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五十章
除夕,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
经过了年前风暴般的土断之变,雍州百姓都盼着能过个好年——毕竟这是四公主殿下来到雍州的第一个新年。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完了总也要给点甜头的。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穆明珠竟然选择了除夕夜,对襄阳城外山林中盘踞着的蛮族动兵。
这些蛮族,其实乃是原本在这片土地上世代居住着的人。从前人口多半在长江以北,长江以南的居民各方面都是落后的。等到汉末几次战乱之后,大批北方人口南迁,历经数朝之后,原本的中原人口已经成了当地的普通居民,反倒是当初那些不通汉话的人到了山林之中,成了“蛮族”。
这些蛮族都是部落居住,常年在山林之中,既不听从朝廷管束,也不会向朝廷纳税。他们生老病死都在山林中,然而却也会下山来“劫掠”所需的物资。
这就使得蛮族的存在,越来越成为治安不稳的一个根源。
从前的官府驻兵不是没有想过平定这些蛮族,但是就如当初扬州野山中的山匪一样,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且不说朝廷兵马的损伤,就算是把这些蛮族打败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要如何让他们归化?
这往往不是那些走马换人的官员,在一个任期之内就能解决的问题。
更不用提动兵之后的人吃马嚼,万一打了败仗,还要被朝廷申饬,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所以抚定蛮族一事,也就未曾上过从前官员的待办事项。
如今穆明珠来了,却与从前的所有官员都不同。她看雍州,不只是看人口土地,还看它的军事作用。
这是将来南北方决战的一处重镇,任何微小的因素都可能造成极大的影响。
两军交战,她不希望在己方阵营中还会出现“蛮族”这种第三方势力。
除夕夜,襄阳城外蛮族占据的山林中,火光烧了整整半夜。
一行人擒住贼首离开,穆明珠翻身上马。
邓玦主动为她牵马,送她走过山林间略显崎岖的小径,笑道:“首战告捷,多亏公主殿下选的这日子好,这些人全无防备。”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马上的少女,有几分试探之意,道:“不过更妙的是,公主殿下竟然知晓他们行动出入的暗号,这才给咱们的兵悄无声息渗进去。里应外合之下,不过一个半时辰,便平定了战局。”
穆明珠垂眸向他看来,只见青年的双眸狭长,在暗夜中隐然有光。
“邓都督想问什么?”
邓玦笑道:“不知殿下几时布下的斥候,探知了蛮族内情。”
穆明珠想到齐云整夜整夜不在的那几日,微微一笑,道:“这个,却不能告诉你。”
邓玦一笑,也不在意,见到了平坦之处,便牵过从人手中自己的马,亦骑马跟随在她身后。
在两人身后的山林中,成千的蛮族正被擒住清点,而在这些上阵的蛮族之后,还有他们十数万的亲人,亦将成为朝廷招降抚定的对象。
同一时间的公主府中,湖畔暖阁之中,也有数人烫一壶热酒、共度新年。
樱红这次没有跟着穆明珠出去,而是留在府中主持事务。
她安排下了一桌好酒菜,留下翠鸽在内,便翩然而去。
暖阁中,虞岱与宋冰对饮了一杯。
柳耀与翠鸽坐在角落里,烤橘子吃。
只有静玉一个人在窗边喝闷酒。
这些人在今夜之前得到的消息,都是除夕夜公主殿下会与大家一同吃酒度过。
当然,静玉的消息是花钱托人打听来的。
得到消息之后,静玉特意赶在今夜来了公主府,身上自然也是焕然一新,刻意修饰过的。
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静玉又灌了一口酒下去,恼怒到:“这酒喝着没劲,跟甜水似的。”
除夕的好日子,樱红备下的酒,自然不可能是烈酒。
翠鸽闻言,以为静玉真是因为酒不好在发脾气,因笑道:“上回公主殿下赏邓都督的好酒,不巧有一壶开口处的瓷碎了,淌了一半,还留了一半。我给用小壶收着了,正好取来给你喝——放着也是坏了。”
柳耀抬眸看了翠鸽一眼,见她兴头上,也不好提醒,便仍是低头在烛火上烤橘子。
一时翠鸽取了那好酒来,给静玉倒上一盏。
静玉正是想要效仿那些官爷富豪“借酒消愁”的时候,端起来也没有闻,便一大口倒入口中,咽下初时不觉,继而胸膛中好似火烧,一张口便大咳起来,眼泪都流出来,磕磕绊绊道:“这、这是什么酒?”
翠鸽见他这样,也吓了一跳,疑惑道:“难道是我搁了一日,便坏了?”
虞岱在桌边笑看着,招手道:“给我看看。”
翠鸽恭敬捧了剩下的酒过去,好心道:“这酒怕是坏了。虞先生要喝酒,奴问樱红姐姐要好的去,别用这些了。”
虞岱接了那酒在手,深深一嗅,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陶醉之色。
他转手把那酒又递给宋冰,叹道:“亳州所出的九坛春酿,少说封存了十年之久。这样的极品好酒,赠予邓都督,足见公主殿下对其欣赏。”
静玉原本又是咳嗽又是流泪,再听了虞岱这番话,更是觉得扎心,嘴硬道:“什么九坛春酿,我尝着不过如此。真正的好酒,公主殿下哪里会赏给外人。”
“静玉公子这话说对了。”虞岱慢悠悠道:“公主殿下赏这样的好酒给邓都督,那是已经把他看成了半个自己人。”
他的话半真半假。
静玉也无从分辨这老头究竟是真知灼见,还是故意气他。有此前外书房那次交锋,静玉清楚自己在口舌上赢不过这老头子,转而问道:“虞先生,你这样聪明,倒是说说公主殿下现下在哪里。”
虞岱缓缓品了一口酒,慢悠悠道:“若要我说,公主殿下多半与邓都督在一起。”
静玉恼道:“呸!老不修!”
深更半夜,这人说公主殿下与那邓都督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虞岱无奈一笑,与宋冰对视一眼,缓声到:“公主殿下与那邓都督,做的乃是家国大事。待到公主殿下回来,静玉公子可以自己问过。届时我若说错了,静玉公子再骂我不迟。”他以筷子敲击着酒杯,吟哦道:“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宋冰亦熟知陶潜吟酒之诗,因与他相和,接下去道:“……一筋虽犹进,一觞虽犹进,杯尽壶自倾。”
静玉皱眉起身,跟翠鸽一起到角落里,看柳耀烤橘子。
“喂,你就不着急吗?”静玉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柳耀愣了一愣,意识到静玉是在跟他说话。
静玉看他呆愣愣的模样,又道:“若公主殿下果真与邓都督在一起,哪里还有咱们的位置?”此前来雍州路上,因柳耀总是被安排住在公主殿下近旁,静玉没少给柳耀眼色看;现下因为一个横空杀出来的邓都督,静玉自认为同样“失宠”的柳监理,也成了自己人。
柳耀又是一愣,心中哭笑不得,一时没想好该作何反应。
“嗐。”静玉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见这柳监理如此呆,压根帮不上忙,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
翠鸽这才掌握了状况,小声劝道:“你别着急。说不定公主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她分了一瓣橘子给静玉,笑道:“你尝尝,烤过之后可甜了。”
可是静玉的等待终归是落空了。
虞岱与宋冰酒后先离开歇息,直到三更时分,樱红来查看,拔了烛台,才劝着静玉等人也各自回去卸下。
穆明珠在城外山下,当场清点了人数,又申明了针对归顺蛮族的政策——朝廷会给他们划出田地来,按照人口分配,而且三年之内都不需要缴纳赋税。等到她全部忙完,与邓玦一前一后回到公主府中,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首战告捷,虽然后面还有无穷的事情,但当下穆明珠的心情还是轻快的。
她疾驰过后,从马上下来浑身火热,自己拎了一盏灯笼也不嫌手冷,笑道:“来,本殿为邓都督照着路。”
邓玦在黑暗中抬眸向她看去,却见女孩眉眼带笑、心情很好的样子,那笑容比他从前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切。
他踏着穆明珠照亮的那一小团光影中,跟随走出两三步,忽然轻轻一笑,原来这位公主殿下真正高兴的时候,是这么个做派。
到了分岔的路口处,穆明珠拎着灯笼往园中宿处走去,走出两步,忽然听到邓玦在后面唤了一声“殿下”。
她回过头去,就见一身红色骑装的青年站在仆从打着的灯影里,冲她笑道:“新年快乐。”
穆明珠微微一愣,抬起灯笼冲他晃了晃,像是在用灯笼招手,也笑道:“新年快乐呀,邓无缺。”
从见面第一次,邓玦便请她唤他的字无缺,然而穆明珠一直以邓都督称呼他。
今夜两人并肩御敌,拿下了襄阳城外的蛮族;再往前三日,两人又私下密谋、调集兵马。
少说也有了袍泽之情。
邓玦没想到她会换了称呼,忽然眉目一动,在这个阖家欢喜的日子里有些平时不会有的感触。
遥远的,不知从城中哪户人家传来的爆竹声,从夜空中一路传来。
邓玦立在竹桥的这一端,看那拎着红灯笼的公主殿下、在从人簇拥下踏过竹桥,穿过花木,影影绰绰往寝殿去了。
“都督?”提着灯笼的亲兵,久候不见他有所动作,轻声探问。
邓玦回过神来,转身往他宿处行去,走出两步,沉声问道:“英王府可有来信?”
南阳郡英王府中,灯火通明的正殿中,气氛却显得冷凝。
英王周鼎坐在上首,屏风后却不时有压抑的哭声传出来。
哭的人正是世子妃。
世子妃一哭,她所出的四岁的长子也哭起来。
世子周泰忙命仆妇把长子带下去。
除夕之夜,男女分了两桌吃饭,虽然屏风后始终无人走出来,也有旁的姬妾低声劝说的声音,但是谁都知道那哭泣的人是世子妃。
世子妃在哭她新死的父亲。
这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并非不能理解。
世子妃又是老王妃还在时,亲自定下的,世家名门出身,也有这底气在除夕夜哭一哭。
屏风外一室寂然,那世子妃呜呜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像是某种严厉的控诉,又像是在唾骂外面这一桌子的男人。
她的父亲丢了性命,他们却只能坐着接受。
在这哭声中,世子周泰坐立不安,几次想要站起来请罪,却又在父王过分肃然的面色下,不敢有所动作。
底下周安倒是不慌不忙,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站出来充好人,低声道:“大哥,不如让嫂子先下去歇着。毕竟嫂子身子重要,若是再伤了腹中的孩子……”
“你去告诉世子妃。”英王周鼎终于开口,蒲扇般大的手掌按着发痛的膝盖,眯眼冷声道:“本王一定给柳亲家要个说法。人岂有白杀的?总要付出代价。”
这话叫人不寒而栗。
杀柳猛的,看似是四公主,可背后的政令是皇帝在推行。哪怕不往深处想,那也是公主殿下呐。
世子周泰一愣,此时来不及细想,忙应了,起身命仆妇送世子妃回去。
世子妃虽然在屏风后的餐桌上,但英王的声音宏亮,早已透过屏风传到她耳中来。
她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许诺。
目的达成,她也顾及腹中胎儿,便不再久留,哭声低微下去,一手拿帕子遮着半张脸,一手搭着仆妇,从侧门中退下了。
一时年夜饭散去,世子周泰回到房中,埋怨道:“你为何今夜当众哭泣?我不是说了,你若是心情不好,索性就推说身子不舒服,留在房中歇息。你月份大了,府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为什么偏偏……”
世子妃柳氏正对着镜子卸耳环,本来孕中便面部浮肿,又哭了一场,眼睛肿的只剩了一条缝。初时或许是假哭,可后来触动真情,就成了真哭。
此时,她那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却放出冷的光来。
她冷漠而又嘲讽道:“若早知你是这样无用懦弱的性子,我便是留在家中做道姑,也不会踏进你们家门来。”
世子周泰一噎,有些难以置信。
世子妃乃是母亲尚在时,给他定下的婚事。自成亲以来,世子妃宽容大度,主持家事更是井井有条。
小夫妻从来没有红过脸。
世子周泰因为太过错愕,起初只是愣住了,待到明白过来,整张脸都胀红了,指着世子妃,道:“你、你、你……”
“我怎么?”世子妃柳氏从妆镜前,坐着转过身来,宽去外裳后,凸起的小腹便愈发明显,径直对着他道:“你恼了?要杀我?杀了我,我便去地下见父亲去,告诉他,是他的好女婿送了我一程。”
世子周泰倒退一步,又惊又怕,上下打量着她,半响道:“你是伤心过度,失了常态,我不跟你计较。”
世子妃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让我计较?”
世子周泰盯着她,看着那张孕中哭后不再美丽的脸,有些嫌恶地挪开目光,以一种非常宽容的语气道:“你在房中怎么闹都好,怎么骂我也罢,我都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能再往外面去挑事儿,撺掇着父王做些危险的事情——你可听到了?”又道:“你若是不高兴,我派人去请你娘家的妹妹来说话。”
世子妃冷眼看他说教,在他停下来之后,红唇轻启,慢悠悠道:“早知你是这样的软蛋,我嫁给你,不如嫁给你父王,做你的继母。”
世子周泰大惊,他素来端方正统,何曾听过这样悖逆枉顾伦常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世子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他拂袖而去。
世子妃柳氏听到他出门后怒气冲冲吩咐仆妇的声音,“看着世子妃,不许她出来。”
她冷嗤一声,她嫁的男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与英王府中世子夫妇的嫌恶争吵不同,襄阳城公主府寝殿中,另一对小儿女却是正恩爱。
穆明珠完成一桩大事,脚步轻松回到寝殿,梳洗过后回到内室,就见淡粉色的床帐低垂,听到她的脚步声,帐中人坐在里面,从那垂着的纱幔间露出脸来。
少年眉目如画,含笑望着她,正是齐云。
穆明珠轻轻掩上内室的门,有种偷|欢的刺激感,快步走上前两步,捧起他的脸,笑道:“往日怎么哄,你都不肯上|床,怎么今日自己上来了?”又故意坏笑道:“可是自己想通了?”
齐云跟她亲近了好几个夜晚,从前听她说过的全部话语加起来,都没有这几晚听到的甜言蜜语多,然而仍是未能习惯公主殿下故意轻佻的用词。
他垂了睫毛,轻咬下唇,努力不让羞涩的表情露出来,一本正经解释道:“方才樱红忽然进来收拾,我来不及出去,怕给她看到,便躲了进来。”
“那她看到你了吗?”
“大约只看到了床帐轻动,知道这里面有人,不曾看到我的脸。”齐云轻声道。
穆明珠再忍不住,笑着亲亲他的脸颊。
她那日心血来潮,在书房第一次见了齐云之后,说要把他藏起,做她一个人的宝贝。她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也就是为了那片刻玩耍。可是齐云却是听进去了,此后时时刻刻都记得,来去都走窗户。因为她跟樱红一向亲密,最开始一两天,樱红入内汇报事情,齐云躲避不及,也会背转了身子,又或是拿纱幔略作遮挡。待到一两日过后,樱红也了解了情况,每次入内之前都会先通报,也就没有出现对面撞见的情况。如此十数日下来,齐云竟始终没有暴露身份,真成了她一个人的宝贝。
穆明珠闪身坐入床帐内,随手又掩上床帐,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中,捧着齐云的脸,轻声笑道:“你怎么这么乖呀?”
齐云被她捧着脸,无法隐藏表情,露出羞涩的甜笑来。
穆明珠细细看他的模样,少年其实生了一双桃花眼。可是说来奇怪,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冰冷又阴沉,叫外人一见便不敢靠近。可是一旦笑起来,桃花眼的优势便完全发挥出来,甜的夺人性命。
“殿下今夜还顺利吗?”齐云轻声问道。
穆明珠笑道:“顺利呀,有你提前做的攻略在,怎么能不顺利?”她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在我之前多久回来的?”
齐云微微一愣。
穆明珠却好似猜到了,道:“你该不会是跟着我回来的?”
齐云垂眸看向别处。
穆明珠明白过来,齐云一路跟着她回来。她梳洗用时比较久,所以反倒是齐云先入内室。
在她入内之前,齐云不知在何处已经梳洗过了,脖颈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穆明珠想到少年悄悄跟着她,又提前做好准备躲在床帐中瞪着他,手上便有些不安分,原本绕着他的衣带在玩,此时轻轻又勾又一扯,便给他解开来。
齐云慌忙去按她的手。
穆明珠吃吃笑,道:“屋子里热,把外裳脱了。”
她的理由很正当,又让齐云不好再阻拦。
外裳除去之后,少年一袭雪白的中衣坐在她面前,垂着眼睛,是一贯羞涩的模样。
穆明珠的手指把玩着他中衣的系带,笑问道:“还热吗?”
齐云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来,还热,非常热,浑身都滚烫。
可是他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今晚是新年,”穆明珠轻声问道:“你给我准备新年礼物了吗?”
齐云稍微清醒了一点,抬眸看向穆明珠,像是有点懊丧。
穆明珠腹中暗笑,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安排他在外面做那么多的事情,哪里还能记得礼物?她正待说“把你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我”这种话。
却听少年懊丧道:“准备了。”他垂眸看向褪下的外裳,伸手在里面摸索着,半响,捧了什么东西出来,犹豫地送到她面前来,小声道:“压坏了。”
那是一朵以红纸剪出来的牡丹花,很精巧,像是什么专业匠人做出来的。
穆明珠微微一愣,接在手中打量,考虑到齐云的性情,道:“你做的?”
齐云轻轻点头,可惜公主殿下一来拉他的衣带,便叫他什么都忘了。
穆明珠把玩着那支纸牡丹,笑问道:“为何送我这个?”在那么多可以选择的礼物中。
齐云沉默一瞬,轻声道:“小时候新年,臣父亲总会亲手剪纸花送给母亲。”
穆明珠又是一愣,抬眸看向少年认真的神色,忽然觉得手中的纸花沉甸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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