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住在环翠宫,那是个绿柳满院的大园子,到了正殿门口,我被顾总管拦住了,他先一步进去禀报。这个奴才竟然敢拦驾,这使我对他的印象更差了。路亭贵看出了我的不快,连忙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
不一会,顾总管从殿里走了出来,微微向我一点头。我撩起袍角,一步跨进门槛,进了太后的寝宫。路亭贵没有跟进来,我突然明白,这个太监没有资格和我一起面见太后,后边的事看来只有我自己对付了。
到了内殿门口,顾总管这个狗太监又拦了我,他先走了进去,我隔着门帘听见他阴阳怪气的禀报道:“太后,皇上到了。”接着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冷冷的说道:“还用禀报吗?他有腿不会自己走进来?本宫哪敢拦他的圣驾?他要是再一甩手走了,那不是把本宫的脸皮都剥了吗!”
口气不善,看来这个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服服软。想到这里,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儿臣惹母后生气了,儿臣有罪,还请母后不要为了儿臣伤了身子。”
娘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一下有什么?我就是要那个太后听见我下跪的声音,她要是再为难我那就是她的错了。
里边的太后迟疑了一下,用一种不相信的口气问道:“你喊我……母后?本宫……没听错?”
这又出什么问题了?皇帝不喊太后“母后”喊什么,这古代到底什么规矩?可别因为一声称呼把我自己给撂进去了。
那太后半晌没说话,这一段时间里,我经历了一场汗水浴。
“皇上进来吧,别在凉砖上跪着了,小心冰了腿。”太后终于发话了,我赶快站起来撩起门帘走了进去。
太后的寝室不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面色庄严的坐在塌上,倒没有凤冠霞帔,而是很随意的穿着一件蓝地花袄。旁边则站着六七个穿着各色官服的人,年纪也都不小。不用再问,坐着的那位必定是太后了。我想也没想便跪下了:“儿臣给母后请罪。”
你可别怪我膝盖软,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太后没有吭声,明显是故意让我多跪一会。旁边站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走了出来,面对太后弯腰说道:“太后,皇上已诚心悔过,还请太后饶恕皇上。”
太后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说道:“罢了,起来吧。老七,都是你平时惯纵着皇帝,他才敢如此没上没下,把我大汉朝廷的体统都丢光了。”
这难道是汉朝?可看他们的服装怎么也不像啊。
“微臣知罪。”原来这位就是七王爷,他告了声罪,转过头了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站起身来,还在对朝代疑惑时,那些大臣们便要下跪向我请安,这时太后突然发话了:“慢着!皇上,本宫说句话你不要不高兴,这里站着你四伯、六叔、七叔、九叔,你没当皇上前可是要给他们磕头的,怎么现在刚当了没几年皇帝,就对他们给你磕头心安理得了?本宫明白你是君,他们是臣,可那是在外头。单说私,你受得起长辈的头?老四,”说着,太后向身旁一个黄脸汉子一点头,“现在你们兄弟这一辈的你是长兄,我一个女流之辈没什么见识,你说说,我朝可是以孝治国?”
***,太后这个老妖妇明摆着是要杀我的威望嘛,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女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那个黄脸汉子就是四王爷,这可是个关键人物,我在心里暗暗把他记住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他。
四王爷见太后问他,不慌不忙的走出来躬身道:“太后圣明,我朝自太祖爷定鼎天下便开始宣扬忠孝的大道,如今天下太平,万民乐业,忠孝自是播于民心。无人敢不忠,无人敢不孝。”
这个四王爷话里有话,太后单说一个“孝”字,他说的却是“忠孝”,这个老狐狸不简单,太后本来的意思明显是要他顶缸得罪我,没想到他轻轻松松的又把球踢了回去。
“哼哼!忠孝?”太后听出了四王爷的意思,“老四倒是个忠臣。罢了吧。”
太后的话音刚落,四王爷便带头向我跪了下来,其他人也相继跪下:“臣等请皇上安。”
“各位皇叔请起。以后在内廷不必如此大礼。太后说的是,国以家为本,孝是大道。”
哼,太后这个老妖妇歹毒,我这个皇上也不是吃素的,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太后是怎样压制我的,这样至少我在道义上占了上风。
众皇叔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只有七王爷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也不知是赞许还是让我别乱说。
“今天朝堂上的事本宫不计较了,但兹事体大,皇上如此决断,绝非护国之举。老四,皇上还年轻,你是老成持重之人,又是皇家的族长。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决断?”
太后终于不再把矛头指向我了,我顿感轻松,也不计较她当着我的面让别人决断国家大事了。本来嘛,我刚到这里,什么事都不知道,说多了只会害了自己。
四王爷道:“太后圣明,此事如何决断必已明了于心。以臣愚见,蒙古兀良哈部虽是向我朝称臣,但一向治于化外,此次向金国称臣一方面实是被其所败的无奈之举,另一方面他们向我朝通告不但是试探我朝意见,更有挑拨我朝与金国关系,从而渔利的意思。所以,我朝廷此时绝不可轻举妄动,那就得行一个‘拖’字。如此有两个好处:其一,兀良哈部之举实是有损我朝廷威名,我们不置可否,他部必不知我朝意图,做事自要考虑。”
说到这,四王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道:“因此皇上今日之举颇有些急功近利,与国无宜。其二,兀良哈部实为风向旗标,我朝若是允了他,东蒙古诸部必会群起效尤,大长金国威势。若不允他,我朝必会得罪金国,到时引来两国纷争,东蒙古即可得利。因此嘛,这个‘拖’字才是上上之选。微臣愚见,当与不当,还请太后示下。”
太后点头笑了笑,又瞪了我一眼才道:“嗯,老四这才是老成谋国,很好。就这样吧,兀良哈部使者就让他老老实实等着,要是等的烦了就让他滚蛋回家。皇上,你看见了没有?要不是你四叔临危不乱,把本宫请上朝堂,只怕依你的做法,战乱便要起了。”
我点头道:“儿臣知错了,就按四伯的意思办吧。”哼,老妖妇,决断国家大事还不忘把四王爷卖了,你够狠!
太后又道:“老九,金国那里咱们也不能没点表示。这样吧,今年的岁币提前给他们送过去,噢,给他们加上五成,毕竟咱们没理。”
一个瘦长汉子走了出来躬身道:“谨尊懿旨!”
岁币,岁币!这不是宋朝卖国的方式吗?这里怎么会是那个“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大汉朝?而且还有金国,蒙古,这里到底是什么朝代?
太后像是累了似的靠在身后一只绣墩上闭上了眼睛,那个顾总管走过去为她按摩肩膀。此时大概该退了吧?果然,那些王爷们开始整理衣袖,看来是要告退了。
七王爷走了出来,在太后面前一弯腰说道:“臣还有一事要奏,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合当大婚之期,臣向太后请了几回旨,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连眼都没睁,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这事再议吧,本宫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原来太后还没给我说媳妇,这样看来我――当然是现在的这个皇帝还是孤家寡人,这样也好,免得对着别人的老婆,倒也省心了。只是这个太后也太那个了,就算和儿子有矛盾,总不至于不慌着抱孙子吧?我没把心里的意思表示出来,而是和大臣们一起请了安退出了太后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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