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话是个技术活,但庄绵扬不负望,自己就接话茬说了下去。
他唯恐童工误会顾彦明和游绮的关系:“童工啊,你可别多想,游哥和顾彦明关系是复杂了点,但还没复杂到你们这种地步。”
“...”
宁沏放弃解释了,等庄绵扬叫来服务员加上一套餐具,不客气地点完单后,才问:“我和顾彦明哪复杂了?”
“不复杂么?”庄绵扬有点讶异,很快了然道:“也对,你本来就没把他当回,不过有段时间来往还挺密切的。”
宁沏喝东西掩饰无知:“是么,什么时候,忘了。”
“高中那会儿他天天跟你啊,你忘了?对了,当时大家都说,游家打算给你养条狗呢。”
“噗...咳咳咳!”
庄绵扬说得轻描淡写,宁沏却是吓得不轻,险些被红酒呛到!
什么叫养条狗...?
财经杂志有一期专门刊登了顾彦明的人生经历,顾彦明深得游氏赏识的开端,要源于他大学期间给游氏集团的邮箱发的简历。
简历很优秀,更优秀的是顾彦明附带了一份对集团未来发展规划的建议,内容深刻而合理,因此才被注意,否则他一个本科生根本拿不到游氏的offer,这足以说明顾彦明的优秀,而且任职期间,顾彦明又成功拿到了硕士学位。
但听庄绵扬的意思,顾彦明被录用,不是因为他足够优秀,是因为游老爷想给儿子养条狗?
脑中想起顾彦明的霸总气场,宁沏简直惊呆了!
庄绵扬啧啧感叹:“伯父应该是想给你培养个得力副手,从小培养忠诚度那种,可惜看人的眼光不行,顾彦明这白眼狼翅膀一硬就飞了,养不熟!”
如果抱着给游绮培养未来副手的,比起高学历多经验的老油条,尚未毕业的顾彦明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一张年轻的白纸,单纯好掌控。
宁沏勉强想通了,接着用老办法套话:“你觉得他为什么飞?”
庄绵扬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端起来喝了口,借此瞥了好几眼对面的‘宁沏’,眼神黏糊糊的,写满了可惜。
“不知道啊,我也纳闷,我还以为他打算这辈子赖在游家呢,毕竟他不是...咳,那个啥你么,难道游伯父生病后和他说什么了?”
宁沏追问:“说什么?”
“我瞎猜的,游哥,顾彦明没告诉你为啥辞职?”
“...”
游绮本人说不真知道为啥,然而宁沏只能继续喝酒,假装没听到。
顾彦明在游氏工作四年,期间经历过不少大事,包括游老爷的离世,游老爷离世后,顾彦明便离开了游氏,庄绵扬的猜测倒不是空『穴』来风。
宁沏瞥了眼对面仍在走神的游绮,接着打探:“对了,游...咳,我爸生病时,是顾彦明在照顾?”
情太过久远,庄绵扬回忆了好半天:“不算吧,他接管了几个大业务,白天在公司,晚上去跟伯父汇报情况什么的,我探望时撞见过几次。”
很不确定地说完,庄绵扬才问:“游哥,你当时在国内吧,你不知道?”
“忘了。”
庄绵扬嘀嘀咕咕:“你记忆力不是很好么?没少和我翻旧账...”
宁沏凉飕飕横了他一眼,庄绵扬非但没吓到,跳还漏了一拍。
游哥瞪他这一眼,感觉多少有那么点...娇俏?
奇了怪了!
庄绵扬『摸』『摸』额头又使劲『揉』眼睛,没发烧也没眼花啊。
另一边,宁沏其实想问问当初顾彦明和游绮具体的相处模式,但作为‘游绮’,就很难问出口。
纠结之下,他瞥向游绮,正对上一双探究的目光,游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神,问:“好奇?”
当本人的面套话,宁沏有点尴尬,下意识否认:“没。”
“没有你问什么,我就在这你去问他?”
“我没问。”
“嘴硬。”
庄绵扬一句也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近距离围观。
今天的游哥又和平时不一样,童工咄咄『逼』人,游哥没发火不说,气势上还明显被压了一头,谈恋爱也太神奇了吧。
庄绵扬不想围观,他想加入!
“游哥,你们在说啥啊?你还没解释呢,为啥和童工吃饭,还有周四那天咋回啊?你去英雄救美了对不对?”
游绮看庄绵扬,宁沏太了解他了,一个表情就知道他要骂人,赶紧在桌下踢他。
你别『乱』来!
宁沏用眼神警告。
开始很犀利强硬,对视两秒,游绮表情越来越冷硬,宁沏又一点点软化了下来,里吐槽着麻烦,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便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你别『乱』来,求你了。
片刻后,游绮烦闷撇开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走了,他买单。”
不骂人,游绮就懒得再废话,他起身就走,宁沏赶紧跟上,两人相继离开,突然得庄绵扬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了,人都没影了!
白吃了庄绵扬一顿饭,宁沏心里过意不去,离开餐厅后讪讪道:“这样不好吧...”
餐厅在二十层,右侧是下楼的电梯,游绮走在前头,步伐极快:“哪不好?”
宁沏:“就是突然丢下他付钱。”
他和庄绵扬实在不熟,也没什么交易往来,因此有种占了人家便宜的感觉,可游大少爷显然不理解小平民的斤斤计较,反问道:“他付不好,我付就好了?”
宁沏想说aa,但转念一想,餐厅是游绮选的,要不是游绮搞,这顿昂贵的晚餐根本不用吃,就把话噎了回去。
算了,就该他付!
他没说话,游绮就当他默认了,但买单这种能彰显亲密『性』,越不熟才会越客气,宁沏这样一点也不客气地推给他,意外让他挺受用的。
毕竟,养兔子不就是这么养的么。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游家,在管家讶异的注视下,宁沏轻车熟路地去了客房。
幸好他周二没课,明天不用旷课,老老实实待一天,等换回来就行。
没什么做,宁沏便先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屋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
和顾彦明相处一年,宁沏习惯了家里随时被人闯入的不适,几次交换后,他竟渐渐习惯了用别人的身体洗澡,以及游绮的不请自来。
几米之外,游绮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发梢湿润,显然也刚洗过澡,他刚从浴室出来,那双水汽氤氲的双眼懒洋洋望了过来。
“洗完了?”
“嗯。”宁沏含糊应了声,想了想,也挪到沙发坐下,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游绮动作一顿,他只是拿本书做样子,根本没看去,于是合上书封示意宁沏自己看。
封面上印着一串外文名,是本他没读过的名着。
距离身体恢复还有将近二十四小时,宁沏想着,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便礼貌问:“游绮,我能去书房拿几本书看吗?”
游绮瞬间了然:“想打发时间?”
“嗯。”
“上次不是自己锁了一天么,这次用打发时间了?”
宁沏眨巴眼睛,只当没听见。
这话没法接,上次是太生气了,这次虽然也生气,但多少麻木了,再说跟这大少爷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等半天没等到狡辩,游绮一脸无趣地说:“书房就在隔壁,自己拿。”
宁沏‘哦’了声,去书房找了两本感兴趣的书,挑了十分钟才回来。
回到客房,游绮仍慵懒靠躺在沙发上,安逸得就像在自己房间,淡淡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就收回了视线。
宁沏犹豫了片刻,走到沙发坐下,自顾自看起了书。
在游家,他总没法赶游绮走,好在刚八点钟,他也不急着睡觉。
客房里安静异常,时不时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房间里弥漫淡淡的香味,分不清是谁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五分钟后,宁沏轻声问:“你和顾总关系不好么?”
游绮翻了页书,连眼皮都没抬:“别提他。”
“刚才在餐厅,你不是说可以问你么?”
“是么,忘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旦提起,游绮若有道:“你这软包子模仿我倒是模仿得很像。”
无论是在公寓还是在餐厅,用他的身体后,宁沏的言行举止也会变化,游绮乐得如此,要是宁沏用他的身体讨好顾彦明,惯着庄绵扬,他才真要崩溃。
换位考,对比宁沏的考虑周到,他的我行我素好像确实过分了点。
游绮眼眸微闪,看了宁沏一眼,抿着嘴唇没说话。
正巧,因为他说到‘模仿’两个字,宁沏一时心虚,也不再问了,屋内再度陷入沉默,又过了十分钟,游绮突然把书丢到一边,拿出了手机。
手机刚收到一条消息,是沈亦辰发来的。
游绮不知道住在宁沏隔壁的家伙叫什么,但宁沏说了在给隔壁辅导功课,以看到消息的瞬间便想起了那道阴沉瘦弱的人影。
【沈亦辰:学长,明天可以补课吗?下课后互相提问的游戏明天可以换我问吗,我也想多了解学长一点。】
游绮本来不想搭理的,莫名联想起了宁沏知道后生闷气的样子,皱了下眉,问:“顾彦明知道你打两份工么?”
宁沏以为他说的第二份工是两人的交易,有恼火道:“我都让你保密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而且我给你弄又不算打工。”
游绮愣了下,下一秒弯起了嘴角,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
“你帮我不算打工?”
“当然不算!”宁沏一本正经。
给工钱才算打工吧,何况就算游绮给钱,他也不打这种工。
宁沏想法很直男,游绮却意识过剩了。
自从在餐厅遇见庄绵扬,从庄绵扬嘴里听到‘谈恋爱’三个字后,他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宁沏拒绝他的包养,到底是真的不愿意,还是只是厌恶包养的方式。
如果是后者,那换成庄绵扬所说的关系呢?
为了解决身体问题,游绮考虑了一晚上要不要和宁沏谈场恋爱,这会儿又陷入思绪,偏偏宁沏这时补充了一句。
“咱们只算交易,私下交易,根本算不上打工,而且你今天都变相违约了,以下周我不帮你了,不然不公平。”
“...”
没等他做出决定,一盆冷水陡然浇下。
...谈恋爱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游绮这才想起一件险些被他遗忘的,宁沏这破兔子好像说过,不喜欢他这种类型。
去他妈的。
还算明媚的情顿时由晴转阴,游绮目光冷冽,看还在较真的宁沏,那张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动个不停。
宁沏说:“而且要是顾总查出你的身份后跟我翻脸,或者直接就炒我鱿鱼,那咱们的交易就作废了。”
等到明天,顾彦明发现游绮是他失忆前的白月光,自己就是个替代品,而且这个替代品还背他把白月光邀请到家里,翻脸绝对是轻的,以宁沏早早做好了准备。
如果顾彦明打算解除协议,他也不会再委屈求全了,先被卖了又被开除,就算是他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这一年多他已经尽力了,没保住父母,只能说是老天不允许,父母犯法是真,承担责任并不委屈。
已至此,虽说失败的主要原因在游绮,宁沏竟有一种释然放松的感觉。
“互换身体很不方便,以到时候你还是找别...游绮!”宁沏险些破音。
没等他说完话,游绮忽然倾身,但他吃过教训,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
同样的亏他不会吃第二次!
温热的呼吸浅浅打在手背上,游绮嘴唇停在一厘米的距离处,眼底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闭上你的嘴,用你帮我安排么?”
宁沏用力摇头,是他多嘴了行不行!
游绮看了他半晌,话音突然一转:“现在还想知道我和顾彦明关系如何?”
宁沏顿了顿,这次犹疑点了点头。
他当然想知道,就算即将失业,好奇的种子也埋了一年多,早就生根发芽了。
“想知道就问。”
游绮冷冷一笑,举起手机给宁沏看沈亦辰发来的消息:“为了你说的公平,这种互相问问题的游戏,咱们也来玩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