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的地理位置在县里管辖的几个村中算中上的,村中过河,后有大山,平日里单靠这两处就能改善不少生活。
也因此,村里人素来对孩子们不大管,顶天是让他们做些洒扫之类的工作,其他时候便也就野生放养,不过正因为如此,村里每年都能绕出不少啼笑皆非让大人们血压上升的事情。
宁知星和宁知中以前便是被放养的孩子们中的一员。
宁知中在村里的半大小子里,有着一呼百应的能力,而宁知星,作为一条乖巧的咸鱼,则只是跟着找个地方躺着,偶尔负责帮忙记个数喊个口号,是最专业的望风人员。
不过近来,这对总是形影不离的兄妹倒是难得的不那么天天黏在一起了。
“老大,你妹又去猪圈了?”
宁知中戴着一看就制作粗糙的草帽,一听人说妹妹就有些闷闷不乐:“早上没去,去田里了。”
他这一唉声叹气,大家也跟着情绪不振。
宁知星虽然很少参加激烈活动,可向来是孩子们的智囊团,在她的建议之下,大家玩得都没劲的游戏早就升级进化了好几轮,每次只要找她,总能变出新的玩法。
也正因为此,在小伙伴们的心中,宁知星始终保持着不逊色于老大的地位,之前看过大戏的他们偷偷地将宁知中喊做团长,而宁知星便也是毋庸置疑的参谋长。
“她去田里做什么?”不明所以的小伙伴挠了挠头,“田里可无聊了。”
村里人大多疼孩子,什么都能接受孩子们霍霍的他们唯独接受不了孩子们去折腾田地。
只是孩子们皮,大人们越说,孩子们心便越痒。
为了能让孩子们敬而远之,大河村的村民总结出了一套“狼来了”**,编造了好些绘声绘色的吓人故事。
什么地里田鼠在午休的时候啃掉人脚指头、蚂蟥钻进身体里把脑子吃掉……怎么吓人怎么来,直接结果是村里的不少孩子一听到田地这两个字就直犯怵。
“你问我我问哪个?”宁知中也郁闷,妹妹比他聪明他是知道的,可以前妹妹做什么他不晓得?最近妹妹不是跑猪圈就是跑田里,天天缠着小叔和爸,把他这个哥哥都丢到脑后了。
“那下午知星还来不?她不是叫我们大家等她?”
听到小伙伴这疑惑,宁知中不开心了:“知星肯定来!我们家知星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人!”
虽然心心念念妹妹不肯跟着他,可宁知中还是不许别人说自己妹妹哪怕一句不好。
“好,就是不知道知星下午要和我们说什么玩呢!”旁边的几个比宁知中看着还大些的孩子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无论是新玩法还是讲故事,宁知星总能让大家开心。
他们若有所思的感叹,爸妈在家里好像说过,知星妈最会讲故事,这就是那什么……龙生龙,凤生凤吧?爸妈怎么不把他们生得机灵一些。
氛围渐渐好起来,刚刚在旁边发呆的小男孩忽然开口:“小白鹅最近是不是有点怪?”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宁知中有几分莫名,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他只能看到徐玉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老盯着我们干嘛?怎么不直接过来?”宁知中疑惑极了,他确实和徐家的孩子没一起玩过,可这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老这么偷偷盯着做什么?
住得离徐家最近的二狗子神秘兮兮地说:“我妈昨天吃饭的时候还说呢!现在小白鹅在家里可受宠了!现在好像他们家就打徐珍。”家离得近就是这点不好,骂个孩子一墙之隔是挡不住的。
他这极了。
宁知星睡觉时习惯于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身体包裹,而后蜷缩着,一晚上只会偶尔换个方向,睡前在哪睡醒基本也在哪,这就要宁振伟排除了女儿没盖好被子着凉的可能。
“别来看爸爸上工了,这儿日头大,晒坏了就不好。”
前几天还一直环绕在心里的女儿来看他上工的快乐现在只有心疼,比起心里那点小小的和旁人炫耀自家宝贝女儿的心思,他宁可女儿被儿子带出去玩,这好歹他们玩的地方都有地休息,也不辛苦。
“爸爸不是不让你来,这不是这儿无聊,爸爸干活也顾不上你,你在这还晒,要是生病了爸爸可得被奶奶和妈妈说。”生怕伤了女儿的心,不善言辞的宁振伟说话都得在心里绕上两圈再开口。
这段时间女儿天天做他和三弟的跟屁虫,还会特地到地里陪着他上工,这让宁振伟本就澎湃的绵绵爱女之意愈盛,甚至面对着妻子、母亲和二弟的黑脸都无所畏惧。
要知道他不太会说话,对儿女的爱意只能用行动表现,平日里看着家里其他人和儿女说话,心里也不是没酸过。
宁知星感受着父亲手掌传来的热度,顺着力气稍微在他手上轻轻蹭了蹭,亲昵地看向爸爸:“好,我和哥哥说好了,下午去找哥哥玩,爸你也别太辛苦。”
虽然有些距离,但她都能看到不少人露出的惊讶神情。
宁知星悄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那横亘于心中的悬案总算得到了解答。
当日觉得这改造值数值莫名其妙甚至还试图投诉举报系统要求重审的她,得到的只有系统并无异常的反馈。
对于数值很在意的她,选择了现场观察这一条路线,要不是没本子,她可能就已经开封写起了什么观察记录了。
现在基本情况她已经了解,可只要想到为什么二叔的改造值波动那么低,甚至呈现正向标准,而爸爸却一路走低,常年在负分区飘荡的原因,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吐槽的**。
毕竟谁又能想到,决定这一切的竟然会是脸呢?
二叔看上去人畜无害,平日里做坏事又“偷偷摸摸”,所以是家里□□最多的人,甚至还能时常骗到不少正面评价。
而她亲爹……
宁知星脱离开了父亲的手,稍稍仰头看向父亲的脸。
嗯,要不是这是她亲爹,她恐怕也有一定概率会以貌取人,觉得父亲是个坏人。
这年代物资不足,营养不良反倒是常态,能长得略微富态那都是天赋横溢,一般来说能有个一米七近一米八那就足够让人咋舌。
而她亲爹,却有着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那大手大脚,天生就容易出肌肉的体质,单看身影就给人一种凶恶感。
好死不死,她亲爹还有着一张和身材几乎百分百匹配的凶神恶煞脸,胖不起来显得分外鲜明的棱角更是加重了这样的感觉。
就比如他爹的手,展开的时候比宁知星的脸还要大哥两圈,就刚刚她爹摸她脑袋的时候,她都看到有人想来制止。
这样的天赋横溢,使得她爹多出了不少职责。
每次村里有人吵架,她爹压阵。
村与村之间为了资源交锋,她爹打头。
出门交易,她爹镇场。
而关于她爹,更是有不少大河村传说。
什么家暴,打老婆打女儿打弟弟,说得像模像样。
还有说什么得罪他就会被狠狠打一顿,当年差点把人打死这样的说法居然也有人信。
最郁闷的是,村里居然还有人拿她爹来吓唬小孩:“你要再不听话我就要叫你宁大伯来管你了。”这要不是有小伙伴说漏嘴,她还真不知道她爹有种能止小儿夜哭的神秘功效。
于是在这么多事情加成之下,他爹的社会评价自然江河日下,就这几天宁知星那么用心刷脸卖萌都没能完全止住。
好在她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好办法,现在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进一步推动。
只是现在虽说和父亲告别,她却也还不能回家摸鱼,她得趁着时间还早,去猪圈那监督三叔一番,三叔这性子,要是稍微没人看着,就肯定会多少偷懒。
宁知星最近都感觉自己是无师自通地点满了什么传销、成功学大师的天赋,每天一早起床就带着小叔喊口号,心灵鸡汤一吨一吨地往里头灌。
只是偶尔看到小叔被她说完后那满脸感动打了鸡血的模样,她的心里还是会迅速地飘过一丝的心虚。
宁知星这也不是故意糊弄小叔,只是她清楚地记得书里这场猪瘟带来的连锁反应。
好在她从系统给的那本《科学养猪实用技术集锦》已经看到了猪瘟的防治方法,只是目前她能通过阅读直接理解的部分还不能做到百分百防治。
但是目前来说,无论是猪圈的环境、饲料的调整、进食的管理等都在宁知星的监督下作了大幅改进,每当这种时候,她就由衷地感谢起小叔的淳朴和好糊弄,这要是换做二叔,她磨破嘴皮二叔恐怕都还没开始干。
只是前期的糊弄告一段落,接下来最怕的是没有正反馈导致小叔的懒惰情绪压倒了心灵鸡汤。
这就得往小叔面前吊个萝卜了。
可不能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
说到这,宁知星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来,每日兢兢业业,又是猪圈监工一日游,又是田边父亲鼓舞师,又是成功学小讲堂,晚上还得进系统空间进修基础农科学(一),就忍不住为自己抹了把辛酸泪。
她还嫌弃自己之前996呢,现在是连做梦都在学习上进。
她为这个家实在是付出了太多!
……
早上小侄女没来,宁振涛便也悄悄地躲了会懒,懒洋洋地扭了扭腰,看着猪圈里扩大规模后统共有了十只的猪他不由地露出了几分愁苦。
这些个可不是猪,那是他的活祖宗啊!
活祖宗们走来走去,喝水吃饭发呆,丝毫不给饲养员一点关注,它们可不知道自己每日给饲养员带来多少工作量。
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漠的宁振涛在心里把猪的名字翻来覆去的数,努力观测着小侄女平日里会在意的几个指标。
天知道他的小侄女是哪里来的认猪能力,竟然能给这十条猪挨个起了名字还能次次叫对。
想到好几次被宁知星问得哑口无言,他这当叔叔的自尊心就越升越高,他可在宁知星和宁知中面前都夸下了海口,可不能让他们看扁这个小叔,让他们觉得小叔是连小猪都认不出来的人。
不过还真别说,宁振涛觉得养猪好像真有天赋这种说法,他总觉得宁知星在养猪这一道上还很有些能力。
快乐的事情结束,便只剩下糟心,想到现在每天的工作量宁振涛就是一把辛酸泪,他要早知道养猪能这么累,他就是——
正想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话到嘴边,宁振涛却忍不住咽了回去。
想到每天小侄女不知从哪变出来个量尺,盯着他给猪量身,一旦胖了一点,就在旁边好话一箩筐的夸赞,那小眼神更是全是崇拜,就差没说他是什么大河村养猪一等功臣的激动模样,宁振涛那颗躲懒的心迅速地动摇了一下。
其实养猪这活,也没这么累,看他现在不就能躲懒吗?
宁振涛视线转了一圈,眉头一皱便察觉到了让他不适的地方,他拿着簸箕翻过了两道围墙往里,憋着气便开始打扫。
养猪最让人郁闷的除了累,还有脏和寂寞,想到翠花奶能守着这猪圈过那么久的日子他就佩服。
现在对宁振涛来说,每天除却下工回家,最开始的就是和小侄女一起蹲猪圈门口琢磨的日子。
为了这个,他自然也得付出一些。
既然小侄女怕脏怕臭,那他就多多把猪圈打扫干净,平日里逮着猪就多洗两次,反正也不用像平时洗澡那么精细,否则这地方那么脏,他也舍不得小侄女来不是?
……
徐三昨夜拉了几回肚子,今日便请了半天假在家里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早就起床的他忽然瞧见说是要去摘果子的徐玉跑了回来。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徐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以前的他可怎么都想不到,原来他们家能有这么个文曲星。
只是偶尔看到徐玉一目十行,多么拗口的内容都能记下时,心里还是会有一闪而逝的妒意。
“怎么了?”
摘果子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放风,以前两姐妹总是同进同出,现在大多时候这休息便成了徐玉的专属,而徐珍则被留在了家里。
飞快跑进门的徐玉没看姐姐,直直地看向徐三,眼神里有些期待:“小叔,我在村口遇到县里来的领导,说是要考察……考察什么……”
她故意吞吞吐吐,装作没记清,礼貌地在门后等待的男人这才客气地插话:“小同志您好,我们县里畜牧站的,今天先过来考察考察,不知道你们村猪圈怎么走?就不用喊大队长了,我们先去看看,等等还要去别村。”
作者有话要说:宁陶陶知星: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