已不当回事，遂吐吐舌头，唤着秋桐和冬梅一起玩骰子。
此时屋外寒意袭人，屋里热闹温馨，顾锦宁倚在贵妃榻上，笑望着围在桌旁的三个丫鬟，眼中漾起笑意。
春桃为顾锦宁斟了杯茶，轻声道：“小姐，还要熬一夜呢，您乏了就喝些茶水罢。”
顾锦宁点点头，笑道：“你也快去和她们一起玩罢，不必侍候我了，若有事我再唤你。”
春桃犹豫了下，便也依言加入到夏菱等人的玩乐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屋外值守的丫鬟通报：“小姐，香岚来了。”
顾锦宁愣了愣，忙起身去迎，只见穿着簇新袄裳的香岚进屋，眉眼皆是欢喜和气。
“小姐，夫人遣奴婢给您来送压岁果。”
说着，香岚递上一个小锦包，里面装着橘子和荔枝等瓜果，又解释道：“夫人特意嘱咐奴婢转告小姐，这本该是她亲自来放的，只是眼下夫人出行不便，故而委托奴婢前来，还要麻烦春桃姐姐，一定要将这压岁果放在小姐枕边。”
“代我谢过夫人有心了。”顾锦宁说罢，看了眼春桃。
春桃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钱袋，递给香岚道：“这是小姐赏你的。”
若搁平常，香岚定会推拒一番，但今日是除夕，得赏皆是图个喜庆，香岚便也对顾锦宁说了句吉祥话，道着谢接了。
随后春桃便将祁氏给的压岁果放在顾锦宁的床榻上，见差事办妥后，香岚遂告辞离去。
待香岚走后，夏菱才咂舌道：“冬日怎的还有荔枝？”
春桃也沉默回忆一番，迟疑着对顾锦宁道：“奴婢记得，年前府里购入的清单里，并无荔枝。”
“许是夫人从母家得来的罢，前几日尚书夫人不是才来看过她。”顾锦宁倒是并不在意。
自从祁氏有孕，她的娘家人隔些日子便会来探望一番，只不过顾锦宁与祁氏向来互不干涉，这些琐事也就听听便过了。
她与祁氏，在这点上倒很相似，两个人皆顾忌着顾国公的感受，谨守自己该做的，一样错处也挑不出。
至于旁的，谁也没指望对方真能对自己有母女之情。
短暂议论过后，几人便把这茬略了过去，继续玩起骰子来。
玩闹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临近子时，夏菱把骰子轻掷在桌上，拍拍手道：“先去放花炮，等回来了再战！”
说罢，夏菱又去拉起顾锦宁，不忘回头叮嘱：“春桃姐姐，快给小姐拿大氅，咱们去看放花炮！”
顾锦宁失笑，论起玩乐，夏菱不比程姝瑶能闹，随即也任由丫鬟们嬉闹，与她们一起来到院中。
此时丫鬟们皆已出屋，站在廊下等小厮们摆放烟花筒。
随着子时更声响起，小厮们也点燃烟花，瞬间烟火呲响着喷向天空，城中别的府内也纷纷点起烟花，漆黑的夜幕亮如白昼。
伴着各式各样的绚烂焰色，丫鬟们惊笑着捂耳朵，一会儿看看自家院里放的，一会儿又看看别人府的，俨然一双眼睛是不够用了。
顾锦宁向来对这些玩闹没有大兴致，凑趣看了会儿，便悄悄回了主屋，让丫鬟们自己在院中闹腾。
她刚取下裘氅，听见屋门打开，遂又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烟花声。
顾锦宁以为是春桃先回来了，笑着问了句：“你怎的也不多看会儿？”
待她转身，却见是秋桐，正面色为难地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