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林泷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眼眶温热。
honey不知何时爬到了她床上，见她醒来，低低地叫了声喵。
林泷伸出手，揉它的头，然后掐住它脖子后软肉，轻轻一提再往床下一放，又缩进了被窝里。
昨晚喝太多酒，黄一宁把她接回来的，她老记不住嘱咐，肯定早上上班时又忘了带上卧室的门，倒让这小猫钻了空子，等会她又得把床单被套全部换掉。
难怪养猫的人会调侃自己猫奴，惹你生气了不能打不能骂，还得一日三餐好好供着，不就是它的奴隶吗？
觉总睡不够，一直到肠胃饿得难受她才起床。
洗漱，喂猫，铲屎，去楼下丢垃圾。
因为还在休假，干脆就慢吞吞的，不想临时接到通知，要她下午去趟公司。
这许多年都这样，林泷已经习惯了，回了个收到，趁着还有点时间，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又从冰箱里取了片吐司，解决好不知算是早餐还是中餐的一顿后出发。
白亦去了趟上海出差，一去三天三夜，今天早上八点才回到铜川，下飞机后当即打车到公司楼下，直奔李云祺的办公室。
李云祺当时在看selly发来的合约内容，不出意外下午过去签约，见白亦推门进来，椅子往后一推本能地就躲到桌底下。
白亦将人拎出来，抡起拳头就要揍他，李云祺捂着脸，“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我下午要去签合同的！”
他将人扔到地上，阴阳怪气地冷嘲：“你现在是真能耐了。”
李云祺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人又没怎么着，不就才喝了点酒吗，再说了，签合同又不是没她好处。”
白亦皱眉，手叉着腰眼神凶狠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下午如果和selly签下来，出镜的人，她是其中一个。”
白亦不由嗤笑：“是你疯了还是那边的人疯了？”
selly往年的周年画报，哪次不是找的国际名模和一线巨星来拍的，别说林泷，就是他们整个公司都没一个模特有这么大的腕儿。
李云祺摇头，想起昨晚酒桌上的蛛丝马迹，比划了个“你不懂”的手势，决定不告诉白亦这内里的小九九，只淡淡劝他，“这么多年都没搞定，建议你换个人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间倦意明显，说：“我去休息，林泷来了告诉我。”
说着转身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李云祺呵呵干笑两声。
出息。
林泷到公司时是下午两点整，也是直接去了李云祺的办公室，后者还在研究那份合同，见她进来，交待说：“你休息几分钟，等会跟我去云上大厦把合同签了。”
“嗯？”
她露出疑惑的眼神。
李云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吩咐说：“路上聊，先出去吧。”
其实那边没让他带人，可为了能顺利签下来，他决定带她一块去，碰个运气。
这些，他自己知道就好。
闻言，林泷不做他想，起身离开办公室，出门恰好遇上白亦，寻常般打了声招呼。
白亦没她那么轻松，严肃脸问她：“昨天晚上，没事？”
林泷摇头。
他又问：“你不是还在休假吗？”
“李云祺让过来，等会要出去。”
“有什么事？”
她眨了眨眼，回：“没什么。”
他适才放下心来，叮嘱说：“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就拒了。”
“嗯。”
———
繁华的市中心，林泷抬头仰望面前的高楼——云上大厦。
因为不抱希望，她上周迷迷糊糊地来试镜就离开了，没想过竟然还能回来。
电梯到达五十二层，李云祺加上她，以及他的助理cindy，三个人前后走出电梯。
见有客人登门，漂亮的前台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先生女士，下午好。”
“你好。”
打完招呼，李云祺报上家门，对方便领他们去了会客室等候。
“总监还在开会，三位请稍等片刻。”
这个片刻，就是一个小时。
刚刚接待他们的前台小姑娘推门进来，说总监有情，让他们带好资料去总监办公室，末了又朝其中的林泷说：“这位是林小姐吧，您在这里稍等。”
说罢笑了笑，眼神里有意味不明的光。
林泷皱了皱眉，正要问原因，偏偏李云祺这时候开口：“那我们先过去，linda你在这里等我们。”
说完也不等林泷回复就领着助理走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林泷便只得留下来，她有些害怕这样的死寂，伸手拿起桌上刚换的咖啡抿了抿，才注意到对面不知何时多了杯咖啡。
温热的，还冒着热气。
她心下一颤，毫无预兆地就将手中的玻璃杯扔出去，同时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房门。
呼吸急促，像被掐住了咽喉，使劲转着门把手，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落锁了。
她正要呼喊，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脸一白，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几步。
进来的许姜弋，见到的就是红着眼眶的她，站立在距他五十公分的位置。
很近。
林泷没料到进来的人会是他，目光定在他的脸上，表情愣怔住。
昨晚喝多了，她还以为是梦，毕竟这许多年他都只在梦里出现。
即便是现在，林泷还是不敢出声，害怕醒来。
他神色冷淡，望一眼墙上的咖啡渍，再看向她，“你发什么疯？”
责怪的，被惹怒的语气。
她继续沉默，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眼皮还是这么单薄，眉尾处有一点淡到快看不见的疤，几毫米大小不仔细完全看不见，是高一那年为了她打架留下的，下巴处清爽干净，应该是刚剃过胡须，体格比分开的时候又高了一点，似乎，也更瘦了点。
不变的是，还是很好看。
对方同样在打量她，睫毛下的瞳孔里光影明灭，眼神里的尖锐，林泷觉得，能在她身上凿出个洞来。
“我不过让你等了一会，林小姐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瞧他这张嘴，称呼她林小姐，还说只让她等了一会儿。
是一会儿吗？
“许姜弋。”
她望着他，呼唤他的名字，清冽低回，跨越遥远的时光。
许姜弋。
———
幽静的西餐厅里，两个人相对而坐。
林泷的面前是一份海鲜意面，因为胃口一般，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了餐具，注意力放在对面人身上。
他坐姿挺拔，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饱满的额头，鼻梁高挺，切牛排的手很白，十指节骨分明。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话一出口，林泷自己都笑了。
难怪说俗，原来是每一对久别重逢的男女都只剩这套说辞。
闻言，许姜弋掀起眼皮，神情几分嘲讽，反问：“你说呢？”
“呃，应该很好吧……”
事业有成，妻子温柔乖巧，能不好吗？
值得欢喜啊，她嘴角勾出个微笑的弧度，低低地叹，“那就好。”
不料他听到这句话突然放下刀叉，抿一口饮料，嘴角还是嘲讽的笑，眼神凶狠地盯住她，“难道，你希望我过得不好？”
林泷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你过得好，我当然觉得开心。”
“切。”
“真的。”
“你闭嘴吧。”
未免自己说错什么话惹他生气，林泷点点头，识趣地闭嘴了。
许姜弋也没开口，气氛逐渐变得冷淡，随之便是尴尬。
也是，前任同桌而食，有几对不尴尬的，她刚刚是一时脑子发热才同意跟他出来吃饭。
所以，为缓和气氛，她又重试先前话题，“那你呢，也会祝福我，希望我过得好吗？”
矫情的言辞，她都为自己脸红，可就是想知道。
对面的人放下刀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沉声答：“你想多了，我并不关心你过得好不好。”
“不过，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大概会很开心。”
“这样的吗……”
看来还记恨她呢，林泷心下有丝丝的窃喜。
这比忘记她的结局要好很多了。
她微垂着头，略厚的刘海遮挡住眼，看不清表情，柔声说：“如你所愿吧……”
如同在情人耳边呢喃，许姜弋不由得冷笑，因为要开车，就没点酒，他抿一口果汁，说：“既然如此，不妨分享几件？”
好让他欢心展颜。
林泷摇头拒绝，“没什么好说的。”
他只要记着，她如了他的愿就好。
她抬起头，笑起来时眼睛下有两条卧蚕，“不过，今天能见到你，还有昨晚上，我很开心。”
她一直强调开心快乐，如同这是生命里极度重要的事情。
许姜弋却只觉得烦躁，目光落在对面她的餐盘，见没怎么动过，正要冷嘲，到了嘴边却变成：“不喜欢吃西餐？”
他本想带她去吃其他的，是她自己说要吃西餐。
林泷摇头，她只是没什么食欲，说：“不饿。”
“那买单吧。”
她其实想陪他再坐一会儿，但他要走，便只得同意：“好。”
签单时，她安静站在一边。
以前抢着付钱总惹他生气，现如今，她乖乖的，不会再惹他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