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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二百零九章(1 / 1)

“轰!”的一声巨响传开,地动山摇,明光殿在冲天的硝烟中摇摇欲坠,琉璃瓦碎了一地。

声波远荡,林木震颤,亭台楼阁随之晃动,惊起几只飞鸟惊慌失措而逃,连残影也不曾留下。

“成了吗?”

“快过去看看!”

弟子们掩嘴咳嗽,用手扇着浑浊的空气往殿中行去。

“还不够,”满江雪立在窗外看着内里的那块玄铁,说,“再加。”

孟璟给了弟子们一个眼神,负责引爆炸药的弟子便又抱来好几捆,小山似地堆在那寝殿之中。

“远离!都躲远些!”

所有人退避三舍,离得远远的,一名弓箭弟子在箭尖裹了浸油的棉布,用火折子点燃,随后一箭贯窗射向寝殿之中。下一刻,爆裂声接连拔地而起,震耳欲聋,黑雾似浪潮一般猛然冲向穹顶,天地都为之变色。

碎瓦飞袭,断壁崩塌,明光殿在漫天烟尘中被毁作一片狼藉,不复往日旧貌。满江雪头一个冲过去,弟子们紧随其上,七手八脚地帮着清理废物。进程太慢,满江雪不欲叫人徒手开挖,示意弟子们闪开后,便灌注真气于掌心,跃上半空猛力一击,掌风刚烈,势不可挡,直震得残垣断木如飞沙一般凌卷而走,露出部分可供人落脚的空间。

“啊?那玄铁也太坚硬了,根本炸不开啊!”

拨开烟雾细看之下,那封住入口的玄铁仅仅只是变形,并未断裂。这东西是铸剑的好材料,珍贵异常,是出了名的有钱也买不到的物什,谢宜君这条后路委实留得好,为她拖延了不少时间。满江雪当年在紫薇教当着温朝雨的面打烂过一扇门,但那门是精铁所做,并不比玄铁牢固,又不过一指宽的厚度,自然是更好击破。

孟璟眼尖,一眼就瞧见那玄铁边缘已经被炸出了一个黑洞,不由喜道:“不管玄铁了,从那洞口进去!”

她适才说完,满江雪已抢在众人之前纵身跃入那洞口,弟子们赶紧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孟璟见状急忙将药箱背起来,正要跟着去时,忽听后面有个姑娘嚷道:“我去!尹秋她们在山下要死要活地守城,你们倒好,自个儿把窝炸了!”

孟璟一听这声音如此熟悉,扭头之际果见是那段家小姐来了,孟璟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尹秋她们如何了!”

段宁见了她当即喜上眉梢,乐道:“她们好着呢!就是被明月楼和九仙堂堵起来打了!”

孟璟说:“这还叫好?”言毕便要调些人下山去,但一想到宫里的人若是走了,岂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便只嘱咐弟子们照看在此处,就要急匆匆地下洞去。

“你干什么?”段宁一把将她拉回来,往底下看了一眼,“你知道这洞有多深吗就往下跳?摔死了怎么办!”

“掌门已经逃了,她有圣剑在手,万一伤了师叔我可以及时医治!”孟璟说着,顺势将段宁一摁,爬到她背上去,“快!背我下去!”

段宁只感到一份轻飘飘的重量贴上了她的后背,不禁结巴道:“你你你要点脸啊?你一个大男人往我身上爬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我是男是女,这时候害什么臊!”孟璟催促,“来日我给你赔礼道歉,快走!”

段宁在这紧张的时刻哈哈大笑起来,背着孟璟从洞口一跃而入,途中还不忘讨价还价道:“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一下啊!”

孟璟对这话充耳不闻,两人在半空一阵飞跃,落下地去,先前跳下来的弟子们却都还堵在这地方,只有满江雪不见人影。孟璟一看,发现这底下居然足足设了八道门,每一道门后都是一条通道,也不知究竟通往何处。

“师叔走得太快了,我们进来时她就不见了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走的哪个门啊!”

段宁身先士卒,随便挑了道门,边走边说:“我去探探!”

孟璟正要叫她不要胡来,段宁就一个飞身入了内里,这地道四处都点着长明灯,倒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视线还算清明。孟璟唤了段宁几声,只听那门里传来什么叮叮咚咚的声响,随即便光影闪烁。没过多久,段宁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叫道:“里头有机关!搞我一身泥不说,还差点把我活埋了!”

孟璟稍显不耐道:“你既要跟着,就不要擅做主张,出了事谁负得起责?”

说完这话瞧见段宁一身黄泥,身后的通道里还留着一串她的脚印。孟璟心念一动,想到这地方常年无人走动,地面都积着厚厚的灰,人要由此过,必会留下痕迹,便立即朝另外几个门看去,很快就瞧见其中一道门内也有一串杂乱的脚印,说不定就是满江雪和谢宜君留下的。

孟璟果断道:“走这边!”

·

谢宜君在通道内疾驰着。

心口怦怦直跳,后方不断传来震颤响动,连带着地底也晃得厉害,她落了满身的灰尘,气喘不停,每跑出一段路都要回头看看身后。

渐渐的,那剧烈的摇晃感消失殆尽,也不知是玄铁被人炸开了,还是满江雪已经放弃追她要从别处堵截,谢宜君虽未宽心,但也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扶着墙壁停了下来。

她昨夜吃的药剂量重了些,那药能让她体温升高营造出病得不轻的假象,虽说距离喝下解药到此时已过了段时间,但药效还未过,她又心惊胆战,与满江雪对话过程中生怕她随时杀了自己,之后又一路狂奔,也不知满江雪到底有没有追来,她终究是害怕的,心绪不平之下,人就更加如惊弓之鸟一般,两腿都在打颤。

手腕上的佛珠不断传来怡人的檀香,谢宜君垂眸看着那珠子,灰暗的面容溢出几分难以分辨的神色。

为什么要杀沈曼冬?

这个问题,谢宜君也想了很多年。

当初年轻气盛,心里积着仇怨,眼见南宫悯替她灭了如意门,她心里想着,如意门没了,沈曼冬必会回到云华宫,她一回去,师父定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她,那她谢宜君不就再也没机会了?

可如今想来,沈曼冬是知道她父兄被杀害的真相的,只要她告诉沈曼冬自己想当掌门,沈曼冬一定会谦让于她,绝不会与她争抢,但现在想明白的事情,那时候却分毫也未浮上心头。她只知道沈曼冬没了,掌门就势必会落在她手里。

然而事到今日,她才幡然醒悟过来,沈曼冬何其无辜,她有什么必要去死?

只要杀了师父一个人就可以……师父死了,剩下三个师妹没人会跟她争抢掌门的!

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下了错误的决定,倘使她没有杀了沈曼冬,她也一样能当上掌门,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些年,她藏着这个秘密,看着满江雪为当年的事愧疚,看着尹秋一天一天长大,她没有后悔过吗?她当然后悔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恶事,就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而一步错,则步步错,担惊受怕过了半辈子,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但她仍旧要活下去,没人想死。

没人想死!

地底阴寒,如置身于冰窟,寒气入体,使得人禁不住发起抖来。谢宜君运转真气将体内残留的药都逼了出来,减轻了不少眩晕感,她站起身,余光里忽然凝了一点星子般的寒芒,照亮了她的眼角。那光点由远及近,带着磅礴的杀气,隔着越缩越短的距离十分强势地激发了她体内的血液,沸腾之中却又含着刺骨的凉意。

一柄长虹贯日般的长剑倏然间袭至眼前。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谢宜君心头大骇,急忙祭出圣剑相挡,只听“铮!”的一声,凝霜被狠狠击飞,又在下一刻落进了一只筋骨分明的手里。

谢宜君想也不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拔腿便逃,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满江雪,也着实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两人在通道里你追我逃了一阵,察觉到身后的人隐隐有追赶上来的迹象,谢宜君咬了咬牙,抬手以掌风拍去墙壁上的某个灯盏,一道沉沉铁门便自上方骤然降下,顿时就将满江雪堵在了后头。

“回去罢!”谢宜君心脏狂跳,哪怕手握圣剑也不敢与满江雪正面交锋,只能高声喊道,“看在我们师姐妹一场,你放我一条生路!”

满江雪眼里没有半点温情,冷道:“你让我放你一条生路,那当年你怎么不放师姐和师父一条生路?”

“我的确做的太过绝情,但我现下已经后悔了!”谢宜君红着眼眶,“可一切早就来不及了,也无法挽回,你就算是杀了我,曼冬和师父也不会活过来!”

那铁门同样是以玄铁所制,满江雪试了两下没能打烂,寒声道:“我说过,我没资格越过小秋和梦无归要了你的命,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于情于理也该当面给她二人一个交代,再说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后不止云华宫,整个中原武林听说后都不会再容得下你,你若还有几分良心未泯,就该主动站出来为当年的事向所有受害者赔罪。”

谢宜君趔趄几步,泪水不受控制地滴下来,她看着满江雪,像是一瞬苍老了许多。谢宜君说:“我心中悔恨不假,但也没傻到束手就擒。江雪啊,你是我们几个之中年纪最小的,又身世坎坷,当年你被曼冬和师父带回来后,我也是疼过你的!我痛恨师父,嫉妒曼冬,排斥温朝雨,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这些年来,我对你不够好吗?我无亲无友,只把你看做唯一的亲近之人,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

“你对我的好,就是派人在惊月峰监视了我那么多年,”满江雪说,“别自我感动了,你不过是要将对师父和师姐的愧疚投在我身上,你当真要对我好,就不会三番两次对小秋下手,你明知道我看重她,你的所作所为与芝兰没有区别!师姐和师父都是被你所杀,这是不争的事实,绝非是你对我好不好就能一笔勾销的罪孽。”

“算我求你!”谢宜君一边后退,一边哀戚道,“只要你肯放我一条生路,我从此远走他乡,改名换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你放心,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将圣剑暗中送到你手里,有你和晚疏在,云华宫不会垮,你拿着圣剑更不会怕了南宫悯。我……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尹秋和晚疏她们?那比杀了我还难受!你放过我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满江雪送出长剑,越过铁门上的空隙直冲谢宜君而去,谢宜君仓皇转身,却见凝霜在半空中折了个弯,剑柄极其灵性地敲在那灯盏之上,铁门即刻快速上升,满江雪接住凝霜,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到得谢宜君跟前。

两人同时出了剑,一劈一挡,火花乍现,那飒飒剑风比寒风更甚,擦过面庞时宛如刀割一般,谢宜君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圣剑虽强悍,能够挡住凝霜,但满江雪的力道依旧从剑身蔓延了过来,谢宜君虎口发麻,整条手臂犹似被巨锤抡砸而过,疼的她险些连剑也拿不稳。

满江雪还未见过圣剑到底有何威力,是以不曾掉以轻心,她挽了个剑花,想挑了这剑,谢宜君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匆忙闪身避过,两人身轻如燕,在这通道内缠斗了片刻,谢宜君不欲伤了满江雪,只好瞅准时机继续向后窜逃。

谢宜君原本以为有圣剑在手,她或许能倚仗兵器之利压住满江雪几分,可从她登位以来,每日累于案牍,练剑的时间不多,功夫虽未退步,却也没有精进。而满江雪在惊月峰日日都不曾落下功课,她比过去更加不容小觑,时隔多年再度交手,谢宜君发现自己竟然还不如从前,她从前还能拼着一口气与满江雪对打多时,而现在却不行了,她在满江雪面前连几十招都过不了,只有逃命的份。

更不提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和满江雪作生死较量。

就这般躲闪一阵,谢宜君十分狼狈,被满江雪逼得毫无办法,只得狠下心催动真气回头与她交起手来。圣剑发出低低剑鸣,那剑柄上的夜明珠光华暴涨,刺的人双目生疼,发觉谢宜君开始有了主动进攻的意思,满江雪不退反进,迎着那烈烈寒光直面而上。两把剑碰撞在一起,撕扯开尖锐声响,谢宜君咬紧牙关,再不肯留情,手中圣剑舞得虎虎生风,一顿劈砍挑刺下来,满江雪耳尖一动,忽地听到一丝极其低微的迸裂声。

她翻身避开一击,落地之前飞快垂眸看了一眼,瞧见凝霜的剑身上已有两道细小裂痕,剑刃也多出了不少豁口。

满江雪眉头微蹙,这才见识到了圣剑的厉害,逐冰和凝霜乃是师父请铸剑大师亲手锻造的好剑,多年来身经百战,锋利不减,可在圣剑面前,凝霜却这样脆弱,居然没打多久便成了这副模样。

只这一个思索的空当,谢宜君又灵巧跃开,与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满江雪正要接着追去,谢宜君却在此时猛地一跺脚,满江雪足下一轻,地面霎时裂开一个豁口,她防无可防地向下坠了一截,欲飞身而上时,头顶又好巧不巧砸来一块四四方方的巨石。

阴影袭来,眼前光线乍然间变得昏暗,一切发生得很快,满江雪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她在坠落的过程中听到底下有水流声,便知道这地落不得,谁知道那水流到底是什么?说不定人掉进去就会被溶成渣子。

满江雪闷哼一声,凭着感觉在附近的墙壁上踩了一脚,借力腾飞而起,想一掌将那巨石击碎,然而未等她出手,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裹着金丝的长鞭倏然间自一侧扫来,恰到好处地缠在了那巨石之上。同时,又听什么人鬼哭狼嚎地尖叫了一声,那巨石便在盖住豁口前被长鞭猛力往边上一拽,未能落得下来。

满江雪顺势翻身而上,稳稳落了地,回头一看,段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冲身后全力奔跑的孟璟哭喊道:“快来啊!我手断了!疼死我了!”

·

“师叔!”

弟子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江雪没空管段宁,二话不说就又朝谢宜君的身影追了过去。

段宁疼得眼泪直掉,在地上打着滚,孟璟把她按住,检查之后才松了口气,喝道:“不要乱动!只是脱臼而已,我给你接回去!”

“别别别!”段宁惊恐万分,示意弟子们跟上满江雪后才嚎道,“先把我打晕!”

孟璟迟疑了一下,一个手刀砍在段宁脖间,段宁惨叫一声,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没吃饭吗!”

“我没打晕过人!”孟璟情急不已,急中生智道,“糟了,你后面有鬼!”

段宁表情一变,以为是谢宜君又搞了什么机关要杀他们,忙回头道:“哪里有鬼——”

孟璟见她回过头去,赶紧捏着段宁的手臂眼疾手快地将她骨头一接,段宁始料未及,先是一嗓子亮出来,随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在进来前背着药箱,里头一应俱全,孟璟火速摸出药瓶给段宁闻了闻,段宁倒抽一口冷气,白着脸醒了过来,愤然道:“你骗我!”

“别废话了!”孟璟拖起她就走,“快去保护师叔!”

段宁疼得大汗淋漓,但也没忘用另一只手揽着孟璟施展轻功,二人赶到时,那地方又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弟子们在前头挥着长剑砍伐流矢,满江雪则在一片混乱中一掌击中谢宜君左肩,将她打得口吐鲜血,仓促倒地。

段宁见之大喜,急忙轻点足尖掠过去,想用鞭子将圣剑抢走,可她骨头适才接好,手只抬了一半又哎唷连天地收了回去。谢宜君后背甫一沾上地面便侧翻滚去一侧,满江雪欺身逼近,没有傻到用凝霜与圣剑硬碰硬,而是在谢宜君还未稳住身形时刺向了她执剑的手。

电光火石间,凝霜快如闪电,剑尖势如破竹般贯穿了谢宜君的手腕,血水飞溅。岂料谢宜君受此重创却好似不痛不痒,连声音也没发出来一星半点,她紧紧握着圣剑,脸色惨白地将手腕抽离出来,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狠厉,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痛全力反手一斩。

“铿锵!”一声脆响,凝霜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轰然断裂,残破剑身飞射开来,又在撞上墙壁后无力落下地去。

“任你武功盖世,也敌不过这把剑!”谢宜君双目赤红,纵跃之间割伤了满江雪的臂膀,恨声道,“你非要逼我到这一步!”

血水蔓延,很快染透了那里的衣料,一股难言的剧痛遍布开来,似火烧,又似雷电噼啪缠绕。满江雪眸色冰冷,并不在意这小小伤口,即便没了兵器,她也没打算就此放过谢宜君,仍要穷追不舍。

身后弟子们解决了两旁的流矢,纷纷冲到此处,孟璟拔了一人的剑朝满江雪掷去,满江雪抬手接住,只一下,那把剑又被谢宜君拦腰斩断,根本半点用处也顶不住。

满江雪步伐一顿,颔首一看,不过眨眼的功夫,整条手臂已经鲜血淋漓,她用衣袖将那伤口一抹,发觉那地方竟在无声溃烂,变得血肉模糊。

“这剑是经由最毒的烈火千锤百炼而出,一旦被伤,若不及时处理,你浑身都会烂掉!”谢宜君胸口起伏,声音有些发颤,“凝霜都如此不堪一击,何况你赤手空拳!江雪,就此打住罢,我实在不想伤你!”

段宁啐道:“少来假惺惺了!你杀了人是不是也要说一句实在不想杀啊!”

“师叔!”孟璟瞧着那伤口,失声道,“先包扎起来罢!”

满江雪看了看谢宜君,冷哼一声,不由分说便拔了一名弟子的佩剑,谢宜君观她这举动,嘴唇开合两下,满江雪已面不改色地将剑身置在臂间,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溃烂的血肉狠狠刮了下来。

一点若隐若现的白骨映入了众人眼帘。

“你……”谢宜君神情惊愕,抖着嘴唇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不杀你,”满江雪执着剑,一步一步靠近谢宜君,“我只要你主动认罪,给小秋和梦无归一个交代,你杀师姐多少还有个理由,可你杀了梦无归的父母,却只是顺手的事。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到头来害的全是无辜之人,你不是在报仇,你是在恶意造下杀孽,你与沈门主半斤八两,你们做了同样的事!”

谢宜君说:“因为我不甘心!就算有南宫悯攻打如意门,那也不能算是我亲手报了仇!我们谢家就剩了我一个,若非我死里逃生活了下来,你以为那姓沈的老贼又会放过我吗?他灭了我们全家,我也不能叫他好过!”

“所以现在轮到你了,”满江雪说,“你侥幸活了下来,梦无归和小秋亦是如此,按你的话来说,她们今次要杀了你也无可厚非,我替师父清理门户同样是天经地义。”

两个人都负了伤,谢宜君发丝凌乱,腕间的血洞血流不止,她看出满江雪虽强行忍耐,身子却在因着那砭骨之痛而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谢宜君听她此言,心里那一点旧情彻底烟消云散,她冷笑道:“你以为刮骨除肉就没事了?你看看你那伤,还在加重溃烂,你一定疼得很罢?我方才已经够手下留情了,你再要死缠烂打,我只能对你下狠手,真到了气绝之时,可别怪我无情!”

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吹动了满江雪的长发,她未再言语,一个箭步上前袭向谢宜君面额,谢宜君仗着圣剑叫她近得了身却得不了手,弟子们在旁观望,又找不到时机出手相帮,还都畏惧于那把圣剑,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段宁试着用左手挥了挥鞭子,谢宜君没挨着不说,倒把身边几个弟子给抽了几下,段宁嚷道:“要打出去打罢!你可别失了手叫那圣剑飞过来,砍了我们可就不好!都跟你无冤无仇的!”

谢宜君巴不得早点离开此处,耽搁了这么久,万一有人在外头寻到了出口,就算她有圣剑也不是没可能被堵在这地方群攻而死。谢宜君当机立断,收了圣剑往后一撤,就此窜逃而去。

满江雪行动已然受阻,不如先前那般迅捷,伤口正在逐步扩大,痛意缠身。但她眼下也没精力去处理,更不知该如何处理,便追着谢宜君一路往通道出口奔去,孟璟与段宁也在后头不要命地追。

一行人急速前行,离那出口越来越近,谢宜君临出门前回身挥去一道剑气,又果断摁下了门口的开关,脚底抹油般地先行离开了此处。

那剑气十分骇人,竟似无形化有形,如一道夜空流星疾驰而来,还挟带着一股火舌般的气浪,未能靠近便已叫人觉得面皮发烫。

满江雪下意识就要凌空避开,随即又想起孟璟等人还在身后,只得立在前方凝聚真气送出一记猛烈掌风,与那剑气来了个当头相撞。

霎时间,一团耀眼白光猛然炸开,气浪向四周铺散开来,使得两侧墙壁显出深深裂痕,弟子们被这动静震得站立不稳,纷纷不受控制地歪了脚脖子栽去地面。余波袭来,威力仍存,满江雪接了方才那道剑气,胸口气血已经翻涌,见那余波遂然靠近,便又站在前头生生将全部挡了下来。

弟子们在她身后毫发无损,满江雪踉跄着倒退几步,孟璟赶紧伸手去扶她,满江雪却一个摆手奔向前方,谢宜君离开之前将出口的石门给关上了,满江雪摁了摁那开关,石门没有反应,纹丝不动。

孟璟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烂成了巴掌大小,忙将药箱打开,找了瓶上好的止血灵药给她洒了上去,谁知那药粉一经沾到伤处,满江雪顷刻间便冒了满头冷汗,血反而流得更多了。

孟璟变了颜色,还未来得及致歉,满江雪连拍三掌在那石门上,石门不动,她倒是垂首喷出一口血来。

“师叔!”

弟子们大惊,被这触目心惊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圣剑所激发的剑气非常人可抵挡,加之满江雪已被圣剑所伤,那剑气打在她身上,两相汇合,就更加重了她的伤势。

孟璟竭力冷静下来,复又找了好几瓶可以止血的外伤药,可都没什么用,还适得其反,叫满江雪那伤口越烂越大。

“行了行了,快别试了!”段宁急得直跳脚,“先想想怎么把这门打开罢!”

满江雪朝那门边的开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谢宜君已将开关毁去,她咳嗽两声,挥手叫弟子们退后,随后气沉丹田,汇聚全身真气于掌心,在那石门正中不余遗力地猛拍了一掌,这般全力而为之下,那石门果然开始龟裂,满江雪又补了几下,终于将那门震碎开来,待出得地底通道,外头乃是一片林木丛生的清幽山林,谢宜君已不知去向。

然而她的踪迹却并非不可寻,满江雪沉着顾盼,见得西侧的小径上滴落着血迹,便带着孟璟等人朝那方向追赶而去。众人跃上稍头,在半空飞掠一阵,始终不见谢宜君身影,却没想到少顷过去,谢宜君竟然自己现了身,她不知为何倒飞而来,狠狠撞在一根枝干上,与那断木一齐栽倒在地,匍匐着爬不起来。

满江雪当即朝她俯冲过去,只差一点就要得手之际,眼前却刺来一柄银白长剑,满江雪立马在半空中来了个原地翻身,站稳后抬首一看,对面站着个红衣似火又笑意嫣然的女人。

“云华双燕之一满江雪,”南宫悯目光透着明显的打量,揶揄道:“就连你也敌不过我紫薇教的圣剑,瞧着真是狼狈呢。”

满江雪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对谢宜君动过杀心,意在活捉,她在圣剑之下当然讨不了好。满江雪不理会她的嘲讽,也早已料到这人有可能会适时赶到,便也不废话,问道:“你想保她?”

南宫悯眼帘微垂,看着谢宜君大口喘气,极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南宫悯笑道:“我保她做什么?我只要我的圣剑。”

言毕便弯下腰去,要将遗失已久的圣剑取回来,谢宜君方才吃了她一掌,伤得不轻,见状仍要挥剑相挡,可那凶悍的剑气却在南宫悯手中化作了温柔的春风,丝毫也未将她伤到。

南宫悯说:“这把剑谁都能伤,唯独伤不了我。谢掌门,你落到这步田地都是自找的,看来你我之间的搏斗,也总算可以画上一个句点了。”

她若拿到圣剑,就更是如虎添翼,比谢宜君还要难对付,满江雪全神贯注,正要伺机而动,有人却比她的动作更快——只见一道紫衣人影骤然间从天而降,林中飞花残叶迅猛而起,扬了满天,又在下一瞬顿在半空,继而如道道暗器一般悉数倒回,直冲南宫悯而去。

南宫悯眼眸微眯,后颈发凉,却并未收手,势要拿回圣剑不可,然那飞花残叶来势汹汹,叫人禁不住血液沸腾,又遍体发寒,加之谢宜君见势不妙,赶紧抱着圣剑朝后翻滚而去,南宫悯扑了个空,只得避开要害,轻飘飘落去一侧。

她与满江雪同时回首朝来人看去,梦无归翩然站定,神情森冷。

四人互相端详,还未见得谁先开口说话,又见一行人陆陆续续自东边的林子里涌了出来。

尹秋第一个露了面,后头紧跟着季晚疏和温朝雨,白灵带着一队弟子不甘落后,众人齐齐来到这空地上,不约而同露出惊诧之色。

“师叔……”瞧见满江雪浑身是血,尹秋呼吸一滞,急忙奔去她身边,“你、你怎会伤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改名了,家人们,我终于有正常的书名了。

连载期间暂时不会换封面,等完结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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