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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义一直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最后一定会为了那个位置而生分,但在他看来一切都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决定成败,他和赵明旭之间有血脉牵系,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现在的一切都在告诉赵明义,是他太想当然了。
“你们接着往下说吧。”
赵明义也不是会逃避现实的人,既然真相摆在那里,他就要听到底。
“从我们查到的线索来看,三皇子在平州一共安插了两个棋子,明为柳远安,为他大肆敛财,积累财富,暗为九霄,蓄养兵卒,积蓄力量。”陆楟之清出桌面,用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一大一小两个圈。
大代指军营,小代指柳远安。
“这个大营里兵力如何,其他地方是否还藏着人,他们有没有潜伏的探子,我们一概不知,糟糕的是我们这里已经惊动了他们,我猜接下来他们可能有两种做法,一是迅速转移,不给我们找到证据的机会,二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我觉得后一种方式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独颔首:“不错,这里是他们的老窝,轻易不会放弃,而且那么多的人要迁走,兴师动众反而容易暴露踪迹。而现在我们身处府衙,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如果他们联系上了柳远安,里应外合,我们就难以应付了。”
曹雄未归,赵明义身边的暗卫再厉害,也难敌人众多。
“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陆楟之看着沈独。
从沈独带伤出现,陆楟之就猜到了个大概,这位落魄的沈家后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能,他故意隐藏了实力,必然有所图谋。
凭他这份隐忍的心性,若能为太子所用,也能助添赵明义的实力。
沈独语气不善:“和你们合作,我有什么好处?我向来讨厌赵家的人。”脸上写着“没有直呼赵敬光的名字,他已经很克制了”的不快。
“你是为了沈家的冤案吧。”陆楟之徐徐道,“如今皇上是绝无可能松口的,只有新皇继位,才能下诏平反,而太子也一直坚信当年沈将军是被冤枉的。”
只要赵明义继位,为沈家昭雪,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那我已经表现过我的诚意了。”
赵明义顺着沈独的视线看过去,诧异道:“那些账本是你送来的?”
陆楟之一直以为这些真账本是有人良知尚在自供罪行送来的,居然是沈独插的手:“那你要怎么样才肯保护太子?”
“殿下。”沈独在宋瑜瑾的搀扶下下床,一步一步走到赵明义身边,“这些账本是我替平州百姓做的一点事,还有几个官员暂时没办法送到你这。我还会想办法护送你平安归京,无须以任何条件交换。只希望太子能早日惩处做恶之人,还平州一个清明之景。”
宋瑜瑾含笑看着沈独。
“沈家虽然被灭,但沈家的精神还在,任何一个沈家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坐视不理,守护百姓,为国尽忠,是沈家的家训,沈独从未敢忘。”
赵明义大为震动,没想到沈独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平之后,依然葆有一刻善良正直的心,陆楟之苦笑,你说沈独这是折腾个什么劲,早说不就好了吗。
“平州的守卫全部捏在柳远安手里,我们即使离开了府衙也走不出平州,所以暂时不宜和柳远安撕破脸皮,不如拖上几天,等曹将军归来再,殿下的安全才有保障。”
陆楟之也想到了这一点:“的确,这样更稳妥些。之前柳远安玩过下毒的把戏,这几天的吃食上你们要多加小心,轻易不要外出,我让暗卫把整个院子看起来,不让人随意进出。柳远安还不知道假账本的事,我们可以借此拖上他几天。”
如今敌强我弱,必须步步谨慎,陆楟之心中有忧虑,就怕柳远安还有什么暗手没有使出来。
“怕只怕他狗急跳墙,不肯给我喘息的机会。”赵明义有些担忧,柳远安能成为赵明旭的心腹,手段想必非同一般,如果他直接来一出死无对证,那他们真的是只能拼死顽抗了。
宋瑜瑾狡黠一笑:“我有个赖皮的法子,你们愿不愿意听一听。”
沈独道:“说来听听。”
“有句话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桌上的茶水印慢慢干去,宋瑜瑾点点代表柳远安的那一块水迹,“柳远安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值得他放手一搏。人都是惜命的,如果我们告诉他,我们手里并没有对他不利的证据呢?”
陆楟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仅要查案,还要当着柳远安的面大张旗鼓的查,他想知道什么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最好和太子寸步不离。”宋瑜瑾道,“如果他还不相信,真的暗中动手,那么太子就只碰他碰过的东西,我就不信他还狠得下心来给自己下毒。”
赵明义明白了宋瑜瑾的意思,和柳远安同处一室,不仅要表现的信任他,还可以把他当做试毒挡刀的人。
“好办法。”陆楟之赞许,原以为这就是个任性娇贵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倒是古灵精怪。
宋瑜瑾道:“小时候,每次偷偷闯了祸,就这么黏着我娘,我娘总觉得如果是我犯了错在她面前一定不敢理直气壮,故而存了疑惑,不会第一时间责罚我。”
“这叫做以假隐真,迷惑敌人。”沈独低笑,“看不出来,你从小就这么聪明。”
门外的暗卫报:“殿下,大夫已经到了。”
赵明义以眼神询问宋瑜瑾,如果是为沈独治伤,他身边的暗卫已经代劳了,何故还要多此一举,请个大夫来。
宋瑜瑾笑道:“这个大夫是为太子殿下请的。”
远在千里之外,赵明旭展开一张信笺,面色渐渐凝重,随即提笔回信,塞回了山鹰身上的竹筒里。
灰色的山鹰啄食碟子里的肉条,被人拿到窗边,展翅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思忖了片刻,赵明旭又叫来了青云。
“陆楟之是个聪明人,平州的事瞒不了多久,柳远安这几年安逸惯了,做事出了漏子,被人逮住了狐狸尾巴,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卖惨。”
哼,什么叫看在多年忠心的份上救他,真是不知所谓。
赵明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却不达眼底:“你给九霄传个信,这只狗留不得了。正好我的好皇兄在那里查案,让人去帮帮他,最好是让柳远安罪行暴露,挺而走险,和我的好哥哥一起同归于尽了。”
赵敬光把这件事交给赵明义本身就是他对的一种敲打,为了消除父皇对他的疑心,不得不自断一臂了。不过这几年送上来的东西也足够了,现在又出了一个姓贺的做帮手,柳远安被放弃了也不算可惜。
想起贺子轩,赵明旭又道:“把我书房里的那副《晚秋行旅图》送到贺府,就说请贺先生代为引荐那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青云一一应下。
柳远安还不知自己已成弃子,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从张岚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太子一回来就把院子围的像个铁通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柳远安心中难安,虽然自己派人阻碍了赵明义去找曹雄的人,但也只能拖一时,如果他真的被拿住了罪证,等曹雄回来,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柳远安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但也不想丢了小命,所以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要断尾逃生还是轻轻放过,所以一定要从这个侍卫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可张岚被抓两天,什么酷刑都轮番上过一遍,软的硬的也都试过,就是不能从这小子嘴里套出什么来。
赵明义突然派人来请他。
“殿下受了伤,又得知一些事情后十分生气,要问柳大人,还请柳大人不要耽搁,立即随小的去见殿下。”
传讯的小厮恭敬地把人送到门外。
柳远安站在门外踟躇不前,赵明义虽然是被暗卫背回来的,可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可别是故布疑阵引他过来,来一出瓮中捉鳖。
柳远安直勾勾地盯着门板,简直恨不得把门板看穿,看看这后面是不是藏满了侍卫,只等一进门,就挥刀斩首。
“吱呀”一声,陆楟之笼着袖子站在门口:“柳大人怎么不进去,太子还等着你呢。”
柳远安抬脚进屋,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的宋瑜瑾。
宋瑜瑾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水红长裳外罩银纱,衬的她肌肤胜雪,娇俏的面庞挂着浅浅的笑意,双目流光,盈盈若水。
那天匆匆一见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个女子的容貌,如今她仔细打扮一番,果真是娇媚明艳,这般姿色,绝不是平州这样的地方能养得出来的。
只可惜柳远安无心欣赏美色,他认为宋瑜瑾是太子的暗卫,此刻坐在这里,怕是带回了什么消息,太子才会非见他不可。
人就是这样,一旦自己做错了事心虚,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疑神疑鬼,觉得和自己有关,柳远安现在就是陷入了这个怪圈,自从大营被发现以后,他就觉得脑袋上面悬了一把利刃,稍不留神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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