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护城河‘长凫’才踏蹄停下,头朝南郑城仍是嘶鸣不止,后头宋容此时也已追上,满含狐疑发问:“有灵性的马都会认主,难道是秦姬凰来了?”
“或许是。”楚怀珉也不敢确定。
“三个月,也该来了。”宋容睨她一眼,语气还是酸溜溜地,“与你的老相好战场上兵刀相见,心里是什么感觉?开心,或者愧对?”
这句绝对扎人心。
楚怀珉抿紧唇,一个字不回,眸光转冷。
这时宋容还能幸灾乐祸,“我早就劝诫过,你们一个天一个地,绝不可能走到一处。”
“你看,她现在就在那座城看着你,你们很快兵戎相见。”宋容手指南郑城,扎完心还往上面撒把盐,说完她抬头望城,却倏地变了面色,“不对,不是秦姬凰!”
楚怀珉看见那人,脸色也变。
此刻城墙上,那人一身玄色战甲,两指放唇吹了个响亮口哨,笑眯眯地喊了声:“喂!就你们两个跑来送死么?”
宋容从牙齿缝挤出三个字:“秦九凤。”
那厢听见熟悉口哨声的‘长凫’又开始躁动,带着楚怀珉原地转圈,恨不得一头扎进护城河游到口哨声那去。
“难得长凫有良心还认我这个主人,不像某些白眼狼,吃人不吐骨,端碗就喊娘,放下碗不但骂娘,连娘也敢打。”这句绝对比宋容那句更似一柄无形银戈刺到楚怀珉耳畔。
“楚人果然还是楚人,早该料到你有异心。”秦九凤见‘长凫’躁动,转眼扶腰大笑,“楚妃娘娘!你信不信只要本王一声令下,长凫立马扔你下河。”
楚怀珉紧紧拽缰,指节泛白,最终一言不发。
“秦姬凰有本事将拉我下王位,怎么没本事出来见我?”宋容按捺不住怒问,“叫秦姬凰出来,同我决一死战!”
“人小,胆子却不小,本王倒想看你们决一死战,可惜她不在。”秦九凤很惋惜。
“不可能!”
“本王有必要骗你?”
“那她在哪!”
“赵国。”
秦九凤两字让城下两人在冷风中浑身一僵。
就在楚国兴致冲冲攻城和众人以为秦棠景亲自挂帅出征时,秦国却兵分两路,一路由秦九凤驻守南郑城,另一路当然是由秦王御驾亲率,十万大军直奔赵国雁城!
大军仅仅用了两个月攻破雁城,身边又有女相李世舟辅助,势如破竹最终打到都城邯郸。
因了六国合纵攻秦,各国派了军队前去会和楚王,再加上前不久打了败仗主力军几乎被剿灭干净,剩下一些哪里扛得住秦军一轮轮强攻。
三日后,秦国铁骑踏平赵都邯郸,文武百官夹道跪首。
昨夜一场大雪已经覆盖了血腥,马蹄踏在上面竟踏出一个个血色脚印。而作为胜利方进宫宣示主权最打头那人,来时换去战袍穿上绣龙娇红服袍,骑着白马悠悠摇着江山折扇,眼珠时不时往下瞧,欣赏两边赵臣的各异表情。
而承受不了灭国之痛的忠士,早入了黄泉陪伴赵国先王。
可赵王怕死,也不甘心,结果逃到一半被抓回来,此刻正被扔到宫门前示众。
今儿阳光普照冰地,在冬日里是个好天气,赵遂全身还是被冻住,四肢寒气直冒。尤其当宫前远处那人驱马慢慢靠近,他不由得发起抖。
来人终于到他身前,俯身睥睨他,嘴角挂着玩味地讥诮:“没想到孤王还会回来吧?”
雪地里赵遂用力捏拳,一双眼已红,“万万没想到,我们都上了你的当。”
“这叫兵不厌诈。”秦棠景合起折扇拍他脸,很真诚地相劝,“你真该好好学学,下辈子别这么愚蠢。”
赵遂脸发白,“你不去收复沦陷的城池,抢寡人王土算什么君子?”
“孤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孤王只是一介小女子。”看着赵遂的脸色变得灰青,秦棠景并不介意继续补刀,“也就是这么一介小女子,今日把你赵国给占了。”
赵遂的脸由灰青变红最后变铁青。
从前他最看不起秦国女子为王,自以为身为上代皇族后裔,比其它六国血统更纯,更具有资格统一天下。
前不久还嘲笑宋容不自量力,学秦国女子为王,下场就是国乱,从王成逃犯。
谁知转眼就到了自己,阶下囚!
国灭之痛,何人能够承受,赵遂几乎晕厥,只能扶着墙壁撑着不倒,绝望声嘶:“你要怎样才肯放过赵国?”
秦棠景摇着折扇,戏谑地:“成王败寇,这个道理,难道赵王不懂?”
“背叛你的人是它楚国!你不去找楚国算账,你找寡人开刀算什么君王?寡人上次输给你,几十座城也都给了你!你居然还不知足?”赵遂几乎发狂。
“帐要一笔笔算。”秦棠景却放声长笑,尽释狷狂,“这天下,孤王也要!”
话落时人已纵马奔入宫内,身后留下属于大秦一串串铁马足迹。
率先进宫,也率先停下。
马儿方向找得极好,一跑就带秦棠景来到正龙门。
眼前亮出一座象征王权至高无上的硕大九鼎,九鼎也象征九州。原本只有上代王朝才有,后来七国纷纷效仿各自铸造,而只有赵国九鼎,才是真正上代遗留的九鼎。
“果然在这。”秦棠景大喜,下马几步过去看个仔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众人随后赶到,见到九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九鼎一旦到手,统一指日可待,赶紧朝秦王道喜。
秦棠景将九鼎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也让众人摸完,最后挥手一句:“搬回秦国。”
于是重如千斤的九鼎就被众人喜滋滋抗走。
一旁李世舟只是含笑看着,仍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过了会这才问:“大王有决定了么?”
“当然有。”秦棠景头脑清醒,慢条斯理地说,“魏国离咱们这么近,顺路不去会会他可惜了。等咱们会完魏王,再去找楚怀珉算账。”
‘楚怀珉’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相当风轻云淡,却不知觉狠狠咬了下牙,不过脸上表情也是相当风平浪静。
“此时灭魏国的胜算不大,但可以让魏王召回攻秦人马。”
“就当做个客吧。”秦棠景弯眼,嘴角坏笑,“毕竟,孤王很好客。”
就算现在灭不掉魏国,教训一下也得赏一个回去!
李世舟无奈笑笑,也由着她们秦王任性玩耍,“眼下正紧事,是该如何处置赵遂?”
“孤王正想着这个事。”秦棠景目光从那座九鼎位置掠过,不经意扫到距离宫外很远处,她抬臂,随手一指,眼底漠然,“就流放到那座山吧。”
深山老林,野兽无处不在,必死无疑。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李世舟对此并无异议,又问:“那些赵臣呢?”
“杀。”
一声命令就是一道生死催命符。
宫门一关,刀光剑影,血染雪地,而昔日辉煌的王宫沉重血腥,恍若人间地狱。
斩的是赵国根基,除的是赵国社稷,百姓却能得到善待,也算是安人心聚天下民意,以防赵国境域发生民间乱动。
当赵国被灭的消息传至楚国阵营,除了震惊就只有沉默。
谁能想到在六国围攻秦国这般危急时刻,秦姬凰放出御驾亲征的信号掩人耳目,竟敢转头攻打兵力已空虚的赵国。
最终,赵国从七国除名。
可这还不算完,后来连赵下边的魏国也没放过,打得魏王寝食难安,一封诏令飞到楚国阵营,下令召回派出围剿秦国的兵马。
魏王最后还是得了燕国支持,才击退秦国大军。
六国只剩四国,搅得各国惶恐,心生退兵之意,深怕打到自己家,又碍于六国统一打出‘清君侧灭秦礼’旗帜师出有名,扯不开脸皮走人。
不正面对打,却让六国像是乌合之众,这样手段不可谓不老谋深算。
是夜,雪花飘飞。
从勾心斗角、争吵不休的军帐出来,宋容在心里暗骂几声楚王‘蠢货’,往手心哈口气,再看已凝成霜,她皱眉道:“护城河结冰,我们才好攻城。”
希望全寄托在河面结冰上。
“早晨我去看过,河边结冰很薄,还不支持作战。”楚怀珉负手,任由白雪飘落满头,凝望夜幕中的南郑城。
“那完了,有秦九凤坐镇南郑,除非引她出城,否则她拖都能把我们拖死。都两个月了还不结冰,再等下去,秦姬凰当真就来了。”宋容皱眉更紧。
夜色中楚怀珉沉吟许久启唇:“撤。”
“什么?”
“撤。”她重复一遍。
宋容怔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瞪大眼,“你疯了?就这么撤兵?”
“明日河面不结冰,就撤。”
音落人转身,月夜中带着一股决然。
大清早军帐气氛十分凝固,楚王坐在位置上冒冷汗,而宋容却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他。
宋容决定,只要今日河边不结冰,一掌劈死这个蠢货!
本来有兵力图顺利攻到南郑城,只差一脚灭秦,要不是楚王这一路耽误战机,也不至于让秦姬凰喘过气及时换了防御,导致错失战机。
“阿珉,你让她别这么看寡人。”屁大点事楚王也要转头找楚怀珉。
楚怀珉则喝着热茶,淡淡地瞥了宋容一眼。
宋容心情很不爽,双手抱臂,冷视回去,“怎么,我看个人你也要管?要么让他滚出去,要么老实被我盯着。”
楚王也气,不想看到宋容这张脸,当真起来准备出帐。
帐帘刚掀起却看见斥候跑来,也许上天垂怜有心人,天蒙蒙亮派出去的斥候回转,兴奋大喊:“结冰了!结冰了!”
帐内宋容彻底松气,豁然起身,“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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