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满脸错愕:“您知道圣剑在何处?”
南宫悯说:“当然知道,我之所以要温朝雨把尹秋劫来教中,从来就不是为了逼谢宜君拿圣剑换人,圣剑可不在云华宫,”她说到此处停顿片刻,抬头看着夜空道,“用一个总坛换那两人现身,值了。”
秦筝一头雾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南宫悯瞟了瞟她,说:“云华宫是永远的敌人,可除了云华宫以外,还有什么人要与我们为敌,你可知道?”
秦筝愣了愣,突然间恍然大悟:“您是故意用尹秋将那一男一女引出来的!”
南宫悯笑了起来:“不错。”
秦筝疑惑:“可您又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怎么会想到要引他们出来?”
“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南宫悯说,“当初你们去金淮城灭了苏家后,有眼线来报,说是你们走后分别又有两拨人紧跟着去过苏家。”
秦筝又是一愣。
“引不出沈曼冬,倒是引出两只狐狸,他们甘愿为了尹秋在我跟前露面,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二人都与尹秋有着莫大关联,不想她被困在紫薇教,且那女子又声称找我寻仇,你觉得,一个和尹秋有关系又要找我寻仇的人,会是什么人?”
秦筝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倏地抬眼道:“如意门!”
“她是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与我交手了,”南宫悯说,“那我倒也来个以动制动,总而言之,这两人对我大有用处。”
这一刻,秦筝对南宫悯的谋略与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目露崇敬,先前满腹怒火顿时消散了去,喜形于色道:“那黑袍男人又是什么人?”
南宫悯眼眸微眯,说:“这两人都不敢以真面目见我,说明我必然认得他们,只是那男人不曾言语,未透露出什么讯息,目前倒是不好猜,”她站了片刻,吩咐道,“即刻派出擅长追踪的教徒跟上去,务必要摸清他们两人的底细,尽快汇报。”
秦筝立即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她说完,又问了一句,“那满江雪那边,可要再派人去追?”
南宫悯说:“怎的这样笨,我本就不是真心要留下尹秋,还追什么?否则先前满江雪自暗道出来,我就该跟她动手才对。”
难怪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和满江雪打起来的意思,原来如此!
秦筝顿悟。
“在追踪那两人之前,你得先叫一个人过来见我。”南宫悯说。
“谁?”秦筝顿住脚步。
南宫悯哼笑一声:“温朝雨。”
·
满江雪摸出火折子吹了吹,借着那微弱的火光看了看手上的羊皮图纸。
玉兰殿乃是南宫悯除了枫楼以外最长居的住所,起了火教徒们自然也是先救这两个地方,此刻已经时值深夜,要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玉兰殿周围的火势都已扑灭,整个宫殿附近都没什么人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师叔在看什么?”尹秋靠在满江雪怀里,心里还很紧张,不住地朝殿外张望着,生怕会有人发现她们躲在这里。
“找密道。”满江雪说。
“什么密道?”尹秋冷得瑟瑟发抖。
满江雪握住尹秋的手,以内力替她驱寒,边回答说:“这图纸上标有一个红点,是紫薇教总坛通往外面的密道,南宫悯虽然没有追上来,但我们还是不能从大门走,得把密道找到才行。”
尹秋歪着头看了看,只见那红点正好点在这玉兰殿中,却又没有十分详细的写明到底在何处,看不大明白,但也分析着说:“既然是密道,就一定会有机关,我们到处找一找,说不定能碰上。”
满江雪应了声“好”,将火折子递给尹秋,两人便在这殿中四处摸索了起来。
可好一阵过去,桌椅板凳,古玩玉器,连同墙上的丹青字画,只要是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两人几乎都动手试了一遍,但也始终不见哪里有什么机关被触发。
子夜深沉,远远的,还能听见不少人的叫喊声,尹秋找了半晌难免有点心慌,小声说:“师叔,会不会这图纸有误,密道不在这里?”
满江雪思忖片刻,说:“应该不会,我和晚疏先前找你时都是按着这图纸走的,没发觉哪里有误,且那小姑娘很明显是来帮我们的,再找找罢。”
尹秋看着窗外的沉沉黑夜,有些担忧:“季师姐怎么还不来?她不会出什么事罢。”
满江雪说:“不必担心,我走前特地解了她的绳索,何况有温朝雨在,她不会让晚疏出事。”
听她这么说,尹秋的心绪便宽慰了几分,她举着火折子四处游移,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却不料后退时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整个人登时一个趔趄,差点栽个跟头。
尹秋极轻地低呼了一下,慌忙稳住身形,然而没走两步却是十分离奇地踩了个空,她还未站稳,便又一个后仰朝后倒了下去。
尹秋尚且来不及看看身后是什么地方,只听“扑通”一声,她便毫无防备地掉进了一处余温残留的池水中。
“师叔!”尹秋难免受到了惊吓,甫一入水便大喊起来。
听到动静,满江雪立即转身朝池中一跳。
实际那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汤池,但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这里又黑灯瞎火视线不明,尹秋仓皇间并未反应过来,加上她又不会凫水,便在池子里下意识挣扎起来,唯恐自己淹死在这里。
“别乱动。”满江雪说着,赶紧伸手要将尹秋捞起来,可她才碰到尹秋的手,却听水中骤然传来一道“咔嗒”之响,随即又见尹秋忽然猛地往水下一沉,像是有人在底下故意将她往下拽一般,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蔓延开来,满江雪被那吸力一扯,也跟着没入了水下。
听到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机关开始运作一般,尹秋后背适才挨上池底,那地方却又忽然裂了开来,爆发出一股更加骇人的吸力,尹秋呛了几口水,狠狠咳嗽起来,她竭力抬起手臂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能摸到滑溜溜的石壁。
隔绝了空气,尹秋呼吸不得,先前那口气早就吐得一干二净,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飞速下沉,心头惧怕无比,只能条件反射般地在水里猛力扑腾起来。
水中更是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满江雪只感到尹秋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只得用尽全力朝她追赶上去,两人一经落入深处,那池底的石板便重重合拢,一下就将两人彻底封死在了下头。
那上头的池水尚且留有温热的余温,可底下的水却是寒凉至极,尹秋如坠冰窟,呼吸困难,那吸力紧紧拉扯着她,消耗了尹秋为数不多的力气,拖着她往更深的地方直直窜去。
周身一片黑暗,半丝光亮也无,尹秋骇怕至极,又喊不出声呼唤满江雪,她两手两脚极力挣扎,却是徒劳无功,也不知那水下是个什么地方,吸力极其强烈,简直让人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何况这水势湍急,水温又冰寒刺骨,尹秋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看不见满江雪在何处,心中无法抑制地涌出恐慌,好在没多久,就感到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她的衣角,尹秋在水中顿了一下,被那只手往回带了带,一头扎进了满江雪的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着,顺流而下,不多时,便见底下缓缓泄出了一缕微暗的白光,像是迎来了什么出口。
行的近了,那白光也就愈加强烈,尹秋灌了一肚子水,这会儿已经被憋得头昏脑涨,严重缺氧,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起初她还能勉力抓着满江雪,可随着意识的消退,加上越靠近白光那吸力也就越加强烈,尹秋渐渐没了力气,浑身绵软,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满江雪。
身子好似一片河水中的落叶,被那吸力肆意摆布,尹秋坠进那白光中心直往下沉,两眼紧闭,满江雪看清她现下的模样,心里一紧,急忙催动真气朝她追去,一把揽住尹秋的腰身,重新将她带入了怀中。
一瞬间,周围的光线尽数亮堂起来,那吸力也不复存在,水势也不再那么急促,两人像是冲到了一处江流当中,终于恢复了点动弹之力。
满江雪立即带着尹秋朝水面游去,途中,她用力晃了晃尹秋,试图将她叫醒,尹秋只是费劲地抬了抬眼皮,又很快晕晕乎乎地闭上了眼。
未几,尹秋又陡然间扑腾了几下,求生的意识使得她剧烈挣扎起来。
再不回到地面,她就要被活生生憋死了。
满江雪入水前便刻意存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也没吐出来,她见尹秋已然神志不清,便赶紧将尹秋牢牢箍住,同时垂下头朝尹秋凑了过去。
尹秋被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包裹着,五脏六腑都快要炸了,偏生她又被满江雪的手钳得死死的,分毫也不能动弹,尹秋正绝望之际,忽然感到冰凉的水流中蓦地搀了一点温热,像是就贴在她唇上,还带着软软的触感。
尹秋一惊,浑浑噩噩中终于回了点神,生怕自己被什么水草类的东西缠上脖颈给勒死,她正要睁开眼看一看,下一刻,却又感到有什么东西忽地撬开了她紧咬着的唇齿,动作十分迅速地封住了她的唇,同时,一股稀薄的空气灌进了她的口内,在这危急关头叫她急匆匆缓了一口气。
只不过那口气很快就烟消云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唇上的触感也随即离去,尹秋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朝面前的人凑去,她以为自己还能再求一口气呼吸一下,却只感到有人在她额头上拍了拍,便没了多余的举动。
紧跟着,箍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再度用力了几分,尹秋严丝合缝地贴着满江雪,就此被她带出了水面,终于从那水底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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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重回鼻息,尹秋急不可耐地大口呼吸起来,喉间很快漫上一股腥甜。
听到满江雪粗重的喘息也响在自己头顶,尹秋眼神惊恐,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吸了两口气便开始狠狠咳嗽起来。
她累极了,此刻只晓得赶紧换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满江雪虽然看着镇定,但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两人在水中停留了一会儿,满江雪便带着尹秋游去了岸边,一经回到地面,两人便又齐刷刷倒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整个地方都充斥着两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秋停止了咳嗽,仰首倒在地面大口抽气,这才感到半条命活了过来,但也浑身无力,累得动也不能动。
又过了好一阵,满江雪才起身将她扶了起来,问询:“怎么样?”
尹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哑声说:“这是哪儿?”
满江雪打量了一番周遭景物,发觉此处是个密道,两侧的石壁上都燃着油灯,中间横梗着一条宽敞的河流,看不到尽头,而她们对面那堵墙壁上,则有一个圆形的洞口,里头源源不断地淌着水,正好与眼前的河流相连接,看样子,她们刚才就是从那洞口冲到此处来的。
如果没猜错,那汤池里头应是有什么机关被尹秋无意中碰到了,恰巧叫她误打误撞打开了密道的入口。
满江雪这般想着,便听尹秋虚弱道:“我之前掉进池子里,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满江雪回眸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这回多亏你了,否则我们还在上头出不来。”
其实她要带着尹秋从大门走也并非行不通,只是那紫衣女子和黑袍男人都已离去,南宫悯若有心拦截,满江雪虽不惧与她交手,却也保证不了尹秋会不会被她所伤,是以能走密道还是要稳妥得多,哪怕过程坎坷了点。
两个人浑身透湿,真就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尹秋气息还有些紊乱,回想起方才的凶险,她赶紧一把将满江雪抱住,含着泪说:“幸好有师叔在,好可怕……”
“没事了,已经出来了,”满江雪轻抚尹秋的背,长出了一口气,“万幸你没事,也要庆幸紫薇教总坛建在低矮的盆地之中,如若有人强势围攻,没有密道的话,教徒们就只能被围剿至死,挖了这密道就是为了逃命来的,好在我们找到了。”
尹秋点点头,这才露出笑意,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满江雪逆着灯火的容颜,半是欣喜半是委屈地说:“师叔可算来了,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我有多想你,”她说着,没忍住落了泪,“宫里有人给南宫悯报了信,她知道你和季师姐会来救我,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我既盼着你来,又怕你来了之后会被她抓住,师叔……师叔!”
小小的人儿泪流满面,眼里俱是对自己的依恋与依赖,满江雪紧紧抱着尹秋,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好了,小秋不哭,师叔这不是来了么?”
重新迎来了熟悉的怀抱,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尹秋动容无比,又很快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师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师叔肯定不会不管你,”满江雪站起身来,搀了尹秋一把,“还能走么?”
尹秋抹掉眼泪,“嗯”了一声,立即撑着满江雪的手臂站了起来,可她两腿软得厉害,不大站得稳,才抬腿走了一步就歪歪扭扭地要栽跟头,满江雪便蹲下去,侧头看着尹秋说:“上来,我背你。”
尹秋好不欢喜,也不想跟她客气,当即将身子贴上了满江雪的后背,被她背了起来。
河流两旁都有供人行走的窄道,满江雪观察了一下水势,顺着下流的方向缓缓行去,尹秋将脑袋靠在她肩上,满脸都是浓浓的喜意,她歪过头瞧了瞧满江雪,见她脸上还淌着水,便伸出手替她擦了擦。
昏黄的烛光下,满江雪黑发透湿,一缕缕都粘在额角面颊和脖间,尹秋替她将头发理好,盯着满江雪的侧脸看个不停。
她先是打量着满江雪的眉眼,后又看着她挺直的鼻梁,再往下,则是一张嘴角微弯、不描而红的唇。
视线甫一落到那张唇上,脑中便闪过了一个朦胧不清的画面,尹秋登时愣住。
她蓦地想起了先前在水里感受到的那点温热和柔软的触感,再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被她偷偷碰过一下的唇,尹秋心中一动,方才还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
心绪一瞬乱了起来,尹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暗暗地想,师叔在水里对她做了什么?
师叔……是给她渡气了吗?
一想到“渡气”两个字,尹秋的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下渡气梗虽然俗了点,烂大街了点。
但是它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