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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奴隶场(1 / 1)

何子秋挨了一闷棍。

晕倒前,他看到安顿好钱管家的钱敏匆匆跑出来,他想要叫住她。

对方见此情形,假装不认识他,闷着头逃似得走了。

女人所谓的情,果然真实又脆弱,是街边的墙头草,风一吹就倒了。

她们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吧。

过往的挣扎,统统付之一炬。

何子秋被木琴扛着离开,对上墨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后,彻底晕厥过去。

他又回归了那一片黑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的心上人。

回忆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他看到自己追着凤姐姐的那几天,看到自己不厌其烦得打听她的出身,像个村长。

“凤姐姐,你是哪里人?”

她总是不耐烦地远离他:“你我未差几个月吧?作甚一直叫我凤姐姐,我有那么老么?再说了,我哪里人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他跟上去,积极得帮她捡柴火,“若你家境富裕,就你娶我。若你家境贫困,就我娶你。”

她看傻子一样看他:“白日梦要少做。”

白日梦,真的要少做。

凤姐姐是贤王。

是了,她们一家躲在无名村那荒无人烟的蕞尔小地,道路不通,四面环山,寻常人很难发现。

除非,仇家就在身边。

这件事前后,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凤姐姐身为贤王,为什么在无名村当猎人?

——许是她身怀要务,她不也说了,是去无名村闭关静修的。

在无名村那么多年,为什么非要时至今日她方动手?

——女人么,好面子,不能光天化日下杀人,只能偷偷派人动手。

凤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可是何子秋,你真的了解她么,你不也才知道,她其实就是贤王么。骗人对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就能把你耍的团团转。

每一个问题的提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声音在冷漠得反驳。

这么多月来,面临那么多屈辱,他都一一忍过来了。

他想报仇,他想见凤姐姐,凤姐姐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现在这一切都碎了。

七零八落,全盘落索。

她骗了他。

她杀了他全家。

她害他受此苦难。

她地位高耸入云,往后甚至会权势滔天。

她只需抬抬手,就能取他性命如取蝼蚁。

仇恨与杀意裹挟着绝望,像一个巨物横亘在何子秋的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把他的心紧紧裹住,顺势而上,蒙蔽了他的双眼,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含混森严的咆哮。

呵,对了,她甚至不叫阿凤。

她叫夏枫。

一梦冗长,何子秋是被一阵楔入灵魂的耳鸣惊醒的。

他睁开有些黏糊的眼皮,一阵阵哭号声环绕在他的耳畔。

一股子汗臭钻入他的鼻腔,他猛地吸几口气,感觉堵塞极了。

这是哪?

他绝望得靠在墙边,无力得观察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牢笼。

牢笼是铁质的,每一根铁棍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牙印,阴森可怖。一座牢笼里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穿着短到膝盖的麻布衣,显眼的地方都被烙上了一个“奴”字。

何子秋低下头,发现自己也穿着麻布衣。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女人拿着长鞭走进来,用力扫到地上,掀起一片灰尘:“别整天哼哼唧唧的,你们这些卖不出去的劣等货色,老娘给你们一口饭吃,都是浪费!”

她卷起鞭子,用鞭柄指着何子秋:“你,苏府来的,给我出来!”

何子秋冷眼看过去,缓缓起身。

嗯,他确定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一件麻布衣了。

对此,他竟已快习以为常了。

何子秋拍拍身上的灰,忍着腿部刺痛跟了上去,只微微一扯,后脑勺被击打的地方仍有闷痛。

这里弯弯曲曲,有几十个牢笼,每个牢笼里都关满了奴隶。

越往走廊的门口走,房间里的奴隶穿得就越干净体面,卖相就越好。

是的,卖相。

何子秋为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这个词吃了一惊。

此处是个奴隶场,专门贩卖奴隶的。

他跟着几个女人走到一大桌子边,桌子上趟有各类器具,器具的边角或多或少沾了点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苏府来的货?”女人冷哼一声,“苏府现在真是什么货色都能进了,听说还是个‘青龙症’?”

“是啊,”女人别别头,对他吼道,“爬上去!”

何子秋强忍下心中再次萌生的屈辱,乖乖爬上桌子,平躺着。

倏然,腿下掀起一股风。

“你们要干什么?”他猛地坐起来,抓住那女人的手,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两个女子合力把他牢牢按在桌子上,另一个女人熟练得掀起他的麻布衣。

“靠,还真是个‘青龙症’,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卖得出去么?”

“怎么可能卖的出去,赔钱货!”

“你们!”每一句话都刮得他脸疼,何子秋奋力挣扎,双目泛红。

他的四肢被女人们按住,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女人们见他不老实,随手拽了一块麻布,强硬得塞进他嘴巴里。

羞耻如浪,一阵阵将他淹没,他握紧拳头,青筋在瘦削又透白的皮肤内隐隐若现。

“看看是不是个雏儿。”

“肯定是的啊,有‘青龙症’,谁敢上,你上啊?这可是要绝后的。”

“不了不了,哈哈哈哈……”

女人们哄堂大笑。

何子秋别过脸,双腿因害怕和屈辱剧烈得颤抖着。他牙关咬得死死的,未及片刻,嘴角流下一束腥红,滴落在肮脏的桌面。

他好想一了百了啊。

但路已经走到这里,他不能死。

否则有什么脸面见阿爹阿娘……

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报仇……

整个宴会,夏枫全无兴趣。

何况只要她在,众人便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盯着她看,努力把她脸上看出花似的。

她在宴厅里尝了一口点心,觉得难吃得紧。趁宴会还没开始,她脚不沾地得往碧水潭的桥上走,准备晃悠一圈走人。

嘿,这不巧了,正好碰上今儿的“大寿星”。

苏纯看见来人,心书乱翻。

她本能得被夏枫的盛世美颜所吸引,想拽住对方,却一手捞了个空,忙喊住她:“小姐请留步!这位小姐,我怎得以前都没见过你?”

夏枫促狭得看她:“苏小姐是没见过世面么?巧了,本王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货。”

苏纯的脸像被刀狠狠刮拉了一下,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莫名其妙被怼,她有些堵得慌,冷不丁肃起脸,再次上下打量夏枫。

二人目光电光火石间,忽头上一暗,原是苏懿来了。

苏懿举着遮阳伞,笑得温柔:“夏枫……我们又见面了。”

“昂。”夏枫敷衍得应了一声,朝下巴都要惊掉的苏纯投去一个危险又桀骜的目光,“苏小姐,你这衣服太丑了,下次过寿本王送你一件寿衣吧。”

她几步走下桥,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瞧这大好日子,本王都忘了。本王也没什么特别好听的祝福话,就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说罢,夏枫躲瘟疫似得,一个轻巧的跳跃便蹿上了树。如空中飘絮似得,一会儿就不见了。

不孕不育,还儿孙满堂?

苏纯憋着一股气,感觉头上一片绿,脸红得像颗李子。

她难以置信得问苏懿:“她就是贤王?夏枫?”

苏懿白了她一眼:“要不然呢?你作甚堵着桥,若非你说错话,我还能同她多说几句。”

苏纯:????

“你脑子进水了?你不是向来看不起夏枫,取消婚约也是你要提的,这会子怪我碍着你了?”

“现在不一样了,”苏懿没好气得推开她,“你那些个废物护卫加在一起,都碰不到夏枫一根汗毛。”

苏纯:???你有病吧,胳膊肘往外拐,你瞧不起苏家军?

苏家军长官木琴:???你行你上吧,我先溜为敬。

夏枫几个翻腾,就把苏府逛遍了。

没意思,这苏府毕竟只是个将军府,还不及贤王府五分之一大。

一盏茶的工夫,夏枫又回到碧水潭,正巧撞上在潭边等候的墨松。

他见夏枫回来了,赶忙将匕首收起来,揉揉方才用力太狠,如今有些脱力的手腕。

夏枫没放在心上,朝他勾勾手:“走。”

墨松木讷得应了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他手里,攥着刚从地上捡到的一条挂坠,上面有一把小银锁,是那个叫阿肆的奴隶和冬雪拉扯时掉在地上的。

若那个阿肆,真的是这个匕首的主人……

万一,以后他阴差阳错碰到了王女……

墨松越想越后怕,心里头堵得慌。

他低头翻看这枚锁,底下刻了一个楼字,应该是那个阿肆的真名。

“主子……”他小跑几步跟上,悄悄试探,“我方才,在潭边捡到一把银锁,上面刻了一个楼字,不知是谁掉的。”

若真如他所说,王女与他有旧,听到这个“楼”和这个锁,应有反应才是。

银锁?楼?

夏枫奇怪得看了他一眼:“墨松,你是不是特别穷,才老是低头走路捡钱。”

“……才不是……”墨松嗔了一句,方默默把锁收下。

看来,没那回事,说什么匕首,说不定只是碰巧罢了,或者主子根本没把人放在心上,只是喜欢那个匕首。

恩恩,主子一定只是喜欢那个匕首。

倏然,夏枫停了下来。

她拧着眉,转身抱臂盯着脸红的墨松:“墨松,你是我爹最喜欢的小厮,我就‘好心’提点提点你。”

主子要提点他?

墨松抿抿唇,有些期待得点点头。

夏枫弯下腰,慢条斯理得凑近他的脸,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在胸膛里怦怦乱跳。

“你要是再做白日梦,或胆敢试探我,我就勉为其难抽空,用匕首把你捅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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