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嫣心头一痛,跪在地上恳求道:“你既然是地狱之主,可控人之灵魂,为何不能救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黑衣男人冷冷一笑,突然半蹲下身,抬起沐婉嫣的面颊,那被雨水打湿的脸虽然狼狈,但依旧难掩那倾城绝世之美。
黑衣男人道:“我叫衾该,你很漂亮,特别是你的这双眼睛。”
冥王衾该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容:“我可以在地府和人界之间的忘川之界,帮你的夫君建一座挽灵楼,将他残破的灵魂重聚在那挽灵楼内,这样便不至于令他魂飞魄散,消失在三界之中,只要你答应永远不走出来,那你便可以和他一起留在忘川之界内永不分离,可一旦你离开,一切就会瓦解崩塌,从此再也回不到此间。”
沐婉嫣起身点头道:“我愿意!只要能留住东风夜,不令其魂飞魄散,我愿意一辈子留在忘川之界,多谢冥王!”
当年沐婉嫣为了追求自由而走出画中,如今她甘愿被情爱困在忘川之界,所以情之一字的力量是何其可怕。
冥王衾该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只见原本尸骸遍野之地,突然立起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来。
这十二层高的红色楼阁拔地而起,金色的琉璃瓦置于屋顶,折射着月光的璀璨,在夜幕之下显得熠熠生辉,宛若金龙的龙鳞,蜿蜒盘旋,诡异之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仿佛会吸引人心的妖魔。
衾该勾唇笑道:“挽灵之楼,挽一人灵。所谓情爱,实在可笑,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是否值得?”
沐婉嫣点头道:“值得。”
衾该点头,看向地上那化骨白蛇的白骨道:“虽然蛇妖已死,可是它的妖魂还在,化骨白蛇的妖魂与你夫君的灵魂早已纠缠不清,我若灭了这妖魂,你夫君的灵魂也会魂飞魄散,所以我将蛇妖的妖魂凝聚成一只灵蛇玉镯,交由你来佩戴,从此以你之魂封印此妖,你可愿意?”
沐婉嫣点头同意。
衾该打开双手,黑色阔袖纷飞,身上散发出强大的黑色力量,就连那站在肩膀上的地府鹩哥都忍不住扑腾翅膀,炸毛乱叫。
只见他修长的双手仿佛能穿破黑暗,编织异境,四面八方消散的白色妖魂汇聚而来,最终化为一只璀璨的绿色玉镯,缓缓悬挂在半空。
衾该伸手握住灵蛇玉镯,然后递给了沐婉嫣。
沐婉嫣将那灵蛇玉镯戴在了手上,然后看了一眼那挽灵楼的方向:“他在里面了吗?”
衾该点头:“你用不着怀疑我地狱之主的能力。”
沐婉嫣微微一笑,然后仰头道:“请你取走我的眼睛吧!”
衾该嘴角露出冰冷的笑容,眼神之中却露出了对美丽之物的渴望,正当他伸手要取沐婉嫣双目之时,一旁的故渊叫住了她。
“沐姑娘!”
沐婉嫣回眸,与故渊遥相而立,琥珀般美丽的眼眸顿时泛起了一层泪花。
二人静默而立,似乎久别重逢的故人,即将从此天人永隔,都带着一种心心相印的不舍。
“沐姑娘……”故渊此时却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内心有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沐婉嫣道:“故渊,你我有缘在月禅镇相遇,如今一别,还请珍重!”
画虽无心,妖却徒生了那烦恼之心,世间万事万物,无非欲望种种,烦恼种种交织而成,倘若她只是一幅画,又岂能活得如此刻骨铭心?
沐婉嫣最后那带着眼泪的一笑,似永远刻在了故渊的脑海之中,他的内心也有了一种酸楚之味,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沐婉嫣回头,衾该抬手取走了她的一双眼睛。
“啊——”
沐婉嫣的惨叫声划破天际,令人听了心惊肉跳,故渊不敢睁眼去看,可当他鼓足勇气去看的时候,她已是双眼流血,血肉模糊地踉跄而去,那跌跌撞撞要去的地方,便是挽灵楼。
“千秋万世,至死不渝——东风夜,我来找你了!”
失去双眼的沐婉嫣艰难而行,突然夜唐盛雪和剑皇道心飞身而起,在她的前面互相敲击发出悦耳的剑鸣。
那剑鸣之声仿佛是她和东风夜两颗心脏相遇的怦然心动,没有悲伤,只有着无尽的喜悦。
在当当当的铁器碰撞之声之中,沐婉嫣终于走进了那座挽灵楼。
衾该转头看向故渊,嘴角依旧挂着一种嘲弄的笑意,身为地府冥王的他,仿佛早已看淡人间生死,不懂人间之情,在他看来一物换一物,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
他的内心坚硬如铁,没有一丝内疚和悲痛,更无对苍生之死的怜悯。
衾该问故渊:“和尚,你尚是活物,不可再留在忘川之界,你打算何去何从?”
故渊仿佛一时之间被衾该问住了,他回头去看月禅寺,哪儿还有什么月禅寺,已无故土,已无容身之所,更无心依之人。
他低头看向了那躺在血泊中的秦白,然后问道:“秦将军死后会如何?”
衾该道:“他一生征战沙场,虽是保家卫国,但也杀人无数,手染无数罪孽鲜血,轮回一事尚且不定,不过死前有你所画伏魔心经开道,即便是沦为鬼道,也定是个无人敢欺之主,这样的人无论是来世投胎做人,地狱之中做鬼,你都无需担心。”
故渊低头皱眉,心头悲叹,低声对秦白道:“秦将军,你放心吧!你我相交一场,我定会为你长念经文,化解你生前孽障,望你能以武神真身入那地狱之门,来世可则以好人家投胎,不再沾染血杀,平安顺遂一生。”
衾该哈哈一笑,然后道:“人类何其自欺欺人,今生都活不好,还期望来世。来世如何?天下之土,无不充满血杀和争斗,安稳百世又如何,照样要魂归阿鼻地狱。重重复复,生生世世,不过是在受同样的折磨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故渊不理他的狂妄自大,伸手替秦白合上了眼睛,然后道:“秦将军,你不远万里而来,只为带回镇国剑,如今你死了,故渊会替你完成使命,将红枫落焰带回灏国,你可以放心离开了。”
话毕,那天空上悲凉的细雨突然戛然而止,黑云如丝墨散去,一轮明月露出了头来。
故渊仰头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红枫落焰,转身背影孤寂的离开。
衾该大手一挥,天地万物仿佛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是黑夜之地,突然变成了白昼,四周白骨淹没,生起花草树木,繁华盛开,一切生机勃勃。
然而月禅镇已经变成了空无一人的空城,挽灵楼上的瓦铃铃铃作响,似乎是沐婉嫣和东风夜在向他道谢。
“嘎嘎!嘎嘎!”站在他肩膀上的地府鹩哥突然展翅跳了起来。
“冥王大人,阿惹不明白你为何插手这件事?你从不理人间之生死的!”
风吹拂着衾该漆黑的长发,他俊美的脸上露出邪魅一笑:“这片死寂之地,不久之后将会迎来新生。阿惹,很快这儿便会迎来新的主人!那个人将会令这儿变得热闹非凡!成为人间乐土!”
“哦?这样一个死寂之地,谁会留下做他的主人?而他又是谁?竟然有本事令这人间地狱变成人间乐土?”阿惹扑腾着翅膀,十分不解。
衾该不语,转身而去。
月禅镇,妖世城,千万年之后的别的什么名字……
在这片土地上,重重复复上演着不同的爱情故事,当年的沐婉嫣和东风夜,如今的慕九嫣和银斩,仿佛永远都有爱情上演,悲欢离合无尽痛苦,却令人世人执念成殇。
听完沐婉嫣的故事,夜枕风不由感慨万千,他也是个经历了爱情磨难之人,自然明白所爱如明月,明月遥千里的感觉。
他对沐婉嫣道:“这么说你一直待在了这忘川之界,从未离开?而挽灵楼内要挽住的灵魂是东风夜的。而你的眼睛是被地狱之主衾该取走的?”
沐婉嫣点头一笑,然后道:“是的,你现在明白了,就该离开了,这儿本不是你们该来之地。”
“枕风!枕风!”
夜枕风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唤,他站在屋顶上回身看去,只见楚慕白和君行舟已经一前一后赶来。
待沐婉嫣起身回眸之际,站在楚慕白肩膀上的阿惹突然大惊,飞身而起,扑腾着翅膀道:“我见过你——你是被冥王挖走双眼的那个画妖!”
沐婉嫣点头一笑。
阿惹道:“当年冥王为你在忘川之界建造了挽灵楼,这么说我们现在是进入了忘川之境?真是奇怪!我们怎么会穿破了冥王大人亲手编织的忘川之界呢?”
沐婉嫣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来到这儿!这里不是你们该留之地,你们该离开了。”
夜枕风突然想起一事,然后道:“沐姑娘,敢问那化骨白蛇死的时候,身上是否有化龙玉心魄?”
沐婉嫣摇头,众人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夜枕风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道:“沐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帮忙?我师兄的刀被我给弄断了,你是铸剑师,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接这断刀?”
楚慕白心中一惊,没想到夜枕风一直想着魄胤狂龙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