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若兰双手接过牌子,举至头顶,而后退了下去离开去办了,莫萧则打马去追赶林家的车子。原来,当得知贾琏寻来了,林如海同黛玉祭拜结束,便从院子后门离去了,根本不想见到贾家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萧与林如海十分小心,避免说些伤感的话语,只为黛玉稳定心神,缓解抑郁的心情。
终于回到家里,又重新感受到了那份宁静清幽,黛玉心情逐日恢复,这大半年烦心的日子中,积聚起来的怨气和哀愁,渐渐的平缓了。
贾家,似乎成为了过去时,若不是偶尔听闻贾琏来拜望爹爹,她根不不愿去想这个虚伪的姓氏。
只是,黛玉察觉,在为贾敏上坟那日,似乎是因为连日的哭泣,眼泪却比以往少了好些。也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感觉娘亲并没有去世。当初娘亲离世时,她哀伤的不能自已,始终不愿相信娘已经走了,若说那时的感觉是女儿的依恋,那么为何这种感觉为何并未沉降,反而竟日渐强烈?
可当抚摸着墓碑上的一行深深刻了的名字,当供奉钱纸摆满了眼前,黛玉终究清楚,自己不过是做梦罢了,已经深葬入土的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玉儿,我想带你出去走走,缘何不想去呢?”莫萧俯在黛玉窗前,爱意满眼。南方天气转暖较快,这几日,已经能支起窗子晒太阳了。
“二哥哥。”黛玉有些害羞:“你且放心吧,我无事的。那些日子,实是让人心绪烦躁,好不厌烦。黛玉也做了许多荒唐事,说了好些个荒唐话,如今想起来,真是惭愧。还望二哥哥千万不要介意才好!”
“哪里的话!”莫萧绕到门口,走了进来,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莫要说玉儿,若是梨阳生活在那样的人家,还不得整日里闹的天翻地覆!那里终究不适宜你们这样的纯净女子,既然离了,便过去了。”
“是啊!离了便过去了,因此我哪能再烦扰二哥哥?爹爹同二哥哥日夜思虑,要查出欲刺杀爹爹的凶手,已然很劳累,既我已无妨,便不必挂怀。”黛玉笑笑,起身亲自倒了碗茶送到莫萧手中。
茶碗离开手的一刹那,莫萧的手指一动,勾住了黛玉的小指,无赖到:“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玉儿已经和我拉过钩,便要做到。”
赶紧收回手,只觉得被莫萧触碰的手指烫烫的,脸上也红,躲道一旁,埋怨道:“哪里有你这样子的,我却没有答应什么。”
“不管了,我这就回去换衣裳,轿子已经在内院门口候着,一炷香后便可以出门了!林叔后门出府,一同去呢!”莫萧达到了目的,笑眯眯的出去了,只剩黛玉一个人发愣。
“姑娘!有燕子回来了!”院子里春纤兴奋的喊着,话音刚落,“扑棱棱”的翅膀拍动声音倒了窗上梁间戛然而止,一簇黑色剪尾被阳光印在窗纸上。黛玉忙拎着裙子跨过门槛。抬头一看,果然,仍旧是去年的那只头上一绺毛翘起的小燕子,真的回来了,毛色黑白油亮,似乎经过了一个冬天,更加强壮了些,那个有些歪了的窝便是它筑的。
“去年还是个小东西,今儿竟有了大燕子的模样!”在厢房整理春季衣裳的雪雁也听见了,出来看着,忙叫人弄些小虫来。
“辗转又是过了寒秋严冬,也不知道它的小翅膀,是怎么飞来飞去的。”黛玉自言自语道。
“正是经过了一个冬天,它在寒风里来去了一回,倒得了历练,不光长大了,也壮实了!”林家一直都有喂鸟儿的虫,下人们及时送来,雪雁接了便用棍儿挑了去喂。这燕子早已同她混熟,只两三下子便引了下来啄食。
“是啊,经了风雨,方能成长……”黛玉看着燕子若有所思道。
欲伸出手去摸摸,不料燕子忽地蹦到她手上,张开翅膀呼扇几下子,便窜进窝中拾掇去了,草屑木枝翻飞。
“那畜生不怕饿,大老远回来,却只担心有没有舒服的床榻呢!”雪雁并春纤指着燕子笑在一处。
“雪雁,叫紫鹃回来给我换衣裳,我要出去走走!”黛玉忽地心中触动,感同身受。
贾家的经历是噩梦,是一种折磨,也更是因为如此,自己这从小被呵护久了的闺中女儿,方知人心之险恶!有了历练,才能辨别人心,才能让自己的心坚强起来。经了这次事,不仅看清了虚伪人的面孔,更熟悉了莫家一家人,慈爱的莫家伯父伯母、交心的好姐妹梨阳、温和的大哥哥莫蓝,还有……那个刚刚不讲理的二哥哥莫萧……
毛茸茸的小燕子会成长为敢与寒风搏击、不畏艰难险阻而往来迁徙的大燕子。自己也能坚强面对这些伤心的事,她还有爹爹,还要孝敬爹爹,照顾爹爹,也不能让逝去的母亲在天上为自己担心,切不可自怨自艾的悲切下去……
看着姑娘忽地眼睛亮了起来,雪雁从心眼往外高兴,直念叨这燕儿灵性,把姑娘哄了开心,日后可好连姑娘带燕子一并好生侍候了!
刚到院子门口,就碰上了刚去配药房取了丸药回来的紫鹃。
“快去服侍姑娘穿衣裳,姑娘要出去玩哩!”雪雁欢喜不已。
“真的!”紫鹃被雪雁的欢乐所感染,自打跟了姑娘,还是头一次见雪雁这般高兴呢。把手中药盒子往雪雁手中一塞:“去放好了,可别叫日头晒到。”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赶去给黛玉换衣裳。
莫萧站在内院门口,心里也不甚有底,不知道自己强行约了,黛玉会不会接受。可若不这样做,也不知道她何时能从阴影中走出,虽说她近来平复了好多,却也因着她性格原因,约束自己,使得别人不易走进她的心里。
正胡思乱想着,听得门房婆子道:“姑娘来了!”
忙转过头去看,恍惚一仙子翩然而至。浅红一身衣裙,隐在薄薄的水粉缎面披风下,忽隐忽现的裙摆,绣的是一圈金边白百合。发丝轻挽,简洁的叠云髻,两旁的发丝梳成了小辫子,俏皮可爱。
自打莫萧见到黛玉第一面起,素色冷色的衣裳首饰几乎是占了绝大多数的时间,笑容也是恬淡隐忍的,总是隐藏着一丝忧愁。为林夫人尽孝是个原因,可最大的原因该是来自她的内心。
林大人说过,黛玉的奶嬷嬷都不过是摆设罢了,自打呱呱坠地起,几乎是他们夫妻俩亲手拉扯大的,相对于别的大户人家淡漠肤浅的亲子关系,林家反倒融洽和乐。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敏早早的离世,对于年纪尚小的黛玉来说,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后为替母尽孝,忍痛又离了父亲,最终竟被无良人家欲断了与父亲的联系。先受了失去父亲的惊吓,后又辗转回家发现母亲的秘密……一个接一个的打击不断的在她心头如尖刀一般的戳着,在这样下去,若是日后逐渐封闭了心房,极易抑郁成病,本来身子就积弱,可是很不好。
眼前的黛玉,虽衣裳颜色也淡,却活泼了些许,眼神亮亮的,很有神采,好似这段时间以来的心结从未存在过一般。倒是把自己弄的糊涂了,不过片刻时间,如何变化竟这般的大?
“二哥哥!”黛玉五步远停下脚步,屈膝福了一福,面纱下绝美容颜若隐若现。
“玉儿可去见过林叔了?”莫萧定了定神,笑问道。
“去过了,有劳二哥哥久等。”黛玉轻声细气,向马车走去,错肩而过。莫萧悄悄示意雪雁往旁边走了几步,悄声问道:“你家姑娘这是……”
雪雁抿嘴儿一笑:“公子还是去谢那神仙燕子吧,姑娘见了,心情便好了!”
“燕子?”莫萧更糊涂了,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北归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抬头便可看见几只。
“这是些点心,还有一件厚披风,放在你的轿子里,若是回来晚了,天还是凉,切莫冻着姑娘。”紫鹃殷殷嘱咐,将手中的食盒并披风交给雪雁。
“紫娟姐姐,你不去么?”春纤死心塌地入了林家,知道林如海没有受伤,喜得直念阿弥陀佛,言到姑娘心善,上天怜悯,方保佑老爷的!也不去管为什么原来会说林如海受伤,只雪雁让她保密,她便守口如瓶,不似紫鹃那般有故事。
“我……我不去了。”紫鹃别开眼睛,笑道:“我在家里守着,晚间姑娘回来了,灯火床帐的也要备着。”
“紫鹃,上轿吧。”黛玉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嗯?”紫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发什么楞啊,姑娘让你上轿呢!”雪雁笑着拉了紫鹃一把。
“哦!是,是,姑娘!”紫鹃弄明白,登时喜上眉梢,看来姑娘真的相信自己了!
一行车马,悠悠闲闲奔了郊外而去。与此同时,林如海只带了两个心腹小厮,也从后门出发,一家人外出放松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