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安一愣,显然很是意外,而后转眼,便为这奇妙的巧合敞开了笑容:“那我们便一同进去看看老人家吧。”
其实她并不在意救的人是什么身份,不管是谁,人命在她眼里都不分轻重,同样珍贵。
只是颇为惊讶的是,获救的那位老人,竟然恰好是方如羽的亲人。方如羽算是她来此地后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池慕安想,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三人敲门后轻轻的推开了门,房间里老太太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上给自己削着苹果,灯光下,一双深邃精干的眼睛令这张慈祥衰老的面容上充满了精神气,依稀能年轻时是个气质卓然的美人。
耳边有动静,老太太便停下削苹果的动作,抬头看向门外,双眼眯成一条缝,月牙似的弯起来:“小羽,你来了呀。这两位是你朋友?”
方如羽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苹果帮忙削,嘴里答应着:“不是,奶奶,她是池慕安,就是救了您的那位大恩人。”
“她的腿被车撞伤了,小腿骨折,现在正打着石膏,就住在您旁边的病房休养。”方如羽的目光又转到江沫眠身上,犹豫了片刻,还是介绍了一句:“这位是江小姐……池小姐的朋友。”
老太太眼睛眯了眯,慢吞吞的问:“江小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呐?是哪位江小姐?”
方如羽只好说:“江沫眠。”
“哦——”老太太点点头:“原来是大明星呀,难怪我们小羽那么紧张。”
她最懂自己这个孙女的心思,从小正直清白惯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性子刚正不阿,一点世故圆滑都没有,最不想别人误会她攀高结贵,所以遇见非亲非故、浑身都是流量的江沫眠,当然要避得远远的了。
“小羽,你是个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的孩子,不要总拘囿于得到他人的承认。心往宽处放,你才能真正的学会豁达。”老太太含着笑,轻轻拍了拍方如羽的肩膀,“快去请两位过来吧,我还得好好感谢池小姐。”
病房不大,池慕安一直把老太太的话听在耳朵里,心中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敬佩。拄着拐杖慢慢过去,因为腿脚不便不得已只能坐在旁边的护理床位上,但池慕安深深觉得这番和老人家“平起平坐”的姿态十分欠缺礼貌,惭怍的拱手做了个礼,说道:“马路之上在下做的都是义不容辞的小事,老太太不必道谢,今后唤在下小池就可以了。”
一听她说话,老太太立马眉开眼笑,眼睛又弯成一遛月牙了。方如羽在一旁解释:“奶奶,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老太太拍了拍方如羽的手背,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往池慕安悬空的小腿上打量了一眼:“小池,腿没事儿吧?怎么样了?”
池慕安很是尊敬这位谈吐不俗的老太太,不由得又拱手做了个小辈礼:“在下并无大碍,腿脚上的都是小伤,医生说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交谈间,方如羽已经将手里的苹果削皮切成了月牙状,装进盘子里递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拿了一块,笑盈盈推到池慕安和江沫眠跟前。
两人也各自吃了一块,池慕安看着病床上笑容慈祥的老太太,急匆匆把苹果咽下肚,想关心她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很巧的是,在她出声前,就听见江沫眠帮她问道:“余老太太的身体好些了吗?这两天小池一直都很担心您。”
这冠姓的称呼不仅让方如羽一怔,更是令池慕安直接云里雾里的愣住了,脸色无比诧然。
等老太太笑着轻松地说完身体已经康复了,好得很,池慕安终于忍不住问起:“难道江小姐,也认识这位老太太么?”
余老太太很不意外的笑着,脸上依旧是老年人的和蔼,江沫眠点点头:“我只是有缘了解过一点余老太太的事迹而已。”
江沫眠没和这位岁月辉煌的大商人照过面,但曾经作为一家服装品牌的代言人演出过一场时装秀,对面负责人给她的材料稿里,有一页就是写的服装原料的采购来源。正是来自“碧海天”——这位余老太太的纺织厂。
碧海天纺织厂是四十年前拔地而起的,在大多数人还吃不饱、不够富足的年代里,年轻的余老太太白手起家,毅然选择将青春投入纺织生意,从最多摆下十几匹布的路边摊,做出了一家砖墙瓦檐、结结实实的大屋。后来又做出第一家名副其实、能禁得住风雨飘摇的厂子,再后来一家厂子变成了一群,沿着中国的地图蔓延扩散,成了走街串巷人尽皆知的“碧海天”纺织厂。
约莫是从江沫眠出生的近两年开始,国内论起纺织生意,碧海天就已经鼎足第一。延续至今,但凡接触过服装行业的,没人不知道现在辉煌的碧海天当初是靠谁打出名气来的。余老太太作为它的最大股东和唯一的代表人,哪怕年迈了,依旧在各大服装厂商面前不减风采。
但余老太太的脸上,没有刻画下商人的算计精明,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爬满了一个温柔女人老去后的慈爱,此时和江沫眠交谈起来,言语中笑意盈盈:“我的事迹有什么好了解的,倒是你,年纪轻轻品性出彩的大明星,我倒是听很多人提起呢。”
这话几分真先且不提,哪怕江沫眠在圈内圈外的口碑的确是多年来都保持极好,但余老太太这种身份的人物轻易开口夸人,想来也是要换点什么值得这句夸赞的东西走的。
不贪婪的商人看起来豁达轻财,但多年在商场中摸爬滚打沉淀下来的“有予有取”的权衡量度已经绑在了心口边上,于无声中成为了这颗心牢牢的附属品。
江沫眠笑而不答,一猜便能想到余老太太想要回去的回礼一定是想用在她孙女身上。但可惜她对眼前这位相貌正直,性格也正直的方如羽生不出一点好感,更没有违心攀谈的习惯,便笑了笑,只说一句:“余老太太过奖了。”
很久以后,江沫眠回想起今日,都忍不住磨牙感慨:女人的直觉果然是最准的。
池慕安与余老太太交谈了一会儿,言谈中也算是知道了老太太的身份,表达敬佩之意的同时又多次告诉她不必为一点小事而特地向自己道谢。两人交谈得甚欢,聊到最后,余老太太直接放话了:“小池,以后你也别总叫我老太太了,干脆和我们家小羽一样,叫我余奶奶吧。”
方如羽看得出来奶奶是真的很喜欢池慕安,而自己也着实感激她救了奶奶,所以看她时的眼神,比平时热忱了几分。
江沫眠也发现这两人看池慕安的眼神过于热情,心中不明来由的生出点不喜,听余老太太这么一提议,更是觉得不妥了,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正想帮池慕安推辞掉,哪知池慕安乐呵呵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余奶奶。”
余老太太在开怀爽朗的笑声中挥挥手送走了离开的池慕安,一回到隔壁病房,池慕安就拄起拐杖慢慢在房间里练习走动,嘴上还念念有词道:“这余老太太倒也是个厉害女子。”
江沫眠怕她摔倒,就跟在旁边,随着她的速度一步一步走,说:“难得你也有佩服的人。”
池慕安轻笑:“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竟也敢在乱世中破釜沉舟开辟商路,朕这是不得不敬佩啊。”
“再说了,”池慕安侧头,看着她:“朕哪里是‘难得’才有一个佩服的人,在此之前,朕不是一直很钦佩江小姐你吗?”
“花言巧语。”江沫眠很不凶的剜了她一眼,看着地板示意,这会儿变成督促她练习了:“还不快点走。”
池慕安几步一个深呼吸,盯着地板絮絮道:“朕可绝无虚言……”
池慕安做了那么多复健练习,夜里冲了个澡躺下,没一会儿就睡得很沉。江沫眠听着她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声,渐渐也进入了睡梦中。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江沫眠从朦胧的睡眼缝里看见对面的床上只剩一只没叠好的被褥,能推测出来池慕安虽比她醒得早一点,但也是刚起不久,很大可能是正在洗漱。
否则,以那人性格,一定要把被子铺得规规矩矩了才出门。
难得今日没有行程,江沫眠正考虑着要不要闭上眼再睡一阵,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池慕安的声音:“那就劳烦你替在下多谢方小姐的美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梦:别睡啦别睡啦!再睡老婆被人家抢走啦!
【小江掀开被子,冲出来暴打了小梦一顿,继续躺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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