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殡仪馆外,章向唯透过车窗看外面,圈内人陆续下车,被护送着匆匆进去。
外场是周一心的粉丝,乌泱泱一大片黑色人影，安安静静的站着。
章向唯心生感慨,追星追的是什么呢？多项填空题。
光，梦想,美好,信仰，精神养分,积极向上的，热爱生活的那个自己……很多东西。
饭圈虽然越来越乱，可明星跟粉丝，追梦与织梦者，这两种关系其实也能和谐。
只要把握住那个度。
章向唯往车窗上一趴：“香香姐，我看到蒋老师了，她跟《涨潮》主创们一起走的。”
陈香香在发信息：“刚碰到的吧。”
“应该是，”章向唯说，“没来的送花圈了呢。”
陈香香按着手机键：“糖我让给你买了，是直接送到新虞，还是待会离场后去拿？”
章向唯惊愕道：“这么快就买了？”
陈香香点点头，心说不但买了,还是红蓝两种颜色的糖纸。
弟弟,姐姐也不容易。
“霍老师的车来了。”陈香香突然说。
章向唯顿时把头转过去：“那我们下去吧。”
停车的地方距离现场不算近,两边设了长长的围栏，保卫森严。
章向唯左边是自己保镖，右边是香香姐，香香姐那边是两个小助理，方圆，安利，再是霍谌，周文，保镖。
所以他们之间隔着六个人，比较安全的距离。
霍谌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黑衣黑裤，面容淡漠。
章向唯目不斜视的往前走，都不敢朝霍谌那个方向转一下头，生怕被cp粉们磕。
这yy的不是棉花糖，是血糖，他们磕一磕，被那些有心人利用了就是“死人面前秀恩爱”。
这罪名大了。
章向唯绷着腰背，希望快点进去。
围栏外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喊叫：“谌哥！啊啊啊啊！谌哥我爱你！”
霍谌的脚步一顿，绷着唇线偏了偏头，皱起的眉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厌烦，冷厉。
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
周一心的粉丝们心里舒服不少。
私生不是粉，是垃圾，司马玩意，不要迁怒到霍老师的橙子们身上，更是与他本人无关。
霍谌挂了电话把手机给安利，一拨人继续没有交流的朝入场口走，他们见到其他艺人也没怎么寒暄。
不是闲聊的场合。
章向唯离场出来就把黑色棒球帽跟口罩都戴上了，垂着头走。
主持人讲述周一心生平的时候，她爸妈哭惨了。
章向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一心想实现梦想，做艺人，演好戏，没有认真想过他们要承担多少，会不会受到伤害。
最现实的是，章向唯想了，却感觉力量很渺小，他已经在圈子里了，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到能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牵挂，也保护好他们，不让自己担心。
章向唯的眼睛有些红肿，脸也是难受的样子，被拍到又是一通过度解读，他只好遮起来。
快速上了车，章向唯刚倒在沙发里就收到蒋怡的信息。
没多久，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神，一脸的茫然：“蒋老师，怎么在这时候找我？”
蒋怡接过陈香香递的饮料：“你现在的热度太高，姐姐见你一面难啊。”
待会就要去机场，只能抓住这个空隙。
其实今天可以只送个花圈，不用亲自到场，她家跟周一心家一直是水火不容。
周一心死后她更是被卷进去泼脏水。
可她还是抽空来了，不是做给谁看，是觉得应该跑一趟。
撕了那么久，人没了，还真不习惯。
章向唯看蒋怡用手撕杯子边沿，还打算不顾形象的用牙咬，他弱弱伸手指指：“有管子。”
蒋怡一瞥，就在自己手边，她怅然的叹口气：“年纪大了。”
章向唯：“……”
“小向唯，我上你车媒体都拍到了，会有两种延伸的说法，一是杀青后的趁机叙旧，”蒋怡喝着饮料，“另一种是还要再合作，根据我目前的下部戏讨论方向，你会被塞《姐姐》饼，就是里面跟你本人最贴切的弟弟角色，没争取到的那几家粉会黑你。”
章向唯笑着说：“没事的。”
“不过，弟弟角色不是已经签了人吗？”
蒋怡说：“还是假的。”
章向唯满脸惊讶：“都被拍到出现在a舞了，说是去感受角色的生活，为进组做准备。”
蒋怡冷哼：“狗屁！”
下一刻她就温柔的拍拍少年手背：“不怕啊，姐姐不是冲你的。”
章向唯一个小基佬都哆嗦了一下，大美人的功力不是盖的。
“那是怎么回事？”
“去见炮友的，只不过是拿《姐姐》混淆视听，”蒋怡鄙夷的说，“资方要热度，多多益善，自然不会出来澄清。”
章向唯自言自语：“那他对炮友还挺好的，都去学校找了。”
蒋怡双手托腮，迷妹状：“哇，小向唯不愧是干大事的人，关注点都这么奇特。”
章向唯：“……”
蒋怡望着外面的殡仪馆，话题转的突兀：“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轻成什么样，人真的挺脆的，各有各的命。”
章向唯正要接这个话，就被打断了。
“对了，正事都差点给忘了，”蒋怡从包里拿出剧本，“你尽快看，有问题给我留言，我看到了就会回复，决定好了把想法告诉我。”
章向唯接过剧本抱在手里：“明晚的慈善夜名单上没你，怎么不去呢？”
“今年就不去了，”蒋怡拨着长发笑，“回家陪陪家里人。”
说着就对他比心：“姐姐会看直播的，别怯场，好好表现啊，爱你哟。”
章向唯目送蒋怡下车，眼前还浮现着她说看直播时的眼神，激动的，亢奋的，还有那么点难以形容的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香香姐，蒋老师真的挺……活泼的。”
陈香香一言难尽的在心里吐槽，视后只是喜欢小可爱。
还有就是，在线追cp。
因此才会对这个少年特殊关照。
不然无缘无故的那么做，菩萨心肠？关爱祖国的花朵，别逗了，娱乐圈不存在的东西。
车启动后，陈香香姐从柜子里拿出零食给少年：“小唯，霍老师，蒋老师，郝老师，他们三个走的都是一个路线。”
章向唯粗略的翻了翻剧本，三十六集，不长不短：“什么？”
陈香香客观总结：“有流量的演员。”
章向唯一愣，确实是喔，长得好的演技派，两样都能抓，两样都很硬。
手机上来了信息，他划开一看。
-剧本拿到了？
章向唯对着剧本拍张照片发过去：我想今晚通宵看完。
又发了个开心蹦跶的表情。
于是霍谌的表情包里有了新住户。
章向唯回酒店补了一觉，下午才去的新虞。
他参加追悼会的那身黑衣换下来了，穿的白色长袖t恤配牛仔裤，脚上踩着双篮球鞋，头发没打理，随意自然的搭下来，发梢泛着温顺的光泽。
不像眼下红爆的新人，就是个在校学生。
两点多，秋天的阳光十分怡人，员工们都在犯困的边缘跳华尔兹。
群里发通知，人来了，他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坐在电脑前忙活。
糖是盒装的，就那种结婚用的小盒子，虽然是红蓝色调为主的花纹，不是正统的大红色，上面也没新郎新娘的小人，可还是烫手。
章向唯第n次瞄了眼陈香香。
陈香香一脸无辜。
章向唯默默的想，这种发喜糖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还有新虞的员工，他今后十年的同事们，怎么一个个的都站起来，两手接，郑重的对他说谢谢。
这情况好怪。
首个签约艺人值得这么大阵仗？
章向唯佯装淡定的发完，掉头就去找第一倾诉对象，直接想也不想的冲了进去。
当下回过神来就往门口跑。
“回来。”
霍谌无心再跟周文安利说事，让他俩赶紧出去。
安利经过少年身边，扭头看他，还没说什么，腰后就被戳了一下。
那儿是他的敏感点，他差点爆粗口。
周文仿佛没发现安利闷哼了声，转了转玉戒指，越过他走了出去。
安利使劲挠挠被戳的地方，紧跟其后。
章向唯也想走。
现在好像还不适合倾诉，情绪管理不太好。
背后响起男人平淡的声音：“糖发完了？”
一提这事，章向唯就下意识转过身，话到嘴边被打断：“脸怎么这么红？”
“……”章向唯欲言又止，“我觉得，咳，盒子跟糖都有点像婚庆那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男人，试图看出点什么。
“是吗？”
霍谌挑眉：“糖是你助理准备的，我不太清楚。”
章向唯呆愣的眨了下眼睛，是喔，香香姐买的。
他泄气的垮下肩膀：“感觉不太合适，我应该重新买的。”
“无所谓了，不都是糖。”
霍谌不等小孩回应就说：“剧本呢？带了吗？”
章向唯的思维被带跑了，他把背包放办公桌上：“你要现在看吗？下午没行程？”
霍谌说：“推延了，现在到晚上都有空。”
章向唯跟他对视半天，心脏砰砰跳：“那一起吃饭？”
“好。”
霍谌从办公桌前起身：“电脑给你用，打游戏或者看看去年橙禧慈善夜的视频，了解一下过程，心里有个数，明天能从容点。”
章向唯站着没动：“你电脑我能碰啊？”
霍谌投过去一个有何不可的眼神，人都能碰。
慈善夜每年的视频一搜就有。
章向唯以往不关注，这次一看才发现是直播。
先出场的是各个大佬，后面是明星，走一段红毯进去。
“红毯挺长的啊。”
章向唯拿着手机在备忘录上记录环节：“我自己走吗？”
霍谌看着剧本，眼皮不抬：“我跟你一起。”
语气轻描淡写，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聊天气似的。
章向唯呆住，桌边的手机嗡嗡响，他看一眼，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林琪打的。
周一心不在了，经纪公司还要拿她来炒，营销号们也不放过，每天都在变着花样的心疼她。
利用已经过世了的人完成自己的kpi。
除了被那个上星综艺溜过，遭到网络正义使者们攻击的几个女艺人，同公司的林琪微博也遭殃了，说她高兴了吧，周一心的资源都是她的了。
踩着人命上位，恭喜了，祝好之类。
而她的公司如同死了一样。
章向唯接通电话，第一句就是：“你怎么会签柏策？”
那头安静许久，传来林琪平静的话声：“我只是在找我的公司里选了个最好的。”
章向唯沉默了会：“签了几年？”
林琪说：“五年。”
章向唯松口气，五年还好，没那么长。
要是通告多，时间会过的很快。
林琪说：“殡仪馆那会儿，我想跟你说几句，经纪人没同意。”
章向唯前倾身体，够到桌上的杯子喝口水：“周一心的团队是不是给你了？”
林琪大方告诉他还没官宣的事：“公司的意思。”
章向唯吸口气：“那你又要被骂了。”
“我有准备。”
林琪忽然喊：“章向唯。”
章向唯一愣。
林琪郑重其事的道了歉：“你放心，公司答应我不会再营销我们的关系。”
章向唯欲要出声，拿着杯子的手冷不丁一颤。
完了，又间接接吻了。
心虚的瞥瞥男人，没发现，赶紧放回原处。
章向唯转移注意力：“你照常进组吗？”
“嗯，”林琪轻笑，“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再合作，估计是不太可能了，都努力往上走吧。”
章向唯：“公司干不干涉你接戏？”
林琪：“没有不干涉的。”
章向唯：“如果有呢？”
林琪：“那就是另有所图。”
章向唯耳边“嗡”的一下，猛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所以……
你图的是什么？是不是我？
章向唯的眉心蹙着，双眼微微一眯，gay，老男人，小朋友，这么三个设定，一本脆皮鸭就有了。
很简单的。
章向唯结束通话把手机“啪”地一放，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站起来，朝着男人走过去。
“唯唯，这本子……”
霍谌抬头。
章向唯受惊过度，脚下一个趔趄，往前一摔。
霍谌迅速丢掉本子把小朋友接住。
并且迅速不动声色的装出惯性，带着他往沙发里一靠，让他骑到了自己身上。
章向唯脸红透了，害羞的不行，又不想下来，想看看霍大哥站不站的起来，多骑一秒是一秒。
他垂下的眼睛紧张飘忽着，无意间瞥到沙发里的什么，手伸过去一扯，是个没开封的tt。
“……”
霍谌：“……”这就是安利说的小惊喜？看来是奖金不想要了。
章向唯看着他。
霍谌说：“不是我的。”
章向唯不说话。
“真不是，尺寸不符，”霍谌勾勾唇，“霍老师大两个号，你在医院卫生间见过的。”
章向唯心说那是睡梦中的你，醒了的我没见过。
他看了眼tt的尺寸，再想加两个号是多少，稍微一脑补，瞬间头皮发麻，四肢哆嗦。
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