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那个蛇瞳的可怕男人不在。
他颤抖地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逃出去,但是走到洞口,白潇潇整个人吓成了筛子。
这个山洞立在海底的悬崖峭壁上,外面就是无尽深渊!他节节退后,贴着墙半蹲下来,呜咽着抱住自己的膝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山洞的对面。
兰溪泽坐在一株斜生裂缝间的松柏上,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深渊底不断浮现的青色雾障。
魔神去对付谢识衣了,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给祂培养容器。
“我助你恢复力量,你真的会帮我复活微生妆吗。”他的手指捏碎一根木枝:“我觉得,不会。”
秦子昂那边突然失去联系,不过他也懒得去追查了,自始至终,他们谁都没有把彼此当作盟友。
霄玉殿,霁雪漫天。
莽莽雪原上铺天盖地的只有落雪的声音,簌簌呼啸而过,把这里衬得更为凄冷和寂寥。
这里每一处山峰都被冰棱渡上一层琉璃之色,琉璃折射着日光,在云中映出一道道绮丽绚烂的光彩来。
镜如尘从霄玉殿的后殿走出,旁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仙盟的人。
镜如尘偏头看向虞心,微笑:“不用跟着我,我不会跑的。”
虞心身为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自然不敢对化神期的镜如尘无礼。
但这里是霄玉殿,霄玉殿的每一片飞雪好像都是这天地间的秩序所化。修为越高,对这里越是忌惮。
虞心恭恭敬敬道:“镜宗主恕罪。这是盟主留下的命令,我们不得不遵守。”
“是吗。”镜如尘的白裙掠过往下的三阶玉阶,融入茫茫白雪中,语气却听不出喜怒:“现在沧妄海那边魔域动荡,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谢应却把我们困在这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虞心:“宗主可以亲自去问盟主。”
镜如尘眼里毫无笑意:“我问了他就会答吗?”
想从谢应那里获得答案,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化神期修士走路都是可以不沾一点尘埃的,她也不想沾上霄玉殿的一片雪。
镜如尘每一步都踏在空中,淡淡道:“秦子昂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吧,霄玉殿居然是他的冢。”
虞心没有说话。
镜如尘问:“谢应什么时候来?”
虞心道:“属下不知。”
镜如尘莲步轻移,到了霄玉殿后面,遥望一座高挺入云的雪峰,眼眸波光明灭:“这是他百年闭关的地方?”
虞心说:“是。”
镜如尘道:“我可以进去吗?”
虞心道:“只要您进得去。”
“哦。”镜如尘摊开素白的掌心,单薄的纹路上浮现出一朵莲花来。她手指一扬,瞬间莲花化利器扭曲着风雪时空,朝那座云峰袭去。
但是只听轰地清脆一声响,莲花撞在某个屏障上四分五裂,好似齑粉溶于雪中纷纷落下。
打不开。
镜如尘并不意外,她收回手,沉默许久,幽幽地笑了。
“你说,谢应这种机关算尽的人,演出的同生共死能有几分真。”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好笑,或许是讽刺。无名怒火在心底汹涌蔓延。
她想到了汀澜秘境中一切种种,想到谢应破玄阴炙火阵时冰冷至极的眼神;想到他半跪地上拂过言卿脸颊时颤抖的手。
琉璃心,琉璃心。
果然最是有情,最无情。
一路奔波,从魔域到人间到上重天,言卿终于在神宫海底见到了兰溪泽。神宫废墟的尽头就在魔沟。
言卿从一个密道中走出,看到了万仞深渊。
兰溪泽就坐在洞口一株横生崖渊的松柏上,银发如雪,自下而上的风吹着他衣袍猎猎,袍底空空荡荡,鬼魅一般。
兰溪泽听到脚步声,从树枝上扯下一片叶子来,他像是跟朋友闲谈,饶有兴趣。
“九宗的太上长老都下魔域了,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这条海沟,我迟早会填平的。”
“魔神交给我很多复活祂的办法,其中一条就是怎么帮助忘川之灵进行吞噬。”
言卿一点即透,眼神如刀:“你打算让白潇潇吞噬整个魔域?!”
兰溪泽弯眼笑了下:“对啊。”
言卿淡淡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兰溪泽说:“你先找到我再说吧。”
他忽然转过身来,一双蛇一样的竖瞳阴冷血腥,颧骨突出,神情难测。
兰溪泽的视线落到言卿手上的避息珠时,兴意阑珊地笑了下:“原来微生妆就是靠这个东西避开我的?”
言卿冷冰冰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兰溪泽:“我不配?我是她夫君我都不配,那么谁配呢?”
言卿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手指一动,万千红丝便化蛛网幻影,朝兰溪泽袭去,但是他的魂丝穿透的只有一重虚影。
兰溪泽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红线,抬起手想要把它弄断,却发现只会被越缠越紧,他笑说:“有意思。”
兰溪泽不似淮明子那般傲慢,哪怕言卿修为没恢复,忌惮于魂丝,他不会和他面对面硬碰硬,这里只是一道□□。
言卿发现这点后,也不再费力气,直接道:“谢识衣在哪。”
兰溪泽听到这话,自顾自望向他。
他扬了下手,满天的萤火虫像是细雪般飘散在悬崖之上。
兰溪泽说:“言卿,你都已经在避息珠中看到了我和微生妆的事,居然还对我的儿子一往情深。你不觉得你是在自寻死路吗?”
“在某些方面,谢识衣只会比我更狠。”
萤火虫螺旋升空,照亮这片天地。
兰溪泽挑起眉,忽然有几分轻佻地问:“怎么?你也被他种了情魇?”
言卿道:“兰溪泽,别把每个人都想的和你一样恶心。”
兰溪泽嘲讽一笑:“情情爱爱不本来就是一种恶心的东西吗?”
南疆一族最擅蛊惑人心,能把爱意伪装在每一个眼神和笑容里。照老人的古话,深情装一辈子那就是白头偕老。所以他并不觉得给微生妆种情魇后,得来的爱不是爱。
——怪只怪那坏事的忘川之灵。
兰溪泽忽然招手说:“来,言卿,我给你看出好戏。”
“滚。”言卿瞳孔深处漫开猩冷血色。
他往前走,红衣红线驱散所有雾霭:“兰溪泽,我之前一直在看戏。现在这场戏演到我头上,我不想看了。”
“哦?”
言卿伸出手,把缠在细白手腕上的红线都解了下来。魂丝如同万千魑魅魍魉,于他身边包裹成初始之茧。兰溪泽血瞳静静看着他,任由这些魂丝把自己摧毁。
在这道分神灰飞烟灭前,他朝言卿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
海雾一重重拍打上来,最后只剩言卿一个人立在悬崖峭壁上。
那些被兰溪泽召唤而来的萤火散发出微微的胭脂红光来。这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浓郁,顷刻间把这片天地覆盖。它们不断往下压,好似一团粉色的云。
魔域从来没有过晴天,除却黑云青烟,这是第二道奇观。
九宗太上长老入魔域后,与百城城主进行恶战,或多或少都有受伤。他们捂着伤口,半跪地上,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漫天的红霞。
“这是什么?”
“唔呃。”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呕。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弯腰作呕。
但呕出不是鲜血也不是胆汁,而是一团又一团黑色的东西。
先是口,后是眼,是鼻,是耳。五窍源源不断流出黑色的魇,被这红霞吸收,凌空直上。
言卿就坐在原先兰溪泽所做的位置。看着四面八方浮起的黑气,形成暗河,流入对面的山洞内,流入白潇潇体内。
白潇潇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一阵潮湿窒息的感觉。他在山洞的角落里苏醒,瞳孔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无数的黑雾涌入他身体。
“这是什么,滚啊,滚!不要过来!”他恶心,他尖叫,他惶恐,但是没有用。
他被人捆住了双脚,从地上涌出的藤蔓死死抓住他,让他不得不跪坐在阵法中心。
哪也去不了。
如果言卿能进山洞内,会发现,这个阵是御魇之术。白潇潇是情魇和忘川之灵的化身,他虽然是忘川之灵,但他也是魇!
兰溪泽自始至终就没信过魔神,他想的是如何把所有力量占为己用。他想利用御魇之术,把白潇潇培养成属于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谢识衣自那个山洞离开,因为南斗帝君的话,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沧妄海找言卿。他回到了霄玉殿。
九重飞雪都在等候这位久违的霄玉殿主。
寒殿深宫帘幕低垂,华灯次第点亮。九宗宗主位列于座,一双双冷漠愤怒的眼直落于他身上。
但是谢识衣没有跟任何人交流。他吩咐人将秦子昂关于地牢后,便转身离开。
“谢应!”流光宗宗主气得怒吼出声。一如当年喋血的夜,雪衣青年漫不经心拭剑,现在的他留给众人的依旧只有一个冰冷的背影。
谢识衣握着不悔剑,一人到了后殿,雪衣鲛纱掠过深崖,紧闭的石门在他面前打开。
若是外人看到这处闭关之所一定特别震惊,因为跟想象中的冰天雪地完全不同。
这就是一件不是很普通但也不是很华丽的屋子。
古色古香,摆满了各种木制小玩具。墙是白的瓦是青的,半开的窗外种满了芭蕉树,檐角下有一个红绳系挂的小银铃,风一吹锒铛作响。
谁都想不到在霄玉殿雪峰之中谢识衣会幻化出这样一个地方。谢识衣坐于案前,墨发委地,垂眸,手指轻轻拂过桌角的“11”二字。
他现在忽然很想见言卿,很想很想见他。
“识衣,你当初明明可以提前阻止这一切发生。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魔神复苏之前,摧毁四百八十寺,杀死忘川之灵,了结一切后患。”
“你为什么要赌?”
“你放任秦家的计划,到时候等魔神恢复全部力量,只能用你的命终结乱世。你当真不悔吗?”
怎么会后悔呢。从计划在心里落地生根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他回不了头了,也不会回头。
时间差不多了。
言卿自松柏上站起身来,红色衣袍和沉沉浮浮的胭脂云海相照应。他青丝如瀑落下,几缕发丝拂过秾艳冰冷的五官,皮肤苍白,红线都被他握于手中,只留下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细细的勒痕。
这片浮在海沟上的诡异胭脂云,把所有弟子都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关押白潇潇的那面悬崖突然坍塌半边,最后轰隆隆,一个倒三角的台子被红云浮起,突破海面。
言卿神色冷漠,步下凌风,也跟着它出了海。
其余弟子大惊。
“这是什么?”
“快跟过去!”
这个台子破海升空,甚至和沧海境的祭台平齐。白潇潇双脚被藤蔓锁链束缚,整个人跪在祭台中央,身边是各种黑色的雾障。
兰溪泽就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哨子。
他低头,眼神隔着沧海明月和言卿对上。
两双同样的血瞳,剑拔弩张就在一瞬间。
兰溪泽勾唇一笑。
言卿的指尖的万千红丝成为一道桥,衣袂如流星坠影,一下子到了三角台上。兰溪泽是南疆之子,草木萤火皆能为他所用。祭台上一棵桂树遮天蔽日,好似月下瑶台,琼花缤纷。
兰溪泽说:“你的速度还挺快。。”
言卿眼珠子清凌凌望向他,并没有被激怒,直接问:“兰溪泽,惊鸿十五年是不是你的手笔。”
兰溪泽淡淡道:“你说障城狸猫换太子的事吗?我只是让谢识衣回归属于他的身份罢了。他强占了别人的身份,付出那些代价不是应该的吗。”
言卿:“不,如果不是你的指使压迫,谢家只会求之不得留下这个狸猫。”
兰溪泽不置可否。
言卿说:“你一直在观察障城。”
兰溪泽微笑,眼眸竟然涌现出几分温柔来:“我的妻子死在那里,我的儿子生在那里,我自然要一直留意此地。”
言卿闻言讽刺的笑出声,拆穿他的虚伪,声音很轻:“兰溪泽,你演到现在不累吗?”
“你跟魔神立契约,打的是复活微生妆的名义,让魔神以为抓住了你的软肋。实际上你图的自始至终都是神的力量。”
兰溪泽脸上温柔和笑意散的干干净净,蛇瞳冷冰冰看着他。
兰溪泽嗤笑出声:“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言卿漠然道:“你在惊鸿元年后化名徐如清,拜入霄玉殿,目的就是忘川鼎。当年霄玉殿的雪崩,也是不是就是你试图寻找忘川鼎引起的灾祸。。”
兰溪泽被他提到这件事,神色扭曲了一瞬间,不以为意淡淡道:“是。我曾以为微生妆是个蠢货,没想到我自己也犯了蠢。忘川鼎早就被九天神佛毁了,再找一百年都找不到。”
言卿接着说:“那场雪崩后,你传位给谢识衣。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开始忌惮霄玉殿。”
兰溪泽盯着他,微笑:“继续。”
言卿抬眸看着说:“兰溪泽,你是魔种对吧。”
兰溪泽没有说话,眼神阴毒冷厉。
言卿自顾自说:“你曾亲手把谢识衣推入死地,又怎么会好心让位给他?你只想毁了他。”
“你说的没错。”兰溪泽笑意加深,没有否认,他坐在桂树上,一拂袖就是满树的花雨,轻声道:“我在霄玉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孩子有执念。”
兰溪泽说:“你不如猜猜,谢识衣现在是不是魔种。”
言卿缓缓闭了下眼。
“执念过深不是好事,要知道,很多恶念都来自于求而不得。”兰溪泽笑着说:“霄玉殿是个主杀戮的地方,同时也是个放任恶念扩散的牢笼。不受约束的权力,很多时候,只会把人推向堕落的深渊。”
“我没想到,他的执念居然是十方城少城主。更没想到,他都成了霄玉殿主,掌控了那条魔域唯一通向上重天的路——最后的选择还是等。”
言卿漠然说:“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兰溪泽笑了,竖瞳里却毫无笑意,他评价道:“执念过深的人,一定会死在霄玉殿。”
兰溪泽把哨子放到嘴边。
“我先杀了你。放心,识衣马上会去黄泉陪你的。”
哨子声吹响,高台上困住白潇潇的藤蔓都潮水般散开。
白潇潇吞噬了无数魇,现在体内的力量处于一个临界爆发的状态,他神志不清,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兰溪泽创建四百八十寺,也不过是效仿忘川之灵,收集天下的魇。
但现在白潇潇一人就够了。
不需要集云落雨。
不需要男女苟合。
不需要将魇凝聚于胎才能取出。
如今天底下的魇,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形状,都能被他吸引,被他吞噬。
言卿不得不在识海中喊了魔□□字。
魔神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碧绿的眼,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嘲讽。
祂说:“你说兰溪泽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我教给他的术法,要等白潇潇成为真正的新鼎后才能用,现在为时过早。兰溪泽这么做,其实对我们还有利。”
兰溪泽吹动了哨子,白潇潇袭向言卿。每一道剑招都毫无章法,可是里面混乱复杂残酷的灵力,还是让言卿不得不提防。除了白潇潇,言卿还要对付兰溪泽。
祭台的土地上各种复杂的藤蔓荆棘缠生,共生的毒虫蛇蚁,也纷纷奔向他。
言卿一个不慎被刺划伤手臂,鲜血从宽大的衣袖下渗出。
魔神阴冷说:“言卿,攻击他的眼睛。”
言卿挣脱一根枯藤,在白潇潇疯魔一般拿剑刺过来时,红线直接刺入了他的眼睛。“啊啊——”白潇潇神智恍惚,放下剑大叫出声。半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肩膀颤抖说不出的脆弱和可怜。
魔神幸灾乐祸道:“兰溪泽弄巧成拙。他继承了太多记忆,现在正式最混乱的时候。”
言卿眼眸复杂得像是撕不开的长夜。很久,他蹲下身,把那颗避息珠拿了出来。
白潇潇捂着眼睛,哭过的眼眶流转绿光,茫然懵懂像是稚子。
他还在因为身体受伤而抽噎呢,但是马上又被熟悉的气息所感染,呆呆的抬起头。
月光从玉桂琼枝中渗出,被花瓣斑驳,落在青年苍白又诡艳的脸上。言卿身上宽大的衣袍随风,他脚下是各种枯萎的荆棘藤蔓。
墨发红衣的青年半蹲下身来,冷风吹起衣袖,露出青白的手臂,上面的伤痕如泣血的杜鹃花,零零落落,触目惊心。
言卿哑声道。
“大白,杀了他。”
大白,杀了他。
避息珠让大白的意识占据上风。
“主人……”
白潇潇碧绿疯魔的眼神变得澄澈,它看着那颗避息珠,泪眼婆娑。
大白心里空茫茫一片,直到听到言卿的指引,才回过头。懵懂迷茫的双眼在看到兰溪泽时,泪水瞬间滚滚而下,同时恨意铺天盖地卷来。
三岁稚子是不知道生死爱恨的。
但是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它耳边好像就听到了小主人的哭声。在逼仄的蛇牢中,在无尽的黑暗里。
兰溪泽坐在桂花树上目睹这一切,不知道出神想了些什么。
只是容不得他反应,大白的攻击,已经疯魔般反噬冲向了他。
兰溪泽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股青色的风来,漫天的绿叶绕在他身边,绝对强悍的化神之力飏上九天,使得整个沧妄海的海水都在狂涌呼啸。
海惊山顷,天地异象。
海平面上的人都愣住了。
兰溪泽对上那双稚嫩又憎恶的眼,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原来你那么恨我啊。”
祭台上的每根刺都是带毒的,毒渗入血液,虽然对言卿造不成生命威胁,可依旧让他精疲力尽。
言卿背靠一棵桂花树。
魔神难掩兴奋:“等白潇潇吞噬了兰溪泽的魇,我们就可以对他进行夺舍了。”
言卿扯了下唇角,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种厌倦恶心的感觉伴随他很久了,五脏如沸,灵魂烧灼。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但他知道,这辈子,这一生,或许他都解脱不了了。
“我们现在可以先融合了。”
魔神的语气里满是激动。她幻化出一个女童的模样,从言卿识海走了出来。女童发髻斜绾,上面的碧玉珠花和她的眼眸一样流光璀璨。一袭黑裙,半蹲在言卿身前。
魔神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言卿,我们共生了百年,现在终于要成为一体了”
言卿一双眼漠然看着她。
万千的红丝自天地升起,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茧。淡黄色的桂花缤纷像是落雪。
一人碧瞳笑意吟吟,一人血眼冷若冰霜。
红线入命,这一刻,串联起了从沧海海底初识百年所有因果。
言卿闭上眼。
他把灵魂与魔神共享。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生死相通,意念相通,言行相通。
接受魔神的感觉很神奇。
言卿想起了谢识衣曾说的一句话。
——“魇是另一个你”。
他与魔神相融的过程,更像是在记起自己曾经所有不堪言的恶念和。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灵魂里多了什么。
魔神就像是成为了他的第二个人格。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感觉好疲惫,你们肯定也很累。我不看评论很久了。
在这里鞠躬跟你们说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给你们那么差的看文体验。
我好怀念我当初写宋喻的那个暑假啊,原来最好的写作环境是大学宿舍……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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