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舒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坏笑着把抹布放进水盆里,灵敏地一跳,小手臂勾着何望良的脖子,何望良为了配合女儿的身高,微微蹲下了身子,眯着眼睛笑着,由着她来。
“爸爸!您可得相信我们之间的交情啊!”何廷舒放下手,脸蛋晕红着,充满着朝气活力,“这种小事,可真是不值一提!”
何望良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但还是不由得感慨道:“如果当年爸爸多加防范,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廷廷,你刚刚步入社会,有些道理可能还不明白,但是一定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他就是个鲜活的例子,愚蠢到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成功。
何廷舒重重地点了点头,惹得马尾摇晃,她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我可比爸爸聪明一百倍!”
何望良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毛巾,很快地就和何廷舒一起投入到收拾屋子的行列中。
虽然房子不大,但是因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所以处处都落上了灰尘。
最后,何廷舒把窗帘拆下来扔到洗衣机里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她靠着墙壁,打开订餐软件订了几样家常菜。
等到外卖送来的时候,窗帘已经被洗好,并且都被她晾在了晾衣杆上。
时隔这么些日子,这是何廷舒吃的最香的一次,她夹了块锅包肉放到何望良的碗里,咽下了嘴里的饭,然后问他:“爸爸,您这出狱了以后,想干点儿什么吗?”
“我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技术”,何望良在女儿面前露怯,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可他现在也只能和何廷舒商量以后的事情。
“什么也不会,会的现在也用不上了,哪个公司企业也不会收有前科的人的”,何望良叹了口气,“所以,爸爸想暂时开一开出租车,攒点钱,然后做点小生意。”
“廷廷,你看行不行?”
何廷舒吸了一大口粉条,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儿,她扬起头,眸子晶亮晶亮的,“当然行了!爸爸,我绝对支持您!”
“买车的钱,我出”,何廷舒笑眯着眼睛,“就当是前期投资了。”
何望良笑道:“你一个小姑娘,攒点钱自己留着,钱的话我自己想办法。”
“爸爸!您现在哪有钱?”何廷舒放下筷子,起身从挎包里摸出了张卡,然后放在餐桌上,“这不比您借高利贷什么的强?”
何望良低头看着那张银行卡,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到最后,他还是沉声道:“谢谢女儿。”
他抬起头来看着何廷舒,眼圈红红的,还是没忍住问她:“不过廷廷,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当然是我在加拿大打零工自己攒的了!”
何廷舒不介意撒撒小谎,她和陆淮之间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何望良知道。
这件事被何望良知道了之后,只能给他增添多余的压力,这些明明由她自己承受就足够了。
其实从何廷舒和陆淮在一起的那天开始,陆淮就没让她再花她自己的钱,就连林奶奶家楼上的房子租金,都是陆淮出的。
她之前打工赚的钱再加上每个月吕宁给她的生活费,这五年来她攒的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买辆车了。
这么算算,她好像还欠他一笔巨款。
何廷舒扯了扯唇角,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此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扯了块纸巾把嘴角擦干净,拿起手机来看。
何望良看到自己姑娘的脸一下子白了。
陆淮:伯父既然已经出狱了,明天早上的机票我已经帮你订好了。
可是何廷舒记得她没有告诉陆淮何望良的具体出狱时间。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她人在中国,他还是不依不饶找人来监视她来调查她吗?
何廷舒定定地看着手机,过了半天才缓过来,之后就再也没了胃口,把塑料包装袋都包好。
何望良有些好奇地问她:“廷廷,你看到什么信息了?吓得脸都白了。”
她“哦”了一声,手心后背的确有冷汗渗出,她尽力装作很平常的样子答道:“好朋友发来的恐怖搞怪短信,把我吓了一跳。”
“你们这些小孩子,偏得把自己吓出病来”,何望良见不得别人欺负别人自己的女儿,当下就虎下了脸。
何廷舒连忙笑道:“都是好朋友,开玩笑的啦!”
何望良叹了口气,自知自己已经跟不上社会的潮流,也就没再唠叨,省得惹孩子不痛快。
何廷舒坐着和何望良聊了会天,就离开了出租房,叫了辆出租车往rt酒店去。
不巧的是,司机刚刚和上一个乘客吵了架,现在不停地和她抱怨着,抱怨过后,又开始和她聊人生聊理想。
何廷舒觉得这人挺没趣的,一边应付着,一边担心他的行驶技术。
现在正赶上晚高峰期,路况也不太好,稍有个不留神就要发生擦碰,而这位司机却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还要分心和她聊天。
如果不懂得规避,意外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意外。
在何廷舒叮嘱司机让他认真开车的时候,他回头要教育她这个小姑娘,却不想上了反道,对面来车没来得及踩刹车,车灯交错时,她大叫着,大脑一片空白,却在最后,隐隐约约看到了陆淮的脸。
那么温柔地对她笑着。
眼前最后的景象,有满地的鲜血,有火,耳边有爆炸的声响,她迷迷糊糊地按着自己的头,沾了满手的血,车门的尖端扎进她的大腿,让她疼到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何廷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睡吧,能逃多长时间就逃多长时间。
“何先生,我们初步判断您女儿属于暂时性失忆,至于她十八岁以后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找回来,这个我们也不敢做决断。”
医生和何望良面对面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谈论着何廷舒的病情。
“其余的,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手臂和腿上的伤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您作为家长,得多费点儿心了”,医生想了想道。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何望良笑着说,“您辛苦了。”
“没事没事,我们应该做的”,医生答道,“我们科里下午还有个会,就先不和您说了,先走一步。”
“好好好,您去忙,您去忙。”
病房内,她坐在轮椅上,往窗外看去。
医院外面的绿化很好。
何廷舒皱着眉在尽力地回想着过去的事情,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会让她的头越来越痛。
失去了五年记忆的感觉真的很差,差爆了!
更令她难过的是,据说她的手机被车轱辘碾压成了碎片,无法再用。
这样一来,她连从信息和通话记录来判断她认识谁,和谁关系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何廷舒丧了气,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何望良进了屋,坐在凳子上为她削苹果,忽然听到何廷舒问他:“爸爸,我们家的房子真的没了吗?”
他削苹果的动作稍有停顿,然后答道:“是啊,廷廷。不过昨天我们才租了一间房,都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
十八岁的何廷舒,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好吧”,她点了点头,朝何望良笑道:“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有爸爸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家的!”
“不过爸爸”,何廷舒对过去五年的事情很感兴趣,“您真的不知道我这五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她的话刚刚问出口,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何望良起身去开门。
来人个头不矮,得有一米八往上,穿着一件高级定制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衬衫衣摆收束在窄窄的皮带之下,左手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男人眉眼深遂漂亮,面相清俊而不显得女气。
何望良又注意到他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黑色皮带的江诗丹顿。
在他没落魄之前,他也偏爱这个牌子的手表,以他看表的经验来看,这块手表至少得二百万。
不过,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来找他们呢?
难道是认错病房了吗?
“您好,请问廷舒是在这里吗?”陆淮礼貌地问道,左右两只手都拎着补品还有水果,给那修长的手指添了几道勒痕。
简直是罪过。
“是,是的”,何望良答道,“不过,你是哪位,认识我女儿吗?”
“伯父好”,陆淮鞠了一躬,站直了后继续说:“我是廷舒的……未婚夫,我叫陆淮。”
未婚夫?
那为什么女儿没和他提起过?何望良皱起了眉,有些不相信,但是总把人堵在门口说话,也不合礼数。
他退后一步,让陆淮进了病房。
她讶异地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眸光直在他的身上打转。
不过,好在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厌恶与疲倦。
何廷舒低头看了看自己吃了一半的苹果,然后把它递给眼前穿着讲究又眉眼漂亮的男人。
“你是我的未婚夫?”
“那好,把我啃过的苹果吃了,我就信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