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匪夷所思的赐婚,起源于宋瑜瑾在和常乐聊天的时候,说起玉贵妃后宫专横。这话不小心被听去了,而后传到玉贵妃耳朵里。
玉贵妃盛宠多年,说是一人把持后宫也不为过,后宫里遍布耳目,就算是真有人对她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也是宋瑜瑾运气不好,那么随口一说,就被人听了去惹了玉贵妃不快。玉贵妃不过是吹了一句枕头风,宋瑜瑾就马上被赐婚嫁给沈独。
要是几年前,这桩婚事谢瑛容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是如今沈家密谋造反满门抄斩,剩下的这一个独苗苗也被施以宫刑,断了将来。
女儿嫁过去就和守活寡没什么分别,谢瑛容怎么能接受。
“瑜儿,你别是磕坏了脑袋,说起胡话来。”谢瑛容伸手去探,她怀疑宋瑜瑾是失了神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娘,我清醒得很。”前世的时候,爹娘也是想尽了办法要帮她避开赐婚,不惜到处找人求情,最后她还是嫁给了沈独。
因为玉贵妃要她嫁,她就只能嫁。
“圣旨已下,岂容更改,别让爹为了我做出忤逆圣意的事。”
女儿这个时候都还在为家里着想,谢瑛容更加心痛:“你爹的前程哪有你来的重要,这可关系到你的终生大事,沈独绝非良配,不能嫁!”
“抗旨是重罪,宋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娘忍心让他们皆受我连累吗?”
宋瑜瑾知道母亲是因为疼惜她才反对,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宋家的决心,“爹可以不在意,但其他的叔伯们可以不在意吗?到时候我成了整个宋家的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心的。”
谢瑛容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瑜瑾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女儿一定会过的很好的。沈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从前你不是还夸他是翩翩如玉的京城第一公子吗?”
“可那是从前,现在他……”
“现在的他除了身份,什么也没变啊。”宋瑜瑾打断谢瑛容的话,“你和爹不是从小教我不要有门第之见吗?沈独既然能受得起那样夸赞,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你就放宽心吧。”
“可我……”谢瑛容还想再说什么,宋瑜瑾已经捂着头倒下了,嘴里直喊着头疼拉过被子裹成一团,不让她再有开口的机会,借着头疼要多休息的理由让听夏把人送了出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谢瑛容憋在心里的那半句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哪里是担心沈独对自家女儿不好,她担心的是沈独受过刑,不能人道!
这个臭丫头,居然故意拿话来绕她。
谢瑛容本想着既然宋瑜瑾已经睡下了,那就等明天起了以后再去好好劝劝她,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听说女儿拖着还没好全的身体进宫谢恩去了!
气的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赶紧派人去追,务必要在宋瑜瑾进宫之前拦住她。
只是等管家来报,宋家的下人追去的时候,宋瑜瑾已经入了宫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谢瑛容眼前一黑,愣愣地跌坐回椅子上。
宋瑜瑾入宫的时候,玉贵妃才刚刚转醒,锦被下伸出一节雪藕般的手臂拉动床头的摇铃,就有鱼贯而入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梳洗打扮。
玉贵妃站在镜子前,看着铜镜里映出华容云裳的人影,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虽然已经三十四岁了,但保养的好,看起来和二十几岁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更添了几许风情。
宫女前来禀报宋瑜瑾求见的时候,玉贵妃一时还没有想起这是谁,直到贴身的宫女秀珠小声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来。
宋瑜瑾,不就是常乐身边多嘴多舌的那个女人吗。
“她来做什么?”玉贵妃姿态慵懒地倚在榻上,一旁的宫女拿着玉锤跪在榻边为她捶腿。
“说是要来给娘娘谢恩。”秀珠抿着嘴笑,“嘴上说的好听,恐怕是来求饶的。”
“求饶的话我可不爱听。”玉贵妃道。
宋瑜瑾的话可是让她非常不快,她专宠多年,就连皇后都矮她三分,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翰林之女对她评头论足了,当即去求皇帝赐婚要给她个教训。
只是没想到正主这么快就投降了,她心里的气都还没出完呢:“我还以为是个硬骨头呢,这么容易就服软,真是一点也不像翰林院的人教出来的女儿。”
“奴婢听说昨日圣旨才到宋家,外面的那位就撞了柱子,脾气烈的很呢!”
玉贵妃哼笑了一声。
“昨天才寻死,今天就来求饶了,真是一出接着一出。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这苦肉计唱的好不好,要是唱的好了,本宫一开心就给她换个夫婿也说不定。”
秀珠笑着去喊人。
宋瑜瑾被听夏扶着进来,一站稳就跪了下去。
玉贵妃凝目打量,小脸惨白,头上缠着纱布,一身素衣,看起来是挺惨的,心里暗暗点头,倒真是有几分求饶的架势。
“民女前来叩谢贵妃金恩,谢贵妃娘娘为民女赐下金玉良缘。”宋瑜瑾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玉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就连秀珠也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宋瑜瑾竟然真的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玉贵妃的兴味顿时消散,淡淡道:“既然谢了恩,就回去好好备嫁吧,别出阁的时候还顶着一脸的疤。”
宋瑜瑾又道:“民女进宫,除了谢恩,还有一件事想向娘娘请教。”
“何事?”
“因此前从未有如此惯例,民女想问娘娘不知这聘礼是否向男方索要,嫁妆又该备多少才合适。
毕竟沈独身份特殊,一直留在后宫当差,又未曾在宫外有私宅,民女嫁过来以后住处又该如何安排,便想着这后宫的事向来都是娘娘做主,故而有此一问,还望娘娘解惑。”
玉贵妃眼中划过不快。
她是想给宋瑜瑾赵麻烦,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当时想着沈独的身份对宋瑜瑾来说是个耻辱,没想到现在引火烧身了。
数遍历朝,都没有把臣子之女嫁给太监的先例,太监要真是寂寞了,不过是寻个宫女作伴,有主子愿意给体面的,添几幅妆也就罢了,哪会牵扯到嫁妆聘礼上去,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宋瑜瑾垂着头,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上辈子并没有谢恩这一事,可就在家里人不得不为她的出嫁做准备时,玉贵妃下了懿旨,要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沈独为奴,她便不该再享锦衣玉食,二十六抬的嫁妆全部被扣在了家里,婢女侍从一个不留,也不许宋家人有一点的帮扶。
前世她嫁给沈独后日子过得潦倒,和玉贵妃的这道懿旨脱不开干系。
所以这一次,她就先发制人,在玉贵妃之前,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又被人拿来做话柄。
玉贵妃本想说按民间的规矩来办,但转念一想,宋家家底不弱,要真是按规矩来,宋瑜瑾几十抬的嫁妆一放,成群的下人跟着进来,沈独还叫什么奴才。
“虽说皇上仁慈,对沈独高抬贵手,可他毕竟是做奴才的,聘礼恐怕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再说了下人住的地方能放得下多少东西……”玉贵妃笑道,“……可不许你准备嫁妆难免又不近人情,你就昂量着准备些实用又不占地方的东西吧。”
“看在你大喜的份上,我就赏沈独一道恩典,单独给他一间耳房吧,以后你就随他住在一起,为他端茶倒水,做个贤妻良母。”
“多谢娘娘体恤!”这话未免没有挖苦的意思,但宋瑜瑾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不吝于给玉贵妃戴高帽,只有哄得她开口了,日后她要做的事才好施展。
玉贵妃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宋瑜瑾,她倒是有些小瞧宋家的这个女儿了。
如果今天宋瑜瑾没有来这一出,过几天她恐怕也是要找由头给她点苦头吃吃的,现在这么一问,她倒不好说的太过分了。
这个宋瑜瑾倒像是提前料到她会这么做似的。
玉贵妃本还有些可惜,不过一想到她和常乐是一块的,怎么也不会站到她这边来,心里的那点遗憾又消失了,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宋瑜瑾便低着头退出去了。
正逢三皇子赵明旭一大早的进宫请安,一错身就看到一个纤细清秀的身影扶着丫鬟缓步而去,袅娜婷婷,颇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目光一动,步子却没有丝毫停顿。
转过身进了屋,请安之后与玉贵妃闲话了几句,逗得母亲连连发笑,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刚刚出去那个姑娘是谁?”
秀珠道:“是翰林学士宋渊家的女儿。”
哦,原来是被母妃赐婚给沈独的那个倒霉蛋。
赵明旭眉头一挑,想起少女那玉白无暇的侧脸,心头生出惋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陪着玉贵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边母子两人聊得开心,那边宋瑜瑾刚出了玉贵妃的重锦宫,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
“沈独,你真是蠢到家了,这么简单事情都做不好!”
宋瑜瑾脚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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