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夫将银票小心的收了。
与张兴柱叹道:“……咱这一辈子,保咱这一代的交情,就算完了!将来小辈们,自有他们的事儿。不关咱的事喽!”
“可不是?!”张兴柱笑道:“多活一年是一年,将来曾孙都生了,咱还能享一享太爷的威风呢!多活一年是赚一年!晓得不?!”
马大夫听的连连点头,道:“这才是正理。”
他喝的脸红红的,带着兴奋回家了,到家以后腿还是飘着的,飘飘然着的。
马大夫儿子来扶他,马娘子啐道:“别扶他。瞧瞧他灌了几杯黄汤成啥样了?!找不到南北了吧?!你咋不住到张家去呢,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都不识得家在哪了呢。”
嘴上虽说着,但是却是认命的往厨房找醒酒汤来了。
“爹,你少喝点,也让娘少说几句。这大雪天的,吃了酒别冻着。”马大夫儿子道。
马大夫坐了下来,道:“喝的温酒,再说了,只几步路,我便是在路上迷路了,都是街坊邻居还能见我不管不成?!没事。我天天给自个儿号脉呢,心里有数。儿啊。你可得指望你老子我活几年呐,我多活一年,就多有一年的钱……”
说罢将银票掏了出来给他儿子看。
他儿子吃了一惊,道:“哪儿来的?!怎么回事?!”
马娘子一见也是愣住了,道:“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儿媳抱着孩子,也凑了过来。
马大夫便得意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的家里人都愣住了。
他儿子道:“头油这么赚?!这么多钱?!”
“我也没想到,但确实这么多。”马大夫叮嘱道:“得意便在咱家里得意一回便罢了,在外面要堵住嘴。这钱扎眼,不止张家扎眼,咱们得了也扎眼。万一引人嫉恨,你们想想后果!”
家里人连连点头,这年头对待钱这个事,越慎重越好。因为钱,灭门案,也不少见。
他儿子有点不安,道:“这钱,拿着心安吗?!”
“心安,怎么不心安?说好了,直到我死为止,这分成才结束,张家生意做的大,云帆还在府城,以后怕是不会亏,张家这是有财神坐神在家呢。”马大夫道:“我看了帐本。拿着很心安。”却没说帐目上张家赚了多少。
马家其它人也都不问。家里人都是很精明识趣的,不该知道的,不想知道。并不追根究底。
马娘子呆坐了一会,道:“料不着,咱们家竟有这福气,往日只见你往外散财,散尽穷人医药的,却总不见你拿钱回来,那些人受了你的恩义,也少有来还报于你的,没想到……张家是个讲情义的……”
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感慨居多,可能都有吧。
也不知怎么,心就酸了,眼睛就红了。
“我这一辈子医人治病行善,这一辈子的好运道都在遇着张兴柱身上了,有他这一个,我一生行善就不亏……”马大夫道:“我行医也不是为着人回报……”
马娘子点点头,虽如此说,只是看别人心安理得的受了药,却来感谢的人都少,这心里吧,多少有一点难受的。只是以前不肯说了扎马大夫的心罢了。
马大夫说着还得意的朝她道:“现在不拦着我往张家跑了吧?嘿嘿……就这一分成,瞅瞅,比我大半辈子挣的都多。”
马娘子没话可说,只啐了一口,道:“你尽得意吧。我何时拦过你往张家跑了,只是少喝几杯,多往家里钻钻也陪家里人说说话……”
“行,我以后常在家,嘿嘿,到时候要吃要喝要伺候,你就又烦我咋总在家不往外跑了……”马大夫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黏你嫌烦,香不过三天就嫌臭喽。”
马大夫儿子忍着笑,他也是如此想的,见老娘要恼了,便忙道:“爹,这件事咱们家人都烂在肚子里,我和媳妇都不往外说,爹放心!”
“好,”马大夫笑道:“以后你也能略轻松一些,背靠着张家,咱家以后应该不会缺钱了,只是钱不可露面。露富是会有大麻烦的。”
“儿子明白。”马大夫儿子道。
“以后在财务上,你也能轻松一点,做一个有良心的医者,就够了。”马大夫道。
他儿子笑着,自然轻松的应了。没有压力,没有挣钱的压力,自然不同。
马大夫对着孙儿招了招手,笑嘻嘻的道:“我的乖孙孙呐,以后你长大成了亲,生了儿子也得侍奉着太爷,本太爷只要活的够长,就能保四代人呐……”
马娘子都乐了,啐道:“他才多大,尽胡说八道。说这个,倒不如少喝点酒,就长寿了!”
马大夫嘿嘿笑,躺下来,迷迷糊糊的飘飘然道:“……没想到我这一生,到老了竟有这样的福气。谁能想到,我这一生的运道只在晚年呢!”
马娘子听的无语。
不过她也知道,有张家在,只要丈夫活的好好的,一年年的利益分成是少不了的。张兴柱她还是知道的,一个唾沫一个钉,说的话绝对不会反悔。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心心念念的接来亲姑姑,若搁旁人,早扔一边不管了。
老马就像是退休了的老头一样,月月有高额的退休金那种,然后家里人都得捧着的那类。
以后能不尽心侍候吗?!尽孝心是一方面,但利益永远都是动人心,动人情的。
有孝心还能得到钱财,甚至得到的比在外面辛苦打工挣的还多的多的时候,这地位,这晚年的生活质量已经注定了。
就和现代一样,有高额退休金的老人的生活质量,绝对比普通的老人都好很多的。这是现实,也是无奈。
不仅家人捧着,也是真心带着利益的尽孝,是指着越长寿越好的。
这是张融融给老马的一份保障。同时,也是保障着张兴柱与他友情不变质的一份基石。
不然以后两家差距越来越大,再没有隔阂的人,将来也是会有隔阂的。
人的心既使不变,但是,人也是很难说的。会随着境遇和地位的不同,自然而然的疏淡了,远了。
张融融可不想张兴柱失去这唯一真心的可以说心底话的老友。
张兴柱已经没有老伴了。身边没有人陪着说说心里话,喝醉了的时候吹一吹牛,其实是很寂寞的。
晚上张强作主,开始给各房分成。
张恒和陶氏很兴奋,搓搓着小手,准备数钱钱。
大牛和大妮则是有点不安,大牛道:“……我们只要拿一点点就可以了,平分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张强道:“大牛还帮着作坊做事呢,还守着秘方。这分成是姑奶奶定下来的,都合适!”
张恒道:“分了的就安心的拿着,不光你有,还有云帆也有……”说罢哼了一声,明显不是很服气,本来说好是不分云帆的,但是张强说不差她那一份,何必拿她当外人,所以张恒与家里人都默认了,张恒心中不舒服,但也没说啥,又道:“还有表叔的一份。姑奶奶和爹也各有一份。两位老人也是需要钱养老的,从咱手里要,太不像样,咱也不孝顺,所以呢,就这样分,才最公平!两位老人分的钱怎么用,以后怎么安排,给谁,都是他们的意思,谁都不许不满。”
大牛和大妮自然点首。
也就是除了四个儿女一人一份外,便是王安平一份,张融融一份,张兴柱一份,就是七份。
每年的利润,除了给衙门的以外,还有马大夫的以外,就是平分七份来分。
张强道:“是这个理。以后都按这个定例来。况且爹和姑奶奶还说了,家里以后小辈们读书的束脩银子都是他们出,就这,咱还有啥话可说的?!老人对咱们是真没得说了。咱们分了钱财,也要好好孝顺才是正理!老人不缺钱,咱就出力。这才对得住良心!不说别的,只说别家,就算分了家,这么大的利,有几家说舍就舍了,连分利这回事,出面都不肯,只交由咱自个儿主理给分了。还有啥好说的?!若是有不孝的,才是真烂了心肝的,不说姑奶奶和爹咋样,反正我这个当大哥的铁定饶不了!”
众人都点点头,十分正色。
“那就分吧,云帆的我们大房先拿着,等她回来再给她,”李氏道。
“行。”张恒道:“她也不缺这个钱,要不要的,咱也不管。”
陶氏道:“只你说话不中听,等她回来还见你与她不对付,又得多心。你就不能饶饶嘴,可别伤了吧!”
“行,行,她是出征的勇士,先锋的将军,她要回来,我包管闭紧嘴巴,不瞎说!”张恒道。
张强看了张恒一眼,无语。
当下便分了七份,一人拿了一份。送给去张兴柱和张融融,王安平也都收了。
张强笑对着张恒道:“今年咱得好好孝敬一番老人才是。难得过这么好的一个丰年。”
“是啊。”张恒感慨的不行。以前哪曾想过。
分七份,一份也有三百两出头的银子。
今年才刚开始,明年只会更多。
张恒拉住大牛道:“这钱,不许跟你爹娘说。要不然,哼哼……”
大牛道:“不说,我不说,我不管的,只大妮收着,我啥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