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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过玛丽非凡厨艺的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仅仅只过了两天,内瑟菲尔德的主人们就已经无法忍耐伦敦大厨的手艺。豪斯特先生甚至认为自己消瘦了不少,急需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弥补他流失的体力。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出去散散步并顺便拜访一下贝内特家如何?”他躺在沙发上,懒散的语气里藏着期待。
达西正在翻阅文件,听见他的话动作顿了顿。
宾利立即放下手里的书,兴致勃勃的响应,“是的,今天的阳光很灿烂,正适合在林荫小路上走一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他脑海中浮现出简迷人的脸庞。
豪斯特从沙发上跳起来,匆匆理了理头发。达西将散乱的文件归拢,默不作声的走到门边穿外套。
本来想反对的宾利小姐只得妥协,不情不愿的上楼换衣服。
一行人坐着马车直接朝贝内特家驶去,完全忘了他们出来散步的初衷。贵客的意外到访令贝内特夫人喜出望外,她热情的将他们迎进门,取出玛丽平时准备的小点心。
简是当地最有名的美人,性格温柔善良,宾利小姐觉得自己可以试着与简交个朋友,以打发乡下无聊的生活。宾利先生对姐姐的举动很满意,紧挨着两人落座,绞尽脑汁寻找着简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贝内特夫人拉住豪斯特夫人闲聊,不让她凑过去打搅女儿与未来女婿的相处。伊丽莎白本想陪豪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说会儿话,没想到两人一个只顾着吃点心,一个面容冷峻、闷不吭声。
她咬牙挤出一丝得体的微笑,再次将吃空的点心盘子添满后便走到一边做针线。
达西凝视着正对面的油画,每过几分钟就在客厅环视一圈,面容看上去越发冷峻,显得很不耐烦。伊丽莎白暗暗观察着他,对他的印象降到了最低点。不愿意来就别来,在主人家还摆脸色,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傲慢无礼!
豪斯特饱受摧残的胃终于得到了救赎。他捂嘴,压下涌到喉头的饱嗝,看向伊丽莎白询问道,“怎么没见玛丽小姐?”贝内特先生和两个小妹妹被他完全忽略了。
“一匹爱尔兰纯血马要分娩,玛丽和爸爸去马场照看了。”伊丽莎白放下针线,语气有些紧张。为了买下这匹纯血马,玛丽可是花了大价钱,又费尽心思从默西赛德郡借来了另一匹纯血马配种。如今,这匹怀孕的母马是贝内特家最重要的财产,可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达西皱眉。
豪斯特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她晚上会回来吗?”
“马随时都会分娩,说不定。”伊丽莎白坦白道。
“玛丽早上走时炖了一大锅牛肉,请你们务必留下来品尝。”贝内特夫人连忙开口留客。
“那当然!”失望的豪斯特立即高兴起来。
“恕我直言,”达西忽然开口,“难道你们请不起工人吗?”
他平板严肃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傲慢,仿佛在嘲笑贝内特家的贫穷,而宾利小姐轻蔑的笑声模糊的传来。
贝内特夫人很愤怒,气势汹汹的反驳道,“我们当然请得起工人!但是玛丽是郎博恩最棒的马师,不仅我们家,附近庄园只要有纯血马待产,都会请玛丽去照看。”
达西皱紧浓眉,沉声道,“这可不是女人该干的活!”
贝内特夫人仰起头,语带骄傲,“没有谁规定女人不该干这个!我们玛丽就算穿着粗布裙,木底鞋也无法掩盖她的淑女气质。”话落,她狠狠瞪了达西一眼,对他的印象跌落谷底。哪怕他年收入十万英镑,她也无法忍受他的傲慢!
对于三两句话就能惹恼一位女士,达西显然习以为常。他抿唇,决定保持沉默。
宾利小姐用扇子遮脸,挡住嘴角得意的微笑。看来,达西很瞧不起玛丽小姐啊!这样她就放心了。
客厅的气氛变的十分尴尬,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推开,玛丽站在玄关外,快速对贝内特夫人说道,“妈妈,请给我一条厚毛毯和一把铁钳,图兰多难产了!”
“啊,我马上去拿!”贝内特夫人顾不上生气了,连忙去给女儿找东西。
玛丽环视客厅,这才发现目瞪口呆的几位客人。
“午安。马场里有急事,恕我不能招待各位了。”她颔首致意,语速恢复了惯常的从容,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裙子,裙摆沾满了泥点,头发梳理得很光滑,在脑后扎成一个髻,额头步满汗珠,看上去非常狼狈。但是她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秀丽的脸上一派坦然,湛蓝的眼里除了自信和简毅没有半分羞愧。
她逆光而立,整个身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显得雍容又大气,让人无法直视。宾利连忙站起来,正色道,“没关系,玛丽小姐去忙吧,是我们打扰了。”
达西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褐色的眸子深沉难辨,紧紧锁定阳光中的身影。
他嘴唇开合却被好友截断了未出口的话,只能皱眉保持沉默。
“那么,请各位自便。”玛丽接过贝内特夫人递来的毛毯和铁钳,略一点头后匆匆离开。
“贝内特夫人,你说的很对,粗布裙和木底鞋完全无法掩盖玛丽小姐的光彩!”豪斯特高声赞叹。
“是的,玛丽小姐的气质很独特,非常独特。”宾利极力想让贝内特夫人快活起来,所以不遗余力的恭维着她的宝贝女儿。
贝内特夫人转眼就忘了之前的愤怒,客厅里的气氛再次恢复了热烈。
玛丽光洁饱满的额头,明亮的蓝色眼珠,因日晒而特别红润的双颊依旧停留在达西的脑海中。他极力想让自己忽略它们,表情显得很僵硬。
宾利小姐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但是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必须彻底毁灭玛丽留给他的美好印象。所以,她咳了咳,状似兴致勃勃的开口,“刚出生的小马驹一定很可爱,我们可以去马场看看吗?”
达西抬起头,深沉的目光朝贝内特夫人看去。
“那没什么好看的,又脏又乱!”贝内特夫人很犹豫。
“不不不,母马生小马,场面一定非常有趣!”宾利被姐姐勾起了兴趣,脸上满是恳求。
“妈妈,带他们去看看吧。”简拉扯母亲的衣袖。
“那好吧,你们跟我来。”贝内特夫人无法拒绝女儿的恳求,走到门边戴帽子,众人连忙跟上。
马场离主宅并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了,远远就能听见待产母马饱含痛苦的鸣叫声。
“你们别过去,太多人围观会让图兰多的情绪更加不安。”一名工人拦住了他们。
“好的,我们不会过去的。”贝内特夫人伸长脖子,脸色很焦急。为了买这匹马,玛丽差点动用了她的嫁妆,如果它死了,可以想象玛丽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宾利等人听见越来越惊心动魄的嘶鸣,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唯独达西一直走到围栏边才停住脚步,左右徘徊了片刻,找了个位置站定。从这里能够直视玛丽小姐的脸。
玛丽将手探入产道,拴住四肢的母马忽然高昂的长鸣,然后便是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瘦弱的小马顺着黏滑的血液被拉扯出来,候在旁边的贝内特先生连忙用毯子包裹住它,挤出它口鼻中堵塞的粘液。
“玛丽小姐,图兰多大出血了!”一名工人尖叫。
似乎早有预料,玛丽拿起身旁加热过的铁钳灼烧破裂的血管。狂涌的鲜血逐渐减少直至不见,母马喷出一股鼻息,表情恢复了安然。毛毯里的小马挣扎了几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挤在工人中的凯瑟琳和莉迪亚又跳又叫,然后跟随小马驹四处跑动,频频伸出胳膊以防它摔倒。神经绷了好几天的工人们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便是鼓掌、欢呼、互相拥抱。
早在大出血的那一刻,宾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就尖叫着背过身去,不停叫嚷着‘太可怕了’。宾利和豪斯特的脸色也十分苍白。
达西冷峻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玛丽小姐的视线顺着小马驹看过来,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少女站在阳光下、泥泞中,轻轻撩起裙摆,行了个优雅华贵的宫廷礼仪,仿佛在为一场盛大表演而谢幕,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和凌乱的发丝完全无损于她的美丽。
达西的心跳有些急促,弯腰回了一礼后便匆忙离开。玛丽完全没发觉达西的异常,对不停挥手的母亲和姐姐俏皮一笑,然后低头查看母马的情况。
用过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餐,又打包了一盒点心,五人心满意足的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玛丽小姐真是太能干了!如果我还未婚,我一定把她娶回家。”豪斯特抱着点心盒子感叹。
漠然看向远方的达西忽然回头瞥了他一眼。
“难道你不会做噩梦吗?她今天浑身是血的样子真像个屠夫!太恶心了!”宾利小姐捂住鼻子,满脸厌恶。
“是的!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就像是地狱!”豪斯特夫人拍了拍胸口。
“与你们相反,我觉得玛丽小姐的坦然让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狼狈。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士。”达西平板的叙述,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宾利小姐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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