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带着林殊一路走出很远,眼见终于脱离招魂宗范围,才找了个小山丘停下,召出飞行法器,带着林殊上了灵舟,将之安置在房内。随后便启动灵舟所有防御系统,设定好飞行方向,终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散除妖修之力。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运功与化身不同,给甜甜输送灵力之时只需动用灵力就成,而此次,顾渊是强行攻击自己,由此刺激起异兽护体本能,强行召出体内所有异兽之力,坏处就是想要褪去十分不容易,至少目前的顾渊暂时不知道该如何撤去。
无奈顾渊只好手上亲自动作了,遮挡在脸上的,乃是一张银色面具,顾渊将手搭在面具之上,迟疑一瞬,还是将之拿了下来,一面水镜出现在眼前,只见顾渊满脸皆是符文,黑色,红色,银色交织,画满了整张脸,只余那双银色的眸子分外冷漠,脸上看不见一丝空余的地方。
顾渊看着水镜之中的自己,眨了眨眼,无论他如何压抑,都无法将之异兽之力压制下去,没有可以参考的例子。顾渊只能猜测,自己那一剑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所以只有可能是殷无缺体内的异兽之力,刺激了他体力的异兽之力,从而导致他不能复原。
但能救下殷无缺,已是分外满足,现今这模样,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顾渊活动了几下手指,见双手已然复原,既如此,更不需担忧,顾渊将面具戴上,往林殊房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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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在灵舟之上修养了几日,这几日是真的过的逍遥,每日坐在灵舟上看看风景,傀儡小人们做出的吃食许久不吃尝起来意外地还不错。
唯一的缺憾便是顾渊面具一直未曾脱下,还有那满头的银丝,以及说话时控制不稳的声音。顾渊说的话少了,甚至不怎么出现在林殊眼前了,看来顾渊很是在意自己的变化。
林殊曾看见顾渊一人偷偷在练习说话,宛若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般,看起来很是心酸。
林殊倒是挺满意那一头银丝的,能一头银丝,却还分外飘逸而不是宛若一团稻草,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啊,而且一头银丝还平添几分仙气呢。
林殊也在犹豫着要怎样安慰顾渊,因为一直以来,似乎都是顾渊在体谅她,安慰她,照顾她的情绪,突然让她去关怀顾渊的情绪,她还真不适应。且顾渊一直闷闷不乐,那她也不会开心的,何况声音无论好听与否,语调如何奇怪,习惯了便都一样,何必如此在意呢。
想到这,林殊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顾渊又一个人坐在灵舟的屋顶之上,那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却似乎在两人之间也画上了一道分界线。
林殊坐在顾渊身旁,“大兄弟,问你个事哈。”
顾渊并没回答,只转头看向林殊,双目注视林殊的双眼,看得极为认真,是一副细心倾听的模样。
“你上次用树叶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林殊瞥了一眼顾渊的嘴唇,嘴角能透过面具的洞眼看清,她看得分明,顾渊喉结动了动,嘴角一抿,似要微笑,却又突然收起了笑容。
“相思。”顾渊答道。
林殊点点头,“原来是这个啊,我知道。”
说着又往顾渊凑近了一些,“大兄弟,我和你说,我这个人啊,可有唱歌天赋了,听一遍的曲子我就能唱出来。”
说着林殊起身蹲到顾渊身前,仰头看着顾渊,“我给你唱歌,如何?”
顾渊迟疑一秒,点了点头。
林殊站起身,扯了扯袖子,正了正衣冠,开始哼唱起来。
空气中只回荡着林殊的歌声,林殊哼得入迷,顾渊一言未发。
直到林殊哼完全曲,她才笑着看向顾渊,询问道:“现在呢?怎么样?”
顾渊没回答,许久过后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殊儿竟然安慰我么?”
“大兄弟,我容易吗?除了口水歌,我还真没哼过没词的曲子。”林殊见顾渊明白她的意思了,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渊沉默了一会,“殊儿,你的安慰让我受宠若惊。”说到这顾渊话音一转,“只是,往后你的歌声,还是我一人独享吧。”
“喂!大兄弟你这太不厚道了!”林殊见顾渊心结已解其一,开始插科打诨起来,“我戳自己痛处来安慰你,你就这么嘲笑我?虽然一句不着调吧,但也是一番好意啊!”
顾渊一声轻笑,“殊儿如何听出我嘲笑你了,我一人独享你的歌声,不正是一句称赞么?”
林殊盯着顾渊上扬的嘴角,眨了眨眼,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说完又想着要不要趁热打铁把面具和头发一事给说了,迟疑一秒,林殊又开口了,“那啥,大兄弟,你的头发我还是很喜欢的,一头银丝多飘逸啊,一看就是一方大能的模样。”
“头发只是小事,殊儿。”顾渊手抚上了面具,“面具之下才是我担忧的原因。”
林殊不清楚这个担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犹豫着该怎样开口,最后还是决定说句万能的话,“皮相皆虚妄,勿须在意啊。”
“果真如此么?殊儿。”顾渊说着轻轻一扯,银色面具擦过脸颊,慢慢露出了一整张脸。
林殊先是一愣,接着便爆笑出声。
搞得顾渊一脸莫名,当即一面水镜凝结而出,看着镜中那斑驳交错的各种符文实在有些不懂林殊为何而笑。
林殊笑得肚子都隐隐作痛,这才开始解释起来,“大兄弟,那我说实话了,其实吧也不丑,不就是看不清你的脸是什么模样了么?大家伙都见过你,你这模样出去,也没什么的,只是世人向来喜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与他们不同之人。如果真介意的话,你不如全涂黑算了,全黑总比被人当逃犯看要好上一些吧。”
“涂黑?”顾渊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呀,涂黑。不过看你平日这么讲究,涂黑也有点不大好,那涂白一些就好。”林殊解释起来,“看你没用易容术,看来术法一类对遮掩你脸上的符文毫无用处,可却能带上面具,那就是说一些非术法类的方法就是可行的,既如此,画个妆就好了嘛,何必担心啊。”
顾渊满头雾水,“虽未听说过化妆这种说法,但殊儿的意思我倒听懂了。”
林殊点头,“听懂就好,只是用什么涂在脸上,也是一个问题,总不可能用面粉吧。”
顾渊若有所思,只点了点头,道:“此事便不劳殊儿费心了。”
顾渊说完便往自个儿屋内去了。
独留林殊一人站在原地,林殊冲顾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就是嫌弃我出鬼主意嘛,我就说了个面粉嘛,至于嘛。”
眼见事情完美解决,林殊心情大好,从屋顶一纵而下,翻出一本修行的书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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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名苑城。
现今的名苑城与初时林殊所见全然不同,相较于现在固若金汤的样子,那时的名苑城宛若一个村庄,而现今百米一守卫,千米一金丹,将整个名苑城防守得滴水不漏。
一路行来,林殊也打听清楚了具体的消息。当初的余翁与溥水前辈所说并无差错,从未听说过粼兽对某一族群过分纠缠,现今粼兽纠缠妖修,迟迟不肯退去,若不是妖修与他有仇,便是能安抚这粼兽之人或者之物正是出自妖修。
妖修据说损失惨重,听闻溥水前辈也身受重伤,妖修三大能,尚有一能并未出现,而此时在妖修中主事的,正是漓渚前辈。
漓渚虽修为偏向辅助,奈何人知己满天下,无数人族修者皆愿意卖几分薄面与漓渚,因而自漓渚主事以来,人族与妖修倒是和谐不少。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方面原因,各大宗门自然不能放任粼兽为祸,若妖修真被粼兽所灭,粼兽转而攻击人族,又有谁能来相助人族呢。
思及此,林殊也有几分纠结,“大兄弟,这粼兽从何而来真无人知晓吗?”
“无。”顾渊回答道。
“那余翁呢?”时间已然过去许久,林殊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失踪了。”
林殊擦了擦额头,“那我们消失这十年,正道没得出什么消息吗?”
“或许有,或许无。”
“大兄弟!你再这样说话我生气了!”林殊提高了声音。
顾渊终于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肤色白如凝脂,未见血色,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顾渊话说的很慢,尽量稳住每一个发音,“殊儿,自上次离开名苑城,我便一直与你一道,你知道的消息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啊,非是刻意为难你。”
林殊挠挠头,“差点忘了,我的错我的错,那我们先去找漓渚前辈了解事情始末罢。”
顾渊点点头,将斗笠戴上,跟在林殊身后出门了。
林殊虽说要去见漓渚,可并未着急前往,而是一路顺着街道走去,上次名苑城的集市之上,有许多修为不精的妖修躺在地上晒太阳,可这次,整个集市上行人匆匆,再无一人滞留,道路两旁摊贩稀少,哪还有什么悠闲晒太阳的妖修啊。
林殊说不出涌上来的情绪是惆怅还是什么,只觉心中微微有些苦涩,情绪只一瞬,林殊便收拾好心情往前走,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地身影从前方快速路过,林殊正欲开口唤人,却发现那人行色匆匆,压根并未看见她与顾渊。
林殊回头看向顾渊,顾渊掀起斗笠,冲林殊点点头。两人当即追上那人,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