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若清和傅燕沉都没有想通葛齐说了什么。
他们表情不变地看着葛齐,好似对方的脸上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复杂文字,而那些简短易懂的句子被压在心底最深处,若清和傅燕沉谁也不愿主动触碰,就那么冷着,静静地放在那里。
——好难懂。
食指动了一下,傅燕沉比若清反应快一些。他歪过头,移开放在葛齐身上的眼睛。从这时起,他不再看向若清,也没有看向澶容和葛齐。
避开了这些人,傅燕沉转头看向白雨元,似乎想要从白雨元的脸上看出什么。
阿鱼见傅燕沉看过来,发现那桀骜不驯的人在此刻收起身上的锋芒,瞧着有些落魄,有些可怜。而阿鱼不擅长说谎,嘴巴张开合上,对着傅燕沉那张脸,就是没有办法说不是。
最后,阿鱼心虚的背过身。
傅燕沉悬在半空的心因为对方回避的态度沉了下去。凝视着阿鱼的背影,傅燕沉明知对方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肯移开眼睛,固执地等着对方回答。
片刻后,没等到阿鱼回头的傅燕沉听见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人对他说:“他没说谎。”
傅燕沉回过头,见其他侍从扶着那个受了伤的侍从走过来。
那人刚刚赶来,捂着胸口,严肃认真地看向傅燕沉,虚弱地对他说:“我也看到了。你救了我,我不会骗你,我说的是实话,我可以对你发誓。”
而这人的态度诚恳,眼眸清亮似水,不像是说谎。
鼻尖出现陌生的酸意。傅燕沉听到这里扬起头,斜着眼睛,抿了抿唇,想了一下。
他并没有感激这人出来告知自己真相,反而因为对方的出现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只知他的黑发被风吹乱,银色的流苏落在肩上很不舒服。
最终,凶恶的男人将不适的源头定在侍从身上,很快红着眼眶看向那个侍从,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你站出来了?”
他语气很不好,像是遭受了背叛,又不愿承认身上的伤口是由背叛带来的。
那侍从知道他为何生气,不忍见他如此,大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如今知晓了这件事却不问他们只问旁人,不就是想要听到旁人对你说没有吗?可他们没有在一起的话不是真的,你听不听、问不问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甘心被他骗一辈子?”
傅燕沉气极反笑,“用你多管闲事!”
侍从一脸复杂,“我只是关心你!”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若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跟着喊了一声:“燕沉!”
此刻,三人不同的声音一同响起,杂乱的让人不知应该先听哪个。
澶容只站在若清身后,不让旁人近身,更不让这些人触碰到若清。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若清再次拉住傅燕沉的胳膊。他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侍从,“他是李悬念的人,你不能信他,我们去问小师叔!”
话音落下,他拖着傅燕沉向澶容走去,可傅燕沉却不配合他,身体有了向后倒的意思,不如过去那般由着他的性子来。
察觉到这点,若清拉着傅燕沉的手变得僵硬。
身体开始变冷。若清正面对着澶容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背后是不肯抬脚的傅燕沉。
“小师叔?”本来急于靠近澶容的脚步在这一刻无法移动,若清有些疲惫地喊了澶容一句。
好陌生。
若清深吸一口气。
在今日,不管是前方的澶容,还是后方的傅燕沉,都变得与过去不一样了。
澶容眼神没变,可人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蕴藏着无数看不清的变数和危险。
傅燕沉眼神变了,他像是累了,累到不肯再随着若清的脚步移动,转而用一双意味不明的眸子对着若清。
在这两人变了味道的注视中,若清拉着傅燕沉的手臂忽然重达千斤。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像是不认识傅燕沉一般,傻傻地盯着傅燕沉的脸。
傅燕沉的表情冷得几乎与澶容一样。
若清被对方眼中的寒意刺到,拉着对方的手不自觉松开,慌乱地停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再也不敢轻易触碰对方。
此时此刻,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感和无措感同时到来,若清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失去了回家的方向。
可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明明他们三人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样?
为何傅燕沉的脸开始与霓姮和素音重叠?
若清不能理解。
隐约察觉到今日又要失去什么,他十分不安,可他迎着傅燕沉陌生的眼神,还是不敢伸手去拉对方,只能茫然地转过头,下意识地喊了澶容一声:“小师叔?”
澶容完全没有惊慌的表现,他观察着若清的脸色,沉吟片刻,不以为意道:“你夜里确实与我在一起。”
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
若清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没有言语。
在一起?
在一起?若清品了品这句话,在心里默默重复这三个字,无法承受这句话带来的重量。
他如今不去纠结澶容和傅燕沉错乱的感情线,也不去纠结崩了的原文内容,更不去想澶容在想什么,他只想知道为何他会在夜里去找澶容,他只想知道他和澶容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完全没有印象?
而在这时,他也做好了傅燕沉会打他的准备。
——完了。
他心说,他的事在傅燕沉这里说不清了。
十分了解好友的性子,他不敢眨眼,满心都是傅燕沉如今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里,他开始感到害怕。他不是怕傅燕沉会对他动手,而是怕他和傅燕沉的路会因为这句话走散了。
为了不与对方离心,他背对着傅燕沉,开始对自己说冷静,只想等傅燕沉将怒火发出来,再稳定傅燕沉的情绪,按住傅燕沉一同问澶容事情的经过。
为此,他不能慌,他慌傅燕沉会更加怀疑他。
为此,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说自己冷静。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句话有奇效,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真的冷静了下来。而他不知道,此刻的他已经慌到无视了澶容还要说什么的表现。
因为难以接受,若清和傅燕沉同时无视了澶容话没说完的样子。
若清没有回头,不知道傅燕沉如今的脸色,更不知对方在他身后做什么。等若清平复下来张开嘴的那一刻,若清发现对面的澶容也张开了嘴,不过说话之前,澶容忽地脸色一变,然后朝着若清伸出手,似乎想要来拉他。
若清瞧见澶容的手,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一下,而后他感受到身后有风吹来,接着是澶容利落地拔剑动作。
长剑飞出。
冷蓝色的光在若清脸上一晃而过。
若清眯起眼睛,目光随着澶容的动作移动。
没有施展什么华丽的剑法,飘动的黑发与飞舞的宽袖撞在一起,勾画出凌厉的一笔。澶容眸光锐利,眉宇间带着散不开的寒意杀气,杀气由人转到剑上,使出了又快又狠的一击。
等着澶容的剑伸向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后,面无表情的若清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澶容拔剑的原因,心为此凉了一半。
而直到这时,若清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仰着头站在树下,微卷的长发拥着他的肩膀,却扛不住他心里的重量。
林中景色未变,鸟叫声仍旧安逸,暖光从枝头倾泻而下,像是一道柔和的瀑布。而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朦胧柔和的美感,却让他的面容白的近乎透明,通透的像是要散在光里。这时的他无比清楚,不管周围的景色与之前一不一样,留在这里的人都不会保留着与之前一样的心。
可若清还记得,过往傅燕沉曾对他说自己不会变的,也不会抛弃他。若清也记得,过往的傅燕沉还说自己和霓姮素音不一样。
因为傅燕沉对若清说过他与她们不一样,所以若清会忍不住回想,会问自己傅燕沉和素音一样吗?
——他们确实不一样。
霓姮和素音对他好吗?
——素音和霓姮对他很好,可她们有着自己的谋算,说话半真半假,虽是关心爱护他,却不会为了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只会在不涉及自己的情况下想想他。
那傅燕沉对他好吗?
——傅燕沉对他很好,也愿意为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因此傅燕沉觉得自己和素音霓姮不一样,若清也信了。
可若清何尝不是如此?
不管对素音还是傅燕沉,他都把能给的都给了,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说句心里话,若清能懂傅燕沉此刻的感受。若是情况互换,他也许比傅燕沉更加伤心。
可想起对方给他承诺时的笃定,若清还是笑了。
他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一不一样。傅燕沉最后也舍了他。
而若清望着澶容有意往他身后左侧砍去的剑,拉住了澶容的手,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们在一起多少个日夜?”
“我与你相处时,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卖了父母给我留下的东西,给你换了身衣裳,难不成只为算计你,让你对我好,再作践你?”
“你被同门为难时,我求师父出面帮你数次,难不成也是别有所图?”
“可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我又该图你什么?是图你性子霸道,还是图你行事莽撞,亦或者是为了得到小师叔的宠爱,踩着你往上爬?”
“傅燕沉。”若清说着说着就笑了,笑了半天又红了眼睛,千言万语最后变作一句:“你不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秃头(不是)的姐妹这么多,呜呜呜等我长头发了我再来告诉你们生发小妙招。
我本来是想换个更新时间的,但我想了一下,我要是换了,我长头发是因为我休息好,还是因为这个生发小妙招好?(一根没长,先贷款未来生发的原因)所以今天先不变(实话是我已经习惯了下班先睡一觉,然后爬起来更新。)谢谢关心啦!我一定会慢慢改过来作息,争取明天变更新时间!你们也早点休息,啾咪啾咪(亲你们一脑袋)
其实小师叔本来要说是魅石,只是这时的燕沉已经炸了。
多次打击给孩子弄傻了,邺蛟魔心直接站了上风,搞得若清以为傅燕沉要对自己出手,寒心了。下章小师叔和若清的推拉大戏开始了,小傅开始了升级的第一步。(傅燕沉:永远跟不上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