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馆的,反正整个人都在云端飘,林大夫的话一直缭绕在他耳边,他脸上的绯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陆一鸣时刻注意这个双手抱前,用荷包揣着十两银子,走路不看地的人,免得他哪里磕着碰着。
“回神了。”
下阶梯时,这人差点一脚腾空摔个跟头,陆一鸣眼疾手快拎着这人的后领,才让他幸免于难。
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他偷看一眼夫君的表情,再偷看一眼,随后背过身,在夫君看不到的地方咧嘴一笑。
他可瞧仔细了,刚可不止他一个人害羞,夫君耳朵也红了!
陆一鸣接过他提在手里的药包,轻轻推搡他的后背:“走了,去买布。”
布行内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虽说色泽不如现代工艺,但这一针一线的刺绣确实精美绝伦,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好的布匹花纹繁复,色彩明快,但无一不是价格昂贵,十两起步。
而次等的布匹颜色暗堂,手感一般,多为素雅简洁的纯色。
裴星轻车熟路,径直走向棉麻区,虽说夫君刚挣了十两银子,但还是得省着点用,农家子还是买些实用一些的,做农活耐穿。
瞧他摆着小脸精挑细选的模样,陆一鸣没有去打扰他,在一旁看着他在竹青色和黎色之间纠结,整张小脸因为犯难而紧皱。
“竹青色更衬夫君的肤色,但是黎色更适合农活穿。”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夫君这么好看,都想买给他。
“夫君,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给夫君挑衣服,怎么忘记了,他可以询问夫君呀!
陆一鸣走近他身旁,食指轻扣黎色布匹:“就这个吧。”
说完他又顿了顿,把另一匹竹青色的也携上:“我用黎色,你用竹青色。”
裴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的衣服还能穿。”
“你穿好看。”
一句话让裴星哑了嗓,软了气势,他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甜,有夫君这话就够了,但钱还是得省着。
“夫君,我……”
话还没说完,陆一鸣大掌附上他纤细脆弱的后颈,大拇指摩挲两下,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总算不再开口。
棉布确实更实用一些,外衫和中衣得重新做一套,所以他没有打断裴星的挑选,但制作里衣的布料得舒服些,否则磨着疼。
他皮糙肉厚没关系,每次见裴星撸起袖子干活时,总有些红印,看着有些醒目。
在对方走神下,他又取了两匹细棉布,一匹给他们俩做里衣,一匹给家里的两人。
原本他还想买些棉花填充,裴星前几日说起家里还有些弹好的棉花存货,他便省下这笔钱。
四匹布花了五两银子,还没焐热的银两瞬间少了一半,裴星总算从神游中苏醒过来,嘟着嘴巴,喃喃自语。
陆一鸣好奇他一个人在嘀咕什么,低头凑近,光明正大地偷听。
“好心疼......”
心疼?心疼谁?
他继续偷听,倒是想知道小东西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好心疼钱,夫君太能花了!我得做多少分工才能养得起夫君,唔!”
裴小星星单手捂着脑袋,无辜地向上看。
陆一鸣收回敲他脑袋的手,这小身板还想多做些活?他不同意:“刚才林大夫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多休养才是你近期的任务。”
裴星不用回想便记起来,林大夫说得补一补,才好生养,嗯,难道夫君是想要孩子了?也是,夫君都二十有一了,自己不能拖后腿。
尽管两人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这一刻好像莫名又对上了,但又没完全对上。
布匹暂且放置在布行,时间不知不觉已是晌午,在布行还没感觉,一出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匾额上的“悦来”两个大字苍劲有力。
门口人来人往,生意好不兴隆。
“听说这东家是京城人,真想去那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地方瞧一瞧,此生也就无憾了。”
“你可拉倒吧,这么富贵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别是犯了什么罪吧?”
“哪能啊,我刚瞧见县令和一众文人雅士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人进去了,想必是大有来头。”
八卦的声音不大,但陆一鸣听得清楚,如果真是京城来的大酒楼,必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至于目的,他一点儿也不好奇,这干他一个平民百姓何事?
陆一鸣和裴星路过悦来酒楼,两人并不打算进去,这种地方的花销可不小,少说一顿三五两,多则无上限。
这一顿的银两够家里吃个个把月,现在陆一鸣兜里空荡荡,也没想着奢侈一把,人没钱的时候还是得实在些。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食肆,冷冷清清,平日里的客人大多都给那酒楼捧场去了。
店小二好不容易见人来,热情四溢:“客官里边请,二位要点些什么?”
陆一鸣见裴星有些拘谨,他做了主,要了两碗鸡蛋面。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如有其他吩咐随时唤我便可。”
待小二离去,裴星才小声说道:“夫君,我其实吃个馒头包子就行。”
孩童时,父亲带他来过一回镇上,他第一次知道肉包子是什么味道。
嫁人后,陆阿娘冬日里偶尔也会带他来接一些手工活,这是他第二次吃到热气腾腾的包子,但两人也没有踏入过食肆。
这会儿,夫君带他来食肆,他还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一文钱两个素包子或者一个肉包,够他吃一顿了,这一碗鸡蛋面就要五文钱,够他吃十个素包或五个肉包了。
怪不得夫君说自己留不住钱,起先还以为是骗自己的,原来是真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裴星面上没有反驳陆一鸣的决定,只是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愿。
“理由驳回,等你什么时候长肉了,再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这家酒肆做得清汤面不错,面条细腻有嚼劲,煎蛋熟嫩适宜,一碗下肚,饱腹感袭来,刚才的饥饿感一扫而空。
这儿没有偷工减料这一说,一碗面,量十足,陆一鸣见裴星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面,对方吃一口偷看他一眼,是真的吃不下了又怕受到责备。
陆一鸣见状,伸手接过,风卷残云般三两筷子将面条下肚,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吃不下就说,没事的,虽说让你补着,也得循序渐进,否则过犹不及。”
“嗯!”
他们从商贩处采购完油、酱油和红糖,又去书肆买了一叠纸,逛了一圈时候也不早了,他们得提前取了布回去,夜路不好走,得争取在天黑之前进村。
两人带了背篓,将东西放入其中,开始往回走。
这会儿人流量又开始变多,陆一鸣自然地牵着裴星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一束灼热的目光从左上方射来,陆一鸣身形一顿,敏锐回头。
只见悦来酒楼二楼雅阁处,半开的窗户前,一张陌生的脸庞冲他笑了笑。
这人面如冠玉,穿着锦文华服,非常好认,是刚才他们所说的酒楼管事,京城来的,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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