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的声音随意的像发现了一只蝼蚁。
不怪许白芷对夜央的画面记忆如此清晰，不知为何，生性怕人的她对夜央的恐惧比其他人更甚。
许白芷带来的记忆让白芷平白起了一身白毛汗，不由加剧了离开长情楼的想法。
小冬瓜见少女不做声响的似是在为难什么，淡淡的笑了，反手覆上她的手，
“我早就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啊。好不容易进了这里，我想留在这里。”
白芷焦急的要说话，小冬瓜却制住了她，
“私自逃跑被抓住了可是重刑。何况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只有钱才可以保护我们。身体就是我们唯一的本钱”
小冬瓜的眼内的天真烂漫不知何时消退殆尽，只留下一片超出年龄的真实。
白芷绷紧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看着小冬瓜双眸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小冬瓜才听到她的声音，
“你说得对。是我犯蠢了。”
少女灿灿的笑了笑，从小冬瓜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双手，“善良也不一定是真的，有人只要有金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对吧？”
说罢再不看她一眼，只自顾自的收整衣物，洗漱去了。
小冬瓜的眼睛追随着少女的背影直到消失。手中的温凉很快回暖，之前的所有事像错觉般随着落去的夕阳消散了。
她笑了一下，当白芷再次回房时已经换了一副天真直爽的模样。
也对，真实并不好看，也不讨人喜欢。
一夜过去，两个人也开始按部就班的跟着众人训练生活。相互之间宛若陌生人，几乎没什么言语。
长情楼的女子要学习的很多，从琴棋书画到待人接客的技巧。白芷逐渐明白为何一同进来的女子迎客的时间却有早晚。
眼见众人越发长袖善舞，懂得察言观色。唯白芷还在重复着一遍遍的琴瑟练习，迟迟没有接受待人接客的训练。
不是白芷不学，是他们不教。
白芷看了看自己前后列队前往课室受习的女孩，她们是被单独挑出来，都不允许学习接客技巧的人。
白芷心中有些清明，这些女孩不是娇憨懵懂就是柔善天真，大概很能满足某部分男人的需求吧。
她该庆幸自己被选到这一组了吗？白芷叹息抬眼看向前方，却是看到迎面另一组女子经过。
当然，在白芷眼里那不过是一排妖娆的冬瓜列队。
她的脚步忽的有些停滞，两队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小冬瓜。
她的身条早就在这三个月的补养中抽高，一排几不可辨的冬瓜中白芷定是认不出的，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她不会忘记的。
尽管那里已经添了陌生的内容。
直至两组队列分开，小冬瓜一眼都没向这里看过。白芷收回了视线，不再多想。
小冬瓜自然是不会看她，谁会记挂一个将自己赶出住所的人呢。
白芷的手指在古筝上跳跃，思绪却飞远了。
她记得两个月前她从外面进到房间笑着对小冬瓜说：“管事已经同意我自己住这里了，你现在可以收拾一下跟着他去别的住所了。”
小冬瓜只是安静的看着白芷不做声。白芷又补了一句，“你当初说的果然是真的，只是一张脸的作用都能这么大。”
这一次，小冬瓜沉默着跟着管事离开了，她一次都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看到白芷握紧拳头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
教习师父的呵斥声让白芷回神，她站起来默默地接受批评，等大家都去午休了，弹错的她被罚独自留下将新曲子练习五十遍。
白芷老老实实的留下来练习，午饭怕是吃不成了，也不会有人替她留饭。
因为她将小冬瓜赶出去的霸道行径，这些女孩子倒是将她孤立了。白芷无所谓，这正是她想要的。
夜晚躺在床榻上，指尖还带着微烫的红肿。白芷将手露在外面缓缓入睡。
这样最好，无论逃跑结果怎样，都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飞逝，天气愈加寒冷。白芷的练习比任何人都要专心，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过目不忘，她的
的乐器掌握程度到名列前茅，连教习师父都夸赞过她的技艺。
初雪来临的时候，教习师父难得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作休整。白芷懒懒的倚在住所的窗旁，看着雪花薄薄的覆在地面上，偶有星点的凉意贴上她的脸颊。
少女看着院子的一角出神。这里是长情楼的尾端，本就清净，再加上只白芷一人居住，倒显得有些寂寥了。
不过很快就要和她无关了或许吧。
这样呆久了白芷开始觉得无聊，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翻出了笔墨纸砚，一本正经的画起了窗外的风景。
画着画着便停滞了。白芷眉头皱了皱，怎么看都觉得这画太寂寞了。少女想了想，重重在纸上添了两笔，一个穿着华服的q版小冬瓜便出现了。
白芷玩心大起，又给她添了一双超长睫毛的大媚眼。
心中感叹，说不定若干年后的小冬瓜就是这般模样。还觉得不过瘾，白芷唰唰几笔添了一堆颤颤巍巍挤成一坨的小冬瓜们在她对面，最后还给媚眼小冬瓜加了句台词：
贱人就是矫情。
也不知这话是从哪个世界看到的，白芷看着画被自己逗笑了。
正笑着随意瞥向窗外她的笑突然顿住了。
院子门口站了两个冬瓜。
高一点的衣着也更加精致，行走间带着些风流感。低一点的衣着朴素，唯唯诺诺，像是丫鬟之流。
高一些的在门口嘱咐了低的几句，便独自走进了院子。
白芷慌忙将画随意一团跑进里屋丢进自己的箱柜。
待那人走得近了，白芷已经自然地回到窗前向她礼貌的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小冬瓜。
将近一年的时间，白芷发现小冬瓜的眼睛流转之间满是风情，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息在其中萦绕，但细看却是清冷。这种对比融合在一起确实勾人。
小冬瓜进屋后也不说话，径直走向原属于她的箱柜，捡寻了她的一些旧物。
白芷明白她只是来拿东西后也不再看她，径自倚回窗沿闭目养神。房屋一时静的只能听见物件碰撞和脚步的细微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芷以为小冬瓜已经离开了的时候，耳边突然有人低笑，
“谢谢你啊。”
白芷身上一个激灵，转身的动作显得慌乱。对面的小冬瓜倒是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她这幅样子。眼中带了些笑，只是没到眼底，看着有些轻蔑。
白芷面无表情，“有什么可谢的，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宝贝。”
她的心里哀嚎，为什么小冬瓜的气场忽然强大起来了？！这样显得她好怂啊。
小冬瓜的笑意加深，声音不再是白芷熟悉的可爱纯净，而是冷艳发媚，
“谢谢你的疏远和驱赶，否则我也不会更加努力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我想要的了。”
说着她向门口招了招手，那个等候多时的小丫头赶紧跑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对方并不打算停下来，看着白芷的眼神带了些深意，“我会得到更多，到达更高的位置到时候，不知你又能到哪里。”
虽是问白芷，但她转身离去的脚步显然并不在意白芷的回答。
白芷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对方离开。心中有些放松又有些惆怅。
彻底让小冬瓜和自己摆脱关系了挺好。可是对方选择的路注定遍布险恶黑暗，不知她是否能坚持到最后，也不知她最后会承受多少难以承受的代价。
白芷眸色有些黯然，就像现在，小冬瓜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明确的告诉了她，她已经开始“工作”了，看样子还很出色。
“对了，”
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少女脚下微停，半转侧脸，清冷风流斜睨在眼尾，
“我现在住在一等院，叫清语。”
话毕便带着小丫鬟离开了这里。
白芷默默地将画具收起，想着小冬瓜住在一等院的话就意味着她多少有了一点选择权，衣食用度也相对会好一些。你看连名字也蛮好听，清语
清语？！
白芷因困乏微合的双眸猛地睁大，随即无力的垂下眼睑，满脸衰样。
她貌似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世界的女配二号。
关键这个女配二号和许白芷不一样，人家虽然先开始和凤卿卿相看两生厌，可是最后竟然能化敌为友，以致在凤卿卿后期逃亡的过程中帮了她不小的忙啊！
许白芷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她全程都随着师兄参与其中，见证了这段诡异的友谊。
白芷泪目了，你说她如果现在和小冬瓜说其实都是误会啦她不想牵连她啦她会信吗？
如果小冬瓜还没有“升级”成清语也许会。
人家弱小时你轻视霸蛮，人家强大了你扑上去说是误会？
清醒的自我否定后白芷嘤嘤嘤的锤床：长情楼有重名的一点也不奇怪，名字也可以重音嘛没错！一定没那么巧！
自我安慰后的白芷继续嘤嘤嘤的锤床：为什么人家女主为了不牵连好友欺骗她们总能获得好友理解的原谅，她就是一锤定音获得隐藏仇人一枚啊？！
锤完床白芷也消停了。她不过是埋怨自己的发泄，若再来一次白芷大概还会这么做。她和小冬瓜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交集，她不想用不确定的结果赌上小冬瓜的未来。
再也睡不着的白芷干脆走到院子里赏月。今夜的月光清亮，冬日的第一场雪不算大，但也将各处覆了一层。看起来竟有了松软感。雪夜四寂无人，只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再有两月就是年关了吧。
白芷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年关的昇朝大部分人得以休顿十日，那也是长情楼最繁忙的时候。每每年关前三日长情楼上下就要奔忙起来了。
再睁眼白芷的眸色已是一片清亮。
她的准备工作应是差不多了，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年关前夕逃跑吧。
外面的寒气到底重些，为了这个好不容易保养好点的身体，白芷搓了搓手转身回房。
听教习师父的意思，她们这批新人年关就要“售出”了啊。
白芷的生活很快恢复到了独来独往，休息期间她也无法融入那些女孩的八卦群或者游戏圈，有时她就在旁边默默的听着，有时则选择回去睡觉。
还别说，虽然只能听到一些碎片化的消息，倒也没妨碍白芷知道一些事情。
比如说她们这里千金难求的头牌夜央要在年关将自己卖出去了。
这个消息的传播比病毒还甚。不说京都的权贵，就是他国的一些人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炽热，等待着年关的到来。
夜央到底是怎样存在呢？
有人也曾不屑，一个十二岁的男童再美能美到哪去？不过是长情楼借舆论造的噱头罢了。直至那人第一次见到夜央，他不但收回了原先的话，更是成了长情楼的常客，不为别的，只为能多见夜央几面。
也有传言说某肆意妄为的小侯爷大闹长情楼，结果被夜央当众打了一巴掌。这位向来记仇的小侯爷不但没动夜央，反而自此臣服在夜央的美色下
夜央身上的事三天三夜讲不完。白芷概括了一下中心，就是这人惑人。
但是又能怎样呢，白芷听得乏了偷偷打了个哈欠。
再怎么厉害最后不也乖乖的拜倒在凤卿卿的石榴裙下，任她差遣吗？
就这样在一天天的八卦和练习中，年关临近了。
年前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白芷小院里的地面生生高了三公分，到让她觉得或许上天都要助她计划成功了。
夜色沉沉，皎月清风。正是长情楼众人疲劳一日安眠休息时。
在某个偏僻的尾端小院，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物体蜷缩在墙根耸动。若不是视力极敏锐之人，怕是很难在一片白茫茫中发现墙根的动静。
白芷小心的将手里报废的汤勺埋进旁边的土中。透过眼前半凹进地面的洞口，看见了一墙之隔的杂院。
早被废弃的杂院空荡荡的，白芷再三转移视线，终于勉强看到了那个杂院北墙的狗洞一角。
白芷的嘴角忍不住的翘起，虽说现在的脑子不怎么管用，耳朵倒挺敏感。她早就知晓自己的隔壁是个废弃杂院，而杂院外面就是巷道。
小冬瓜走后不久白芷在某个思虑逃跑计划的夜晚听到了一声犬吠，极小。但很快又隐约出现。
连续的关注终于让白芷确定隔壁杂院的确经常出现一条狗。
那么高的院墙，狗狗是如何进来的呢？
白芷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钻狗洞什么的根本是一回生两回熟，至于雅观什么的。在可以逃跑的诱惑下，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每日私藏饭勺到比想的更容易些。白芷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上演古代版的《肖申克的救赎》。
不再多想，白芷趴下身子一点一点的从自己挖的洞口向外磨蹭，很快上半身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逃离这里的好心情，白芷觉得这杂院的空气都比自己的小院清新了好多倍。
美好的生活在招手！
白芷兴冲冲的双手用力向前一拖——
“疼疼疼疼疼疼疼！”
少女压抑的呼痛，腰间传来的痛感让她眼泪花儿直冒。
白芷试图扭动腰身，却发现反而越卡越紧。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穿衣服的时候为了保护好这个娇弱的身体她还特地多穿了两件棉夹，现在到好，保命的成了催命的。
在多次挣扎无效后变得进退两难的白芷无语望天，她已经开始考虑明早长情楼的人来了之后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啪”
物体掉落的声音引起了白芷的注意，她抬起蹭上了泥土的小脸望去，只见一只鸡以极其狼狈的姿势两脚朝天摔在雪地中。不过以白芷的视线只能看到两只朝天的鸡爪。
那只鸡很快站了起来，华丽的锦羽和带着暗色秀华的服饰都告诉白芷，这是一个人。不过在她眼里是只漂亮野雉罢了。比较招人眼球的是那野鸡头顶潇洒飘逸的偏分白毛，真是
村头王师傅的好手艺。
白芷捂着嘴嗤嗤的偷笑。
那野雉站起后拍掉身上的雪，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什么人看见，否则小爷我的英名”
他卡壳了。
他看见不远处的墙角一个白色的东西在一抖一抖的发出“嗤嗤”的声音。
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芷尚不知道对方带着防守的靠近，只是觉得身边气压一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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