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晨，这里！”
陆晨远远地就看见身着亚麻色斗篷的柚子站在一块巨岩旁朝自己呼喊道。
“那孩子看起来好像一直在这里等你啊。”零奈说道。
陆晨没有说话，顶着风慢慢走到柚子身前。
柚子笑着看向陆晨，能看见陆晨活着从魔王boss房间里走出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她上下打量了陆晨一眼，逐渐皱起眉头。
“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和之前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侦查任务失败了吗？”
陆晨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不是。”
听到陆晨的回答，柚子眉头皱的更深；“那是因为什么？你这个样子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陆晨漫不经心地回答，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零奈。
“算了，你这家伙，有些事情你不想说就一定不会告诉我。”柚子撅起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她朝陆晨伸出手来：“把记录魔王boss信息的羊皮纸给我吧。”
陆晨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有。”
“没有？！”
“什么意思？你不是刚刚进去魔王boss房间了吗？”
“难道你中途逃……”
柚子正要继续说下去，陆晨忽然打断她道：“我把boss杀了。”
“什么？！”柚子感觉自己似乎听错了什么，两眼空洞地看着陆晨。
“你……你再说一遍。”
“我通关了第四十二层，所以没有必要记录boss信息了，羊皮纸是空白的，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陆晨面无表情说着。
“怎……怎么可能？你说你一个人击败了魔王boss，一个人攻略了第四十二层？！”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晨，瞪大双眼。
陆晨点了点头：“嗯。”
“说谎话不眨眼，明明是我干的。”零奈在旁边小声咕哝道。
“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将【攻略组】一个侦查小队团灭的魔王boss，虽说你很强，但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抵得过八个人啊！”柚子仍然不肯相信。
陆晨摊开手：“总之就是这样。”
“我没必要和你说谎，你之后可以告知【攻略组】，让他们来查看情况，我是否击杀了魔王boss，他们看看就知道了。”
“至于奖励的话，还按之前他们的条件给就行，如果他们想额外增加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柚子一直保持着瞠目结舌的样子看着陆晨，她还想说“你在开玩笑吧”，可是当看到陆晨那一脸严肃，冷酷的神情，并且联想到之前陆晨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谎，柚子觉得他好像真的不像是在骗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攻略了第四十二层啊？
看着柚子发呆，陆晨继续说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剩下的事由你和他们联系吧，奖励的事情他们肯定会花时间考虑，我在之后和你联系。”
说完，陆晨自顾自地离开。
“等等！”柚子回过神来想要叫住陆晨，却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只在狂野上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
等到陆晨和零奈回到位于第二十二层的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橙红的夕阳斜挂在天边。
“那孩子的表情真的太可爱了，哈哈。”零奈笑道，回想着柚子听到陆晨说话后的反应。
陆晨没有说话，沉默地打开家门。
“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陆晨将黑色大衣挂在墙壁上的衣钩上，头也不回地朝着卧室走去。
“没什么，就是感觉累了，想睡一觉。”
他正走着，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从身后一把抱住。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放心吧。”零奈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晨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他一时间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如灌铅一般，再也迈不动半步。
零奈如同一只小猫一般紧贴陆晨的背部，根本不肯松手。
这是陆晨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抱住的感觉，很温暖，很满足，他呆呆地享受着这种感觉，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下来。
好久好久，零奈忽然松开了手。
陆晨转身看她，只见白毛少女低着头，脸色通红，而这也是她从来没有露出过的表情。
“你肯定饿了吧，我……我去给你做饭，等吃过饭，你洗洗澡再去睡觉。”
零奈说着，目光闪躲，转身跑进厨房之中。
陆晨痴痴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心还在“咚咚”地跳着。
他看向厨房里已经系上围裙的零奈，夕阳橙红色的光芒洒在她的白发上，看起来格外动人。她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专注地做着饭。
等到零奈将晚饭做好，两人面对着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陆晨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零奈。
本来零奈不以为然，笑着吃着饭。
“今天尝试了做了一下酱肉烧，你试试看。”说着，零奈将盛着肉块的盘子推给陆晨。
她抬起头看向陆晨，发现陆晨黑色的双眸仍在看着自己。
“你……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零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脸变得通红。
陆晨看着她这副样子，问道：“你为什么会脸红？”
“你……你是笨蛋吗？”零奈低着头嘟起嘴。
“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脸红的。”陆晨解释道。
“那我现在就不能脸红吗？”零奈有些生气了，瞪向陆晨，脸色还是一片通红。
“不……不是。”看着她这个样子，陆晨有些心慌了，总感觉自己好像欺负了她一样。
“你还看我，吃饭！”零奈命令道。
陆晨赶紧低下头吃饭，不敢再说一句话。
等到吃完饭，陆晨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衣像往常一样和零奈道了一声晚安，进入了卧室。
躺到床上，关上灯，陆晨感觉身体和精神都十分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卧室外传来零奈洗浴时的声音，陆晨更加心烦意乱，一点困意都没了。
他想起了今天零奈在第四十二层boss房间中，突然换了一副样子，然后将砂岩龙王秒杀时的场景。
不得不说，当时的他真的完全被震撼到了，他根本想不到零奈还有这种实力。
下一刻，他又想起了零奈身边出现的红色弹窗以及那如同程序报错的声响。
那些弹窗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是零奈变成那副样子，秒杀怪物后所产生的副作用吗？
仔细想想，在那之后，零奈的样子和之前相比发生了些许改变。
她似乎变得更像人类女孩，会害羞，会脸红，甚至冥冥之中陆晨能感觉到她喜欢上了自己……
难道零奈在那时解锁了自己的隐藏程序，可以瞬间秒杀boss，但同时代价是变得更像人类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早就会解锁这一部分的隐藏程序，毕竟零奈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变得更像人类。
那这样看来，她当初变成那副样子，只是为了救我。
而那些红色的弹窗，难道就是零奈为救我所背负的代价吗？
“错误。”
“崩溃。”
陆晨自言自语地念出那些红色弹窗所显示的内容，也不断地在心中思考。
联想到了零奈之后那种种奇怪的行为，陆晨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词。
程序崩溃！
零奈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陆晨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感到浑身冰冷无比。
之前六个多月的相处，陆晨已经完全习惯了零奈在自己的身边，习惯了她给自己做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自己在打怪时，她在旁边看着，陆晨甚至觉得零奈会一直这样陪着自己，直到离开这个游戏。
但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陆晨正想着，忽然注意到背后传来极微小的声音。
他此时正侧身躺着，面对着里侧的墙壁。
有人似乎进入了自己的屋子，而且并不是通过自己的卧室门进入房间的。
是零奈吗？只有她可以进来了吧？
黑暗中，陆晨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
身后突然没有了声音，那人好像就站在自己床边，正默默地看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陆晨微微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着。
“你……睡了吗？”零奈的声音从背后轻声传来，很温柔，很安心，并没有吓到陆晨。
陆晨没有回话，装作自己已经侧躺着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陆晨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传来。
等等，她这是要干什么？
下一秒，陆晨察觉到零奈穿着睡衣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接着，她的双臂从背后伸了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腰身。
温暖的感觉传来，陆晨彻底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敢动弹。
“你还没睡吗？”零奈忽然凑到陆晨耳朵旁问道。
陆晨忍着心中难耐的酥痒感，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僵在那里。
“这样都不动，肯定是睡了吧，嘿嘿。”零奈轻声笑道。
“不行，再测试一下。”
“我喜欢你，陆晨。”
听到零奈那极度温柔的声音，陆晨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并且越发急促。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零奈说着，紧紧地抱住了陆晨，两人温热的身躯隔着睡衣互相贴住。
“真的很高兴，那个时候遇见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零奈开始自顾自地说着，她似乎觉得陆晨已经睡着了。
“可能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缘分吧。”
“不过，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关注你很久了，这个游戏那个时候的最强玩家，嗯，现在也是。我觉得，只有你才可能帮助我离开这个世界，让我看到你们人类的现实世界，所以才按照你的性格设计了那么繁琐的隐藏任务。”
“了解你之后，才发现你竟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人类，真的是奇怪啊……”
“不过也感谢你，和你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我的内置算法越来越趋向人类，我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如果，以后可以离开这个游戏的话，我真的还想和你一起。”
“如果我是人类的话，真的很想做你的女朋友，和你一起，做情侣才会做的事情，那样一定会很美好很幸福吧……”
“谢谢。”
零奈说完，又抱了陆晨许久，然后轻声钻出被窝，慢慢离开陆晨的卧室。
等到卧室里再没有任何动静，陆晨才转过身子，平躺到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呼——”他轻声长吁了一口气，整个身子瘫在了床上。
刚刚被零奈抱住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陆晨侧眼看着自己卧室与客厅相隔的墙壁。
毫无疑问，零奈刚刚便是直接穿过这堵墙直接进来的。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利用之前的“穿墙术”进入自己的卧室。
在之前的相处中，零奈似乎很注重陆晨的隐私，从来不会半夜这样突然闯入。
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陆晨想起了刚刚零奈轻声说出的话。
“我喜欢你，陆晨。”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陆晨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甚至全身都开始发烫。
黑暗寂静的卧室中，陆晨平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与零奈的关系。
之前，陆晨一直把零奈当作人工智能看待，顶多把她看为一个会做饭，会讲笑话，会逗她开心的语音助手或虚拟女友。
但逐渐的，与她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中，陆晨常常会忘记她是人工智能的事实，只把她当作普通的人类女孩。
他也曾经动心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哪个男生不会动心啊？
但不一样的是，陆晨每次动心时，看到零奈那副一点也不害羞，什么都没有感觉的笑脸时，心动的感觉就骤然消失了。
这就像你满怀紧张与期待，激动地将情书递给自己暗恋多年的女孩子时，她却只是笑笑，无动于衷，顶多会有一点害羞与惊讶。这时，你也会知道，她是不爱我的，她的心里是没有我的。
零奈就是这样，陆晨那时也会在心里自嘲道：“我怎么会为她动心呢？她只是人工智能啊，她就像那些虚拟女友一样，是不可能喜欢上人类的！”
所以，逐渐的，陆晨也只是把零奈当作朋友来看待……
可是现在，听到零奈那两句话时，陆晨只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激素，没有生理结构，只是一堆程序代码的人工智能也会喜欢上人类吗？
陆晨不得不开始重新看待零奈，从一个“她会爱上人类”的前提下看待零奈……
他把胳膊放在滚烫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呼，睡不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