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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安排在隔周的周五。

这几天,沈邻溪每天都在反复修改自己写的稿子,还会让曾如初帮忙看看。

不止是在语句的表达方面,还有事实的陈述,怕涉及到孩子有些不想透露的隐私,所以想让曾如初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她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意见。

然而,自始至终,曾如初心里其实只有一个要求。

能不能不要把她写的那么好。

周末,傅言真没打电话再让她过来陪他。

她也知道,她上次在那里惹他心烦了。

想给他打电话,却又怕耽误他训练,让他分神。

所以只好自己忍着想找他的冲动。

家长会那天。

雅集的校门口,停着一辆辆豪车,曾如初一眼就看到了傅言真的库里南。

一时间,她觉得他们家的那辆黑色大奔显的还挺朴实憨厚。

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学生就放学了。

沈逾他们呼啸着出去玩,她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

和几个同学约好去自习。

学校给期中考试的年级前几名开了个会,想让他们结个对子,好应对下次的联考。

同学来自不同的班级,她唯一熟悉的是梁泽。

就是之前被陆州同逼迫着过来跟她表白的男生,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图书馆的自习室里。

梁泽在做实验上次的卷子,最后一道题始终弄不太明白,便回过头问她。

曾如初之前把这张做完了,一看就知道他辅助线画的不对。

想帮他画时,却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薄荷味。

手忽地一顿。

她一偏头,看到傅言真站在门边。

他站在明暗交界处,神情有些晦暗,唇线抿的很直。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既意外,又欢喜,来不及多想什么就搁下笔,小跑了过去。

不待她开口问他怎么突然过来,傅言真朝梁泽抬了抬下巴,问她:“跟人聊什么呢?”

“哦,他有一道题不会。”曾如初解释,“我跟他说一下。”

傅言真看着她,目光幽深。

她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走廊外,她见人有点多,转而建议傅言真去楼道说话。

楼道里,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打开后,看了她一眼。

曾如初也看到这烟盒里,就剩一根烟。

她咬了下唇,问:“能不能少抽点?”

“不能。”他秒回。

“……”

傅言真低眸瞧她,从烟盒里敲出一根,塞进嘴,不过没立刻拿打火机去点。

“回去学你的习吧。”他手里转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玩着。

曾如初:“……你怎么了?”

傅言真淡淡回:“没怎么。”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他身高腿长,步子很快。

楼道很空,他脚步声愈发清晰。

一声一声凿着耳。

曾如初看着他背影,失了好一会儿的神。

回过神时,恍然觉得这一把握不住的风,终于从她指间散开了。

回到自习室。

梁泽好奇地问:“傅言真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闷着声,回了句。

他确实什么都没说。

梁泽“哦”了声,后面没再多问。

傅言真走出校门,库里南在校门外边停着。

他拉开车门,言知玉坐在里面。

他只有这么一小会的时间,而她在里面跟人说的兴高采烈。

跟他,她就这么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似的。

“你去哪儿了?”言知玉问。

“找个女生说几句话。”傅言真关上车门。

言知玉:“……说什么?”

傅言真看她,笑了声,“问她做不做你儿媳妇。”

言知玉被他气的发抖:“你个疯子。”

没一会儿,她抿出不对劲,又开口问了句:“哪个小姑娘,你把喊来给我看看。”

“看什么?人家不想当你儿媳妇。”傅言真自嘲一笑。

“……”

他合着眼,一身疲累。

但耳边却不得半分清净。

“你看看你这成绩,”言知玉扶着额,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那野种今年中考第一,他这次怕又是考的不错,肯定要去你爷爷那里邀功……”

傅言真靠着座椅,没吭声,也已经烦透了这些话。

他现在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转而将脸偏向窗外,外面红灯高悬,车队望不到头,却也是乌七八糟的景象。

“你后面那个比赛,你干脆别去了。”言知玉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窝火。

“什么?”傅言真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要请那么多天假,成绩怎么办?以前我可以放任,但是现在,你爷爷马上就不止你一个孙子了,你知道吗?你拿个冠军又怎么样?”言知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再说你人不在江城,谁知道那个野种在你爷爷那边说什么,那一把老骨头……”

傅言真笑了声,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她,“你疯了吧。”

“我疯了?”言知玉声音陡然拔高,“你外公给你买的那车,你说给尽欢就给尽欢,尽欢说你就为了小姑娘的饮料……到底谁疯了?”

傅言真低下头,捏了下指节:“我的车,你没必要这么操心。”

“傅言真,我能不操心吗?你自己几斤几两你心里不清楚?你能干什么?你爹都没你能霍霍……”言知玉被气的面容几乎有些扭曲。

傅言真抬起眸,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言知玉撂下狠话:“我不允许你请那么多天假,参加那什么比赛,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江城待着。”

傅言真嗤了声,明显没听进她的话。

“傅言真,你爹给我添堵,你外公把他的东西全捐了,你要再这样……”言知玉情绪濒临崩溃,“我真就死给你看。”

傅言真不是第一次听她说“死”,但这回,却从她神情看到了点真切,一时间,眼里的虚浮笑意散开不少,身上也没了玩世不恭。

“你要去北城参加那什么比赛,回来就等着去江里给我,”言知玉咬牙说出后果,“收尸吧。”

傅言真默了半晌,声音极低地说了句,“你非要这样吗?”

“我说的话,你听过一句吗?”言知玉声音里带着哭腔。

……

被母亲以死相逼,傅言真后面没再说一个“不”字。

他也没再开口,唇线抿的极紧,眸子冷的像是浸过冰。

言知玉说完没多久,看他神情,其实内心也后悔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对这比赛的重视,但是刚刚在气头上,情绪像火山一样,一下就决了口。

这时于心不忍。

却也覆水难收。

没多久,言知玉也狠下心,决定这次一定不能惯着他。

“去南麓湾。”她拢了拢发,脸上的扭曲已经平息下来。

说话时,已恢复当家主母的做派。

家长会结束后,沈邻溪心情更好了,回来跟曾如初复述老师们对她的评价。

曾忆昔也难得打电话过来,夸了她两句。这也是沈邻溪跟他说的,他妈心情一好,他日子也就好过了,所以难得吹捧了她几句。

曾如初被表扬后,心里却没半点开心。

她老想着傅言真……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心神难宁。

十一月,在一场冷风里彻底凋零。

曾如初那天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了许久的风景,枯枝败叶,灰突突的天……

忽地,她有点厌倦了这座总是阴郁沉沉的城市。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十二月便过去了十多天。

但她发现傅言真还没有请假。

他之前跟她说最少要请二十多天的假。

他这人真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专注且认真的,身上有股不服输的狠劲,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迟迟还没动身去参加集训。

日子又消磨了几天,她终于按耐不住去问他。

但傅言真只跟她说“不想去。”

她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眼里已经有不耐。

后面的话被卡在嗓子眼里。

他烟瘾还越来越大,每日都几乎看到他抽烟,沈逾后面也跟着抽。

男生学“坏”就是这样,一个带一个。

又过了两日,她晚自习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

裴照发来的。

【我是裴照,你能不能来一下临平路332号。】

【阿真喝了很多酒,我们劝不动。】

收到信息后,她心里一阵紧张,咬了咬牙,跟袁安说她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回家。

其实算是逃了次课。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逃课。

她并没有回家,急匆匆的收拾好东西后,一路冲到了校门口,打车去了裴照给她的地址。

到了才知道,那是一个酒吧。

她第一次进这样的娱乐场所,人来人往,都是些社会人士你,看的她很紧张。

裴照让沈逾看着傅言真,他过来找到她,将她带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傅言真跟前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已经放了许多空杯。

都是他喝的。

视线一瞥,她看到他眉骨处有伤痕,胳膊上也有淤青。

像是刚跟人打过架。

傅言真看到她,有些意外,喉结一滚,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手指还捏着酒杯。

十二月,晚上的气温也就几度。

他喝的是威士忌,还加着许多冰块。

曾如初没答话,上去抢他手里的杯子,不小心被冰雾凉到了手,凉的她差点就缩回了手。

但还是硬忍着给它拽了出来。

沈逾看的目瞪口呆:“她这也敢拽啊?”

他刚刚说了一句“别喝了”,傅言真一记眼刀飞过来,他安静到现在。

曾如初将酒杯往旁边推了一下,不给他碰,“你别这样了,到底怎么了啊。”

他看着她,笑了笑,“我哪样?”

“……”

“我一直都这样。”他笑容冷去。

曾如初看他脸上的伤痕,刚想问问他,却见几个人过来了,是他们俱乐部的人。

傅言真喊过来玩的。

他跟他们玩了会儿牌,没玩钱,输了就喝酒。

酒比钱还贵。

他输了,一连喝了好几杯。

见她一直在拉傅言真,有人笑说了句:“那他输一次,你亲一下,咱就不喝了,好不好?”

曾如初手一顿:“……”

傅言真歪斜着头,一手揽过她腰,在她耳边笑了声:“能亲吗?当着这么多人?”

她羞的一脸通红。

傅言真看到她脸红,脸上笑意褪去,即刻就将跟前的酒杯端起,一口抿尽,然后起身拎过她书包。

有人笑了声:“这是要送女朋友回家啊。”

“什么女朋友?”傅言真回头看了眼,也笑了声,语带嘲讽,“别乱说,是普通同学。”

曾如初:“……”

傅言真带她到楼下,给她打了辆车,将她塞了进去。

从钱夹里抽了张红钞递给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临江大道。”

曾如初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又往酒吧里走,赶紧开门下了车。

她跑过去,拦在他身前,挡住他去路,几乎哀求,“你别去了好不好?”

傅言真看她不说话。

她伸手去拉他:“……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傅言真抽开手,眼神冰冷:“能不能别跟我妈一样。”

曾如初手僵住:“……”

傅言真偏过脸,看了眼一旁的冷江,眉头深蹙,明显是在压抑那不耐的情绪。

“我不想对你发脾气。”他用尽最后一点耐心。

曾如初:“……”

在冷风里,他们这样僵持一会儿。

后面酒吧里的服务员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曾如初的外套,满脸堆笑地将衣服交给傅言真,“这是您女朋友的外套吧,丢我们那儿了。”

傅言真看了眼,雅集的校服外套,女生穿的,应该就是曾如初的。

他顺手接过来,递给曾如初。

曾如初有些不好意思,跟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傅言真看她这扭捏的样子,冷冷一笑,“你又紧张什么?”

曾如初怔怔看着他,好像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他心烦。

“你在图书馆跟人说话,不是大大方方的吗?”傅言真低眸瞧着她,“怎么一到我这里,就跟做贼一样。”

曾如初:“……”

“做我女朋友,真的让你这么委屈啊。”傅言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多久,他附身在她耳侧轻轻说了句,“行了,我放过你了。”

麦芽香涌入鼻尖,她的心跟着悬到嗓子眼。

傅言真松开手,又笑了声,“以后都不用做贼了,小姑娘。”

被她这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手怎么也抓不住他刚刚递来的那件衣服。

外套掉落在地。

裴照终于发现不对劲,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阿真你……”

傅言真没有理会裴照,他只看着她,眼里像是覆着一层秋霜,眸光能凉到人心底。

他声音缓缓,一字一句,像是要把每一个字眼都推进她耳蜗,好让她听个明明白白。

“我再一无是处,也没缺女的缺到这份上。”

裴照已经发现自己是在好心办坏事,忙跟曾如初解释:“小蘑菇,他酒喝多了,你别跟……”

“让她走吧。”傅言真打断他的话。

曾如初双唇颤了颤,在风里恍惚了许久,直到放在书包侧兜里手机震个不停。

电话是沈邻溪打来的。

她不能不接。

电话里,沈邻溪语气很焦急,因为袁安刚打电话说她请假回家了,可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曾如初只好找个借口,说路上堵了会车,马上就回来。

没有办法,她现在,真的必须要回家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而不远处,傅言真已经转身朝酒吧走去。

她抿着唇,绷着快要坠下的眼泪,也走到出租车旁。

司机还没走,等着她。

毕竟收了傅言真那么多钱。

门拉开,她坐了上去。

车子驶动。

傅言真在酒吧门口停下,没再进去。

他侧过身,看了眼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想到那纤细柔弱的身影。

逼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跟着他,他也真是个东西,微微一低眸,哂了声。

一辆出租载客至此,停了下来。

他抬手一招,坐了进去。

车上,他给言知玉打了电话,“你看不顺眼的野种,被我打的在医院小半月动不了,帮你出了气。”

没等言知玉开口,他继续:“我只跟你说一句,不让我去比赛,我现在就跳到江里去,等你来捞我。”

次日。

他请长假去北城。

放过她,也算是为自己赛前积个德。

作者有话要说:事有点多,这章写的有点匆忙,后面会小修一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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