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欠欠的字句和语气,一下子敲碎了“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感慨。
田觅嘴角直抽抽。
她不才,正是每逢佳节胖三斤的代表。眼下肚子上都有一小圈肉了。
可他知道不就行了嘛!干嘛要说出来!
哪个女生喜欢被人说胖的……
“能不能让我进去?”谢予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快冻死了!”
“……”
田觅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杵在门口,忙往边上让了让。
郁赫从她身侧经过时,压着嗓,小声道:“其实,胖点挺好。”
“……”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她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郁赫挨了打,却还笑出了声。
“……”
有点搞不懂。
他现在怎么贱兮兮的……
校草人设呢?
“吃了吗?”见到人,她到底还是欢喜的。
很快,那点小不满就没了。
这也才知道,她真的很想郁赫。
成天埋在书上题海里,忙的时候倒还好,一下子见到人,敏感的情愫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
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嗯。”郁赫说,“跟你哥,吃了泡面。”
他们走的匆忙,来此处也是一时兴起。
谢予还根本是身无分文。
他想着来徽州待不了两天,便只跟贺敏敏说去朋友家玩两天,也没要钱。
全靠他兜里的一张卡撑着。
田觅撇了撇嘴。
这大过节的,吃泡面……
倒是有点凄凉。
“舅舅睡了吗?”
谢予径自走到沙发边,弯腰坐下,很快抱了个靠枕在怀里,身子还有点哆嗦。
看上去真是冻惨了。
“去我外公那边了。”
田觅虽不懂他这大过节的,又是在折腾什么,但也念在亲戚的份上,给他倒了杯热水。
“喔。”谢予哼了声。
连个“谢谢”也没说。
田觅又给郁赫倒了杯水。
其实她本来就想给他倒,谢予那杯可以视作买一送一。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她踢了踢谢予的鞋,问了句。
谢予两手捧着热水杯,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样儿,“家里没法待。”
他年夜饭时,在他爷爷奶奶家那边,又和亲戚们吵起来了。
酒过三巡,谢见贤拿儿子成绩吹嘘,说他儿子根本不用考,可以保送。
于是亲戚们聊起了保送的问题。
谢予则明确说了,保送的话,他肯定还得看专业。
专业不喜欢,他肯定不保。
但是,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包括田玫和谢见贤。
所有人都问他——“考不上怎么办?”
谢予根本不理解“他堂堂予爷为什么会考不上?”
……
到底是鸡同鸭讲,不欢而散。
回家后,田玫和谢见贤对他的思想观念,以及和长辈的说话态度进行了诸多批驳。
谢予一下子火了,跑去郁赫家睡了一晚。
郁赫心怀鬼胎地建议他,不如回老家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跑到了徽州来。
谢予手是热了,脚还凉着,很快便去卫生间,准备冲个热水澡。
郁赫立在窗边。
透过贴着窗花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雪景,眉目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除了刚来的那两句揶揄,他没再说过什么话。
“你怎么也来了?”她没忍住好奇。
“来旅游。”郁赫转过身,淡淡说。
“……喔。”
“你信么?”他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角,轻声问了句。
“……信啊,”田觅哼哼道,“为什么不信?”
“没良心。”郁赫低头一哂,“想我吗?”
“才不想你。”田觅偏过头。
“看出来了,”郁赫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圆了一圈的小脸,“过的还挺滋润。”
“……”又内涵她胖?
蜜橘色的灯光下,两人静默地站了会儿。
田觅垂眸时,看到郁赫手背泛着红,似是冻着了。
“给你拿个暖手宝吧。”
郁赫跟她上了楼,靠在她房门边时,看到了书桌上摊开的参考书,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这过年都不休息么?”
“休息了呀。”田觅将暖手袋塞到他手上,“我还看春晚了呢,今年的小品不大好看了。”
郁赫没看春晚。
年三十是在医院过的,因为阿嘟生病了。
“别累着了。”他轻声说。
小姑娘努力的让他有些心疼。
田觅即使只字不提,他其实也能猜出了一点。
没再多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便下去休息了。
徽州老家的房子还是很大的。
乡村小“别墅”,楼上楼下,好几间屋子。
再来几个客人也是能住下的。
次日清早,家里就炸开了锅。
田觅的爷爷奶奶看到了谢予这个宝贝外孙,高兴的合不拢嘴。
郁赫人帅嘴甜,举止呢,用奶奶的话来说,就是“文质彬彬”,老人家越看越欢喜。
午饭过后,奶奶让田觅和谢予带郁赫去老街看看。
徽州的老街很有韵味。
白墙黛瓦,青山苍茫。
悠悠老街,一砖一瓦,都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
雪地靴踩在积满白雪的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南城无雪。
郁赫听着这声音,竟莫名觉得有些悦耳。
正月时,街头有不少地摊。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长街热闹,尽是人间烟火气。
还有套圈游戏。
古时候叫“关扑”。也就这个时候,官府才会“放关扑”。
郁赫对这个有点感兴趣,驻足看了一会儿,几乎全是小孩子在玩。
他两手抱着臂,眼睫半垂,问田觅:“你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个?”
“…一般般。”田觅说。
“一般般?”谢予插了句嘴,“那时候不给你玩,你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好吧……”
“哪有这回事?”田觅蹙着眉,“别瞎说。”
谢予冷笑了一声。
郁赫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一时明白了真相。
他也没戳穿,抿唇浅笑,“我还没玩过这个,试试吧。”
几人花了点小钱,玩了一会儿。
郁赫成果最丰,套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他们这个年纪,是不大稀罕的。
但四周的小孩子们,看着眼馋。
田觅晃了晃手里的小物件,语气得意:“想要的喊句‘姐姐好’。”
一时间,熊孩子们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东西很快就分完了。
郁赫笑着摇头。
半道上,谢予遇见了小时候的好友,便跟人家去网吧开黑了。
她发现,郁赫那扬起的唇角,就再没放下来过。
一路上,他兴致盎然,问东问西。
田觅心生一计,带他去吃毛豆腐。
长了毛的豆腐,光看外表,其实有点渗人。
但吃起来,才那叫一个香。
郁赫不大想吃,心理负担挺重的。
但挨不过田觅催促,到底是尝了一块。
吃到嘴里么,味道其实还可以。
但还是没敢多吃,“余孽”都是田觅解决的。
田觅又带他去吃了特色烧饼。
这烧饼老少皆宜,一般游客都能接受。
也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美食。她有次吃多了没节制,还长了一嘴的泡。
卖烧饼的阿姨看到郁赫,眼睛一亮:“呦,这小伙子长的真俊啊!”
田觅偏过头看了郁赫一眼,心说:这人回头又该嘚瑟了。
郁赫含笑接过阿姨的赞赏,又大大方方的道了声谢,甚至还很厚颜地说了句:“阿姨有眼光。”
阿姨看样子也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
因为她多送了他们两个小烧饼,并指明是送给“俊小伙”的。
郁赫捧着纸皮袋,眉眼含笑:“你们这的人真热情。”
“……”
其实吧,是好看的人到哪儿都受欢迎。
有不少地方都结了冰。
田觅没留神,脚底一打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还好被郁赫扶住了。
但周围好几个熊孩子,都见证了她出糗的一幕,一时间纷纷朝她龇牙咧嘴做鬼脸。
“……”
她差点没忍住,想揪两个雪团砸他们。
郁赫“名正言顺”的牵过她的手。
一路上没再摔了。
她脸皮似乎厚了些,这时也任由他牵着。
路上很多人都看着他俩。
她这时,好像也不太在意路人的目光。
也许,厚脸皮也是会传染的罢。
她不禁仰头看了眼郁赫。
他下巴不似别人那般抵着立起的衣领,一时显得脖子更修长了。
郁赫此刻视线向前,没再东张西望。
牵着她,走出了旁若无人的气势。
她真的很快乐。
很想这样牵着手,一直往下走…
一直转到了黄昏,他们才回了家。
田牧也回来了。
看见了一前一后进来的俩人,真是碍于长辈的面子,他才没将“卧槽”说出来。
愣了足足半分钟没说话。
直到他母亲大人将那郁赫问候他的话复述了一遍,并质问他“耳朵是不是聋了”,田牧这才回过了神。
田牧以为,这感情的事,他无法阻挡,也不想阻挡。
只要俩个人,别做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横加干涉。
晚饭时,爷爷奶奶一个劲儿的让郁赫多吃点。
连谢予都被冷落了。
一时间,谢予不禁怀疑,跟前这个怕是他们的亲孙子。
吃完后,田牧又找谢予谈了谈,让他回去好好和父母沟通。
有什么事情,回头也可以打电话跟他说一说。
但具体效果么,还是得回去看看才知道。
寒假一共就二十多天。
眼下已经过去了五分之四。
他们正月初八就开了学。
.新的学期。
开学没两天,一个重磅新闻就差点没将南一的贴吧给炸了。
他们的校花叶梳语转学了,去了别的市念高中。
田觅看的出来,凌危甚是颓靡。
她们仨小八婆虽有一肚子好奇,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去招惹他。
这一亩三分地,不复往日热闹。
她们说话都会非常照顾凌危的情绪,树叶都不会提。
一周后,凌危主动向她请教英语。
她注意到,这人在新发的英语书上写下了一行字——
“thereareplentyoffishinthesea.”
翻译过来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们这个时候的情感,大多是以分离做为句点。
离别是常态。
最后还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此外,更多的人,选择将喜欢埋在心底。
他们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欢喜,提及喜欢的人时,前面至少会加上五六个人的姓名,千方百计的不叫人看出ta的特殊来。
但数一数提及ta的次数,明眼人便会明白了一切。
喜欢一个人,其实是很难藏住的。
就像凌危,虽然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作为座右铭,可田觅发现,他做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文科班那边看。
但他想看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确实替凌危感到难过。
像所有善良的人一样,她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打磨,她的脸皮的确是厚了。
别人拿她说笑的时候,她甚至也能跟着笑话两句。
在学校里见到郁赫,她也不再避讳。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又一起放学。
她好像成了老油条。
.日子是慢慢紧张起来的。
先是体育课渐渐成为了形式。
后来下课时间也被残忍压缩。
最后,她和同学们一样,习惯了这仿佛开了倍速的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