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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有将军的朱印!”钱夫人失色,大叫了起来。
沈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军身体不便,已经把大胜关全权交由我处置!”
“不,这不合规矩!”钱夫人目光急转,两位副将无故身亡,理应由许远上奏朝廷,朝廷委派新的副将上任,辅佐他治理大胜关才是,怎么可以直接把大权交给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校尉!
“你若有任何疑议,大可亲自去问将军。”当着众人的面展示了许远的官印,沈独名正言顺地接管大胜关,“不过,你们逼死了如夫人,将军得知以后十分生气,小将不得已,只能听将军的吩咐,给几位一点颜色看看了。”
陈白彦一声令下,士兵就把她们围住了,不给她们丝毫辩解的机会。这些女眷不比副将,背后的家室复杂,不能轻易杀了了事,沈独干脆把她们关在一起,不给她们对外传消息的机会。
顶头上司都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下面那些没有真本事的只能做一棵有眼色的墙头草,毫不犹豫地转投沈独,沈独不用这种酒囊饭袋,不动声色地一个个处置了,换上了自己的人,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处理好了一切之后,他沈独第一件事就是换了大胜关的布防,严加训练,巡逻更是一日不落,整个军营一扫之前的颓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每天都能听到士兵们整齐的呐喊和训练声,却让大胜关的百姓多了一份安心,就连几日不断的大雪,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喜色,逢人就说,沈家的小将军回来了,大胜关的安宁也回来了。
这日傍晚,宋瑜瑾陪着沈独巡视城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将军府驶了出来,途径城门时,一阵寒风吹起窗帘,马车中的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城墙上的一对璧人。
“能停一下马车吗?”
车夫有些犹豫。
“我去向故人道个别。”女子一身白衣,身形清瘦,带着厚厚的幕离,径自上了城墙。
看着面前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女子神色复杂,心中苦涩交织,许久才道:“沈夫人,我能和你说话会吗?”
沈独转过身,眼中有了隐隐的不耐:“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翩然垂下眼帘,语气很轻,甚至带了些许的哽咽:“我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
宋瑜瑾朝沈独摇头:“你去旁边等我吧。”
日暮西沉,暖红色的日光落在城头的积雪上,为这冰冷的季节添上几分暖意,翩然站在城头,带着雪白的幕离,一如最初的相见,美丽不凡,犹如枝头傲雪的梅花,只是她的眼中,只剩下悲凉:“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你高兴了吗?”
宋瑜瑾神色平静:“有什么可高兴的,若是朋友相别,我会折柳相送,遥祝一路顺风,若是仇人相别,我会如释重负,祈祷再无相见之日,你我既不是朋友,也算不上仇人,我为什么要高兴?”
翩然难掩讶色:“在你眼里,我竟算不得你的仇人吗?”她看不起自己到这种地步。
“仇人是指因怨恨而敌视的人,你我之间,一直都是你在敌视我,怨恨我。”过往的针对,敌视无法作假,可也无须上升到仇怨的高度,不过是一个女人爱而不得的不满和宣泄,如今她也已经得到了惩罚,何必又揪着不放,这不仅是在为难别人,也是在为难自己。
“你这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翩然眼中突然浮现了泪光,“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她没有接着往下说,顿了顿,话锋突转,“哪怕你再优秀,再大度,我还是没办法喜欢你。”
她第一次遇见沈独是在四年前,那时他是前程似锦风光无限的少将军,和门当户对的孟清露有婚约,少女只能将心思掩藏,偷偷把他藏在心底,这份悸动犹如春夜里的骤雨,匆匆而来,惊落了一地残花,无人知晓。
后来丁家出事,一朝家破人亡,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转瞬。她在欢场中受尽折磨,形销骨立,最后被丢弃在乱葬岗。可这样她依旧不想死,拼着一口气爬了三里多的山路,爬得两只手白骨森森,才被萧曼救了回去,翩然没想到她居然是沈独的义姐,对她来说真是天降之喜。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人生早已千疮百孔,哪怕她心中有再多的情谊,也无法诉出于口,所以她依旧保持了沉默,选择了另一条路,化名翩然,到别的男人身边去,只为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帮助。
只要能偶尔从萧曼的信中知道他在遥远的地方,平安的活着,她远远的念着,想着就够了。
但是这最后一丝奢望,也被打破——沈独带着他的妻子来了大胜关,对她关怀备至,温柔体贴。
翩然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没什么,沈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不欠自己什么,可真的太难。
哪怕许远对她千依百顺,她终究只是他手中的玩物,像是一只精心饲养的金丝鸟,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赏玩,没有温情,没有真心,哪怕她顶着夫人的称呼,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下贱的风尘女子,鄙夷谩骂,前恭后倨。只有她自己知道,如花的笑靥下,只剩下不化的霜雪,冷彻骨髓。
她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煎熬里,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她变得越来越恣睢刁钻,用阿芙蓉来忘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那些想学她自荐枕席的女人都被她又打又骂,赶了出去,肆意捉弄许远下属的家眷,看她们丑态百出,以此为乐。
终究是不甘心的。
凭什么她遭尽谩骂和白眼,在一个不爱的男人怀里辗转缠绵,而另一个女人却受尽了呵护,所以她请了宋瑜瑾上门,那时的她不过是想小小捉弄一下她,以平胸中那一口不忿之气。
没想到的是,宋瑜瑾站在一群嚼舌根的女人中间,却不跟着她们一起以唾弃自己为乐,为了宋瑜瑾的沉默,翩然换了她的茶水,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宋瑜瑾和沈独是好是坏都与自己无关。
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嫉妒让她失去了冷静,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忍受这种痛苦,她把宋瑜瑾骗了出去,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她甚至在想,如果沈独还能接受被玷污了的宋瑜瑾,是不是也能,不在意她身上那些肮脏的过往。
可最终,宋瑜瑾什么事都没有,她却一败涂地。
当沈独站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要她走,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终究是她的一场梦,梦里只有她一个人一厢情愿。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城楼下的马夫催促道。
“我能问一问,第一次上将军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骂我,你也看到了我在城墙上鞭打侍女,为什么你却一个字都不附和呢?”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沉沉的暮色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上马车之前,翩然回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每个人做一件事情,总有他自己的原因,那时我只觉得我不是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没有立场来指责你的对错与否。”
“我明白了……”翩然笑笑,放下幕离上的帽裙,下了城楼,爬进马车,车夫吆喝了一声,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翩然掀起帘子,城墙上的女子身边已经站着另一个身影,两个人影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是她可望不可即的距离。
一颗晶莹地泪珠从眼角落下,翩然收回视线。
她没有想到,宋瑜瑾最后的回答,偏偏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
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她敏感而又自卑。
最初的时候,她也想融洽地和其他人相处,可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许远不会,那些女眷更不会,她们肆意地嘲弄她的身世,在背后冷嘲热讽,极尽恶毒的揣测她的过往和私事,不管她做了什么,无外乎以色侍人,媚宠凌弱,没有一句好话。
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她干脆就把这些恶名都坐实了,不是说她善妒成性,睚眦必报吗,她就一个个整回来,看着她们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充满快意,哪怕换来的事更恶毒的咒骂和诅咒,她也不在意,反正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万万没想到,反而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宋瑜瑾,给了她唯一一份,真正的尊重。
如果能早点遇见她……
翩然按下心中的念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往前踏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最后的结果,也是自己的选择。
她拆开手里的信封,是临走前萧曼交给她的。
“这里面有一个人需要你去接近他,那人戒心很重,性格冷漠,心思亦十分难以琢磨,你要尽可能的取得他的信任留在他身边。当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我还想多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翩然笑笑,放下了所有的偏执与愤懑,她才看清,原来也有人愿意关心她的,或许萧曼曾经将她当做朋友,只是她陷在了自己的痛苦里被蒙住双眼,希望从今往后,她能不辜负这份情谊。
马车渐渐远去,在视线里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天地之间是如此的渺小和不起眼,它孤单地前进,留下的痕迹被风雪渐渐掩盖。
“走吧。”沈独牵着宋瑜瑾,面上的锐利和冷然在看见她的那一刹全然化作了温柔,“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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