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王跟在郁赫身后,边走边念叨,直到将这人“护送”到班级门口,才恼怒又无奈地走了。
田觅站在一边瞧着。只见郁赫连门都懒得进,非常有觉悟地靠墙站着,姿势熟稔,神态放松,明显是“熟能生巧”的迹象。将书包从窗户塞进去后,郁赫偏过头,对她微微一笑,温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老师让我来拿录音机。”田觅先解释了下,又顿了顿,准备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早上去哪儿了。
斟酌字句之时,一班的英语课代表拎着录音机,也出来了,见到郁赫,先打了声招呼,,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揶揄道:“这个月准备拿全勤啊?”
郁赫睨了他一眼,笑骂道:“念你的英文字母去。”
待人回去后,田觅这才往他跟前走了两步,小声问:“怎么又迟到?”
郁赫抬手摸了摸鼻梁,淡淡道:“起迟了。”
“……”想起路上的那一幕,田觅犹豫了下,决定再试探:“那、那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嗯?”郁赫扬了扬眉,“怎么?这么关心师父?”
“……”
这么关心么?
好像是的呢。
一抹可疑的红,让少女的秘密变得昭然若揭。
安静了数十秒,田觅才鼓足勇气,缓缓抬起头,瞧见阳光正覆在少年俊逸的脸上,甚是动人。
这天子骄子一般的人物,原来,竟也会说谎。
一时有些震惊,也有些好奇那谎言背后的真相。做完思想斗争后,到底还是捏着衣角,紧张地开了口:“你早上是……”
“嗯?”郁赫眉头微蹙,哼了一声。
“……”
四目相对时,她忽而就不敢拆穿这个谎言,最后舌头打结,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支支吾吾地说:“是不是……那个,有起床气啊?”
“有一点吧。”郁赫摸了摸下巴,轻声道。
田觅“哦”了一声。
这一声,听似轻飘飘,但却是顶着压在胸口的千斤巨石,艰涩吐出的。
吐出来后,这心啊,竟更堵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难过。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她这心里却煞风景地下了一场雨,缠缠绵绵地,阴阴郁郁地……
低头。
转身。
敛眉。
垂眸。
步子僵硬地走了两步,准备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时,她的手被人轻轻拉住了。
脚步跟着一顿。
她瞥了眼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见过这只手转过笔,切过菜,也不只一次地幻想过它戴上戒指的模样。
那一定会很好看。
但眼下,它正拉着自己那略显肥嫩的小手。
“你今天怎么了?”郁赫瞧出点不对劲。
“……”田觅身子一僵。
两人离的很近,她抬眸便瞧见了郁赫眼里的红血丝,一根一根地裹着纯白的眼球。郁赫一贯给人风轻云淡的感觉,但此刻,他看上去甚是疲累。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吧,他为什么不能有呢?
但是,如果他愿意说的话,她一定会保守的。
郁赫松开了手,说了句“不好意思”。他刚刚喊了这人两声,然而她好像都没有听见,不得已,这才抓住了她的手。
田觅做了个深呼吸,咧了咧嘴,故作轻松道:“我被老师表扬了。”
郁赫有些惊讶地“哟”了一声,脸上随即挂了两个梨涡,笑了一会儿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徒弟真棒。”
倏地,田觅的脸就像被人刷上了一层红油漆。过了半分钟,勉强才稳住了声音,十分心虚地解释道:“我那个,其实就是写完了作业,没做什么厉害的事情……”
“在师父眼里。”郁赫朝她龇牙一笑,“我徒弟就是最好的。”
“……”
这话叫她灵魂一哆嗦。
这时,郁赫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奶糖,放在她头顶:“先就奖励你这个吧,想要什么,过几天师父再补。”
“…………”
田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完六个楼层的。
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也许是神仙为她捏了朵祥云,送她上去的。
然而,这时候,老唐已经喊了她三遍,但她“置若罔闻”,以至于全班同学都有一种新奇又戏谑的眼神看着她。最后还是凌危将手里的书卷了卷,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田觅吃痛,才“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恶狠狠道:“你干嘛?”
“我以为,”凌危随即挪开椅子,跳了一大步出去,在危险距离外冷笑道:“你被鬼上身了。”
田觅:“……”
全班哄堂大笑。
老唐也笑了。
与众人看戏的表情不同,老唐那厚厚的老花镜还折射出了一种类似“姜还是老的辣”的精光。
一种直觉横空出世。
田觅觉得,只怕是老唐以后都不会“制造机会”让她去一班了。
这人一急么,智慧就尾随而来。
田觅摸了摸头,茫然地看着老唐,用闷闷的语气说:“老师,您说,为什么有的人,他天天迟到,成绩还那么好呢?有的人作业没做,成绩也很出色,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老唐:“……”
田觅说话这话,也对自己佩服地紧。就不说这吓了她自己一跳的反应速度,瞧瞧这拿捏到位的眼神和语气,这奥斯卡不欠她一个小金人?
老唐沉思了片刻,慢慢踱步至了讲台上,抿了口养生汤润了润嗓,而后给大家娓娓道来地讲了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深入浅出地指出来这“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最后还用了句“天道酬勤”来鼓励田觅。
田觅难得当回出头鸟,带头鼓起了掌。
全班跟着做陪衬,一时掌声雷动。
老唐扶了扶老花镜,表情甚是欣慰地离开了教室。
然而,待老唐一走,她这一亩三分地就成了焦点。
陆瑶和赵词先后转过头做了个“呕”的动作。
陈瑶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小不要脸的?”
赵词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要说,你那小魂儿被某帅哥勾走了,我一定会信你的。”
陈瑶闻风就是雨,当即拿了根签字笔横在她脖颈上,以示威胁:“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田觅决定将“不要脸”进行到底,还挺了挺她那和a4纸一样的小平胸,义正言辞道:“肤浅的女人!”
但心里有事,她这一整天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而她跟郁赫的缘分,好像每天只能见一次面。
早上见过了,晚上就见不到了。
所以放学回家后,她只好问谢予,有关郁赫迟到的事情。
谢予灌了口冰水,不以为然道:“估计迟到这玩意儿,是有的瘾吧。”
谢予还对郁赫的迟到行为表达了一些不满,但除此之外,并没有给她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临睡之前,她还忍不住想着那个偏离上学之路的背影,又不禁从床上翻身而下,赤脚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了郁赫白天给她的奶糖。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小东西的包装。
包装有些花俏。
袋子上印着的好像是一部动画片的人物。
但这动画片很有年代感,她一时没想起来名字。
种种迹象表面,这应该是一种比较老式的糖果。
不知道郁赫兜里为什么揣着这个小东西,难道是给小阿嘟吃的?
思来想去,田觅决定明天再去验证一下,那到底是不是巧合。
次日,她起的很早。
这回不用等谢予嫌她走的慢了,因为她不打算给谢予同路的机会。
于是,谢予下楼准备吃早饭时,就见某个姓田的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跑了。
他不禁伸了伸脖子,看了眼太阳,还确认了下它的方位,今天还是东边。
就挺神奇的。
.岔路口这里,有一家便利店。
田觅装模作样的进去买了一瓶酸奶,然后就躲在一边的轿车旁,小心地打量着路口的动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这心啊,开始扑腾扑腾地狂跳,都快跳出月球表面了。
就冲这心里素质,田觅顿时觉得自己以后即便做不成什么对社会有大贡献的人,必然也不会是那危害社会的人。
六点二十分时,她看到了谢予。此人塞着耳机,看起来甚是悠闲,但你跟他走两步就会知道什么是魔鬼的步伐。
郁赫到达岔路口的是六点三十五,然后……竟然往她这边走。
田觅差点没吓昏过去,赶紧蹲了下来,甚至还犹豫要不要爬到车底去。
还好,郁赫只是买了点东西,并未发现她。
田觅还注意到他买的是牛奶和三明治。
很快地,她的猜想就得到了实际的论证。
郁赫今天也并不是往上学的路上走的,他走的还是昨天那条路。
田觅诧异之际,轿车的门突然开了。一位金发美女从驾驶位出来,先是朝她龇了一口大白牙,又看了看郁赫离去的方向,好笑道:“小姑娘,你莫不是在跟踪人家?”
“……”田觅缩了缩脖子,然后惶恐道:“没、没有。”
美女将脸凑近了些,用着田觅非常熟悉的表情和语气问:“那是你男朋友?”
“不、不是。”田觅撇了撇嘴,没想到这样的大美女也是个小八婆呢。
“暗恋人家?”美女又问。
“…”这关你什么事嘛。
“你这小姑娘,以后若是谈男朋友了,怕也是厉害的很。”美女勾了勾唇。
“……”
“这小小年纪就会盯梢了,”美女又啧了一声,“以后还不把男朋友看的死死的。”
“………”
她没什么底气反驳美女的话,只能将恼羞后汇成的怒气蛮横地撒在这家无辜的便利店身上。
她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小破店了。
太特么丢人了。
田觅红着脸跑了好些路,到学校时,才发现谢予今天竟然值日!
眼下正跟座门神一样,守在校门口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