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谎言
厅堂南边的窗户干净明亮,是所有光线的来源。
中间有一扇彩窗,暗蓝、深红,碎小而昏暗。
被绑起来的小亨利面若死灰,他用舌头奋力地抵着嘴里的碎布。
好不容易吐出来一角,却被旁边汉子重新塞了进去,并附带重重地一脚。
小亨利和治安官亨利不是一个人。
对比那位趋炎附势的长官,这位仁兄的心机和年龄一样年轻。
小亨利痛得叫不出声,他绝望的眼神让附近几名女眷都心有不忍。
打手不近人情:“请原谅,女士,这是男爵的命令。”
打手的头头站在这个年轻人的旁边,恶狠狠的眼神好像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畜生。
“男爵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位尚未摘帽的贵族说道:“是啊,他说害死秘书长的凶手抓到了,不会就是这个用绳子的绑住的孩子吧?”
面对众位贵族的质疑,打手不敢托大,他连忙低下头颅。
“我们收到消息是抓到的坏人就是这个年轻人。”
“具体究竟什么情况并不清楚,因为我只是听从我主人的命令,但是以男爵大人的智慧,他派遣我们抓住这个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贵族点了点头,于是其他人也更有耐心地等待起来。
伊凡就藏在人群的后面,有几个头上戴着牛角的头饰的夫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大厅的人不如上一次参加欢迎聚会的人多,所以他仍然能在人群缝隙中观察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一切。
“幕后凶手准备操控众人的情绪,为自己谋划更多了利益了?”
“真是贪婪呐,居然还想利用马萨林昏迷的事情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伊凡冷笑了几声。
他倒想要看看那位自以为是的男爵葫芦里面卖得什么药。
于是尽量隐藏住的自己的身形,并且侧过脸去,好让熟悉自己的人,不能立马认出这是那位曾经为秘书长治疗的医生。
夏绿蒂夫人抱着孔多塞侯爵的胳膊走过来了。
她的头发盘的老高,金色头箍侧面的玛瑙闪闪发亮,灰色的发丝掩盖在半透明的纱幔下面。
《罗马玫瑰》中写道:“如果一位女士看到自己美丽的金发掉落她应该把死去女人的头发拿过来,或者垫上浅色丝绸,然后塞进假发套里。”
夏绿蒂夫人的头发原本不是金色,只不过她擅长用头饰来掩盖自己的缺陷,加上本人不可辩驳的自信神情,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那编织精美的发髻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男人们都用艳羡的目光看到孔多塞侯爵。
侯爵脸色红润,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仍然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谁刚刚说发现了杀害马萨林阁下的凶手,那个人在哪里,说这话的人在哪里?”
市长阁下姗姗来迟,秘书为他收起大衣。
旁边的贵族看到了,便纷纷这位身材臃肿的官员让出一条道路。
伊凡躲在人群里面,亲眼看到市长从自己面前走过。
罗伯斯庇尔男爵终于出现了,他就站在圣母像的前面,得意地向众人鞠躬。
“非常抱歉在这愉快的上午叨扰各位,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个人的愉快还要重要的事情,比如说为一位无辜受难者宣判公正。”
他的手指带着阴谋气息,眼睛露出了毒蛇般的目光。
没人能够识别其中的古怪,大家都被他夸张的语气给吸引了注意。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但凡对权利稍有兴趣的人都会知道,罗伯斯庇尔男爵说得是秘书长意外中毒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没能传到其他城市去。
现在正是棺盖定论的好机会。
市长擦了擦汗,下意识地询问:“难不成你已经发现线索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先生。”
罗伯斯庇尔男爵故作伤心,他泪水浑浊而又污秽:“我得指出一件事情,你要的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就是我身边的这个家伙。”
他忽然抓住年轻人的绳子,在对方呜呜发叫的哭喊中,恶狠狠地说道:“为什么要杀死马萨林,你这个混蛋,你恶毒的行为简直在杀死圣主对人间的怜悯。”
“过一会儿,我就会让治安官把你抓走,然后找一个好日子上绞刑架。”
几百年前,普通的民众是没有资格上绞刑架的,因为在法律意义上,这些农民和工人并不被视作独立人格的人。
他们如果惹怒了贵族,下场要么是被刽子手斩首,要么就是被仆人乱棍打死。
现在一名谋杀犯都能上绞刑架了。
不得不说,这是民主的进步。
众人都相信了罗伯斯庇尔男爵的说法,女士们也不再对这个“凶徒”报有同情心,他们反而好奇男爵是如何抓到这种凶悍的匪徒的。
“这很简单。”
他拍了拍手:“当我看到可怜的马萨林躺在床上,并且嘴唇发紫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对方应该是中毒了。当天夜里,我派人不停地寻找线索,并且十分为难地限制了各位的自由。”
贵族们回忆起那天不愉快画面。
天色渐晚,大家却不得不站在大厅里登记姓名。
他们原本还有怨言,现在却十分大度地原谅了这位有苦衷的奉献者。
“辛苦的检查终于带来了成果,在昨天夜里,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仆人。”
“他原本以为我会忽略掉他身上的疑点,其实我早注意到他了。”
“接下来,我跟这个人进行了凶险至极的搏斗,当时他几乎快要拿到武器了,幸好仆人阻止了对方。最后我们赢得了胜利了,并且从他的身上搜到了两样物品。”
有人忍不住问:“是什么东西?”
罗伯斯庇尔男爵朝着打手点头示意,那位身材高大的打手便从怀里拿出了证据,并且放到托盘上面,而仆人将这个两件凶物展现在各位贵族的眼前。
伊凡稍稍仰起头,他看到的是:一只连漆都没有上的木瓶、另外一个则是撕扯得有些坏的信件。
男爵告诉众人,这木瓶里面装得是坎特雷,是剧毒无比的涂药,传说有一个狡猾的盗匪用这个毒药谋害了罗玛的皇帝,而且没有解药。
“这家伙在说谎。”
伊凡暗暗地说道,坎特雷拉是危险品不假,但也不至于是完全没有人知晓的。
至少那些吟游诗人编造的故事里面便有不少和坎特雷拉有关。
此外,坎特雷拉的确杀死过罗玛的大人物,但其配方却早就失传了。
后人想要复刻出这种神奇的药剂,就只能做低劣版。
马萨林阁下没有立刻死亡,也多亏了复刻版毒药较差的毒性。
伊凡猜测那瓶子里面应该就是低劣版的毒药,对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
不过,他曾经在克雷克老医师收藏的书籍里面看到过相关描述。
也就是说,只要看过那本医书的人,都可以做出坎特雷拉。
一瞬间,克雷克老医师。
三个徒弟的名字。
在伊凡的大脑中闪过,他们会参与其中吗?
第二个证物是一封信件。
罗伯斯庇尔男爵神色严肃地向众人展示,伊凡还以为里面捏造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容呢。
结果等到市长秘书开始朗诵的时候,他顿时面露不屑,甚至小声地嗤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