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凉怔了怔:“梦到我了?”
季珂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平日里杀伐决断铁血冷面的架势荡然无存。
晏凉摸了摸鼻子好笑道:“梦到我你哭什么?”
“……”季珂不答,睁着微湿的眸子抓住晏凉的手。
“到底怎么了?”对方明明是个比自己还高大的青年人,武力值也是书中无人能及,却做出一副委屈巴巴又拼命忍耐的模样看着自己,晏凉即无奈又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欢喜。
毕竟主角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世上也许只得他一个人看到了。
沉默一瞬,季珂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梦里,小舅舅离开了。”
“嗯?”
“不要我了。”
晏凉嗤的笑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顿了顿又敛了笑,佯做认真状道:“你害怕我离开?”
季珂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淡淡点头,面子尊严全然抛之脑后。
看这乖巧可怜的模样,晏凉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似笑非笑道:“你呀,果然不是季珂。”
季珂不置可否,迟疑片刻道:“小舅舅希望我是谁?”
晏凉被问住了,寻思了番只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清楚,平心而论这个小外甥乖巧听话,在他面前也会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相处起来比较自在舒服,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季珂,这么一想,他是务必要将这个“小外甥”赶走的。
可如今最令他困惑的是,这个只出现在梦境中的小外甥,缘何会真真实实的存在于他的书里,并且还进了他主角的壳子?
看出了晏凉的动摇,季珂认真道:“小舅舅还是希望他能回来的罢。”
“……”
“没事。”如此说着,季珂索性拉过晏凉的手腕,晏凉本就是蹲着,突然被拉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倒在季珂怀里……
季珂将唇凑到晏凉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缠绕而来:“说不定,我们其实是一个人。”
晏凉在他怀中,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捁得更紧:“你是……”
“小舅舅,还是我。”
耳后敏感的肌肤被若有似无的触碰,晏凉浑身一激灵,季珂的唇是极烫的,似要将他的肌肤焊熔。
“咳咳咳……”正当晏凉心神混乱之际,听到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季珂愣了愣,规规矩矩的任小舅舅挣脱他的臂膀,站直整理衣衫。
季珂也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落叶,他比晏凉高半个头,低眸的一瞬晏凉刚巧抬头,彼此视线又撞在一起。
“……”两人讪讪的,又窘迫移开眼。
度昱端来早饭:“昨夜天气转凉,院子里冷兮兮的,你们俩倒是火热。”
“……”
“季公子,你可真是乘人之危,每次我们负责把凉哥哥灌醉,你就负责捡便宜,”度昱佯做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朝晏凉眨了眨眼:“凉哥哥,我以前就说过了,季公子和我不一样,他是想睡你的。”
“……”
“而我当年是心甘情愿……”
“江公子。”未等度昱将话说完,晏凉就像模像样的朝江昭的房门处打了声招呼,闻言度昱立刻闭嘴,扭过头才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
“阿昱,多谢啦,既然有了江公子,还是别这么皮的好。”晏凉从容的接过度昱手中的食盒,和季珂进屋吃早饭去了。
度昱呆了呆,回过味儿来直气闷得原地跺脚。
又过了两日,晏凉开始收拾包裹准备带季珂到西境寻医。
所谓的引路牌,其实是一块人骨雕成的腰牌,据说这些骨头都是巫寻子从年轻时被自己治死的伤者身上取的,加以特殊药水浸泡,以此为耻。
度昱将引路牌收进锦囊里给晏凉送来,闷闷不乐:“这不到一个月,凉哥哥又要走了,真真是浮生若梦,聚少离多。”
晏凉笑:“忘沙海的蜜酒入口清冽甜蜜,想你会欢喜,到时候我捎两坛回来。”
“两坛就想打发我么?”
“两车。”
度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正色道:“凉哥哥,若巫寻子将季公子治好了,你有何打算?”
晏凉忖度片刻,似笑非笑道:“顺利的话,等他恢复完全,再想法子将那些加诸于他身上的罪责洗清,回无厌山,取回本属于他的东西,说不准,还能看到他与温冉拜堂成亲呢。”
这话虽是七分玩笑,却也有三分当真,季珂在一旁阴沉着脸不言语,度昱笑嘻嘻的:“凉哥哥,你越发像季公子他爹了。”
“不敢当。”晏凉笑,心中却道可不是么,主角就是亲儿子呀……
为两人路上的着装打扮,众人十分热烈的讨论了一番,度昱建议舅甥俩化成姑娘掩人耳目,而江昭则认为扮作夫妻更稳妥,晏凉扶额,来来去去都要有人扮作女孩子是不是?
“季公子,你怎么看?”晏凉先前已将季珂的身世境遇与他说清,此刻也尊重他的想法。
季珂沉吟片刻,笃定道:“我认为,江公子的建议稳妥。”
度昱偷偷一笑调侃:“夫妻,哈,季公子小算盘打得真好。”
“……”
“怕是想把堂也拜了罢?”
“两个姑娘上路,容易引人窥视。”季珂轻描淡写,倒也有理。
晏凉从容的喝了口茶,抬眼间与季珂视线相交:“季公子认为,谁扮作夫人比较合适?”
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涟漪,片刻又敛得干干净净:“一切听从小舅舅安排。”
度昱倒是喜形于色:“我想看凉姐姐。”
“季公子,委屈你扮作姑娘了。”晏凉笑得人畜无害,潇洒自在令人发指。
度昱唏嘘,而季珂则坦然应承。
江昭依照晏前辈的吩咐,到镇上采买了许多胭脂水粉,江家有钱,都是挑最贵的买,晏凉一一摊开查看,十分满意。
“有劳江公子了。”
度昱很感兴趣的东闻闻西闻闻,笑嘻嘻道:“江公子好会挑,不愧是有经验的。”
江昭笑得一言难尽,自从寂城一劫后他常伴度昱身边,再很少穿过女装。
晏凉将度昱江昭遣出去,自个儿井井有条的摆弄着瓶瓶罐罐:“季公子,闭眼。”
狭长的眸子深不可测的望着晏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言语,乖乖的闭上眼,晏凉好笑却不点破,专心致志的在季珂白皙的肌肤上添油加醋,不过盏茶功夫就完事了。
“睁眼罢,自己瞧瞧。”
季珂睁开眼,四目相对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晏凉憋着笑,瞧季珂这副神情真像谁家的小媳妇,后悔没浓妆艳抹的尽兴,假正经道:“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改改。”
季珂做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站在镜子前,愣住了,不是镜中人有多貌美如花,而是……这分明不是女装。
只不过皮肤黑了些,五官也与之前有微妙的不同了,咋一看确实不大像自己,平平淡淡的五官轻而易举便能淹没在众人中。
“小舅舅这……”
“方才逗你的,你牛高马大一个人,扮姑娘太奇怪了,反而引人注意。”
“那小舅舅你……”
晏凉无奈的摸摸鼻子:“万全考虑,还是我来罢。”
顿了顿补充道:“横竖也不是第一次了……”
“啊……?”
“之前也……咳……算啦。”
语焉不详的摇摇头,晏凉这次决定再不自己动手,请了深谙此道的江昭来帮忙。
江昭手脚麻利,不出盏茶妆成,晏凉睁开眼睛,就瞧见江昭微笑着比划:晏前辈扮姑娘果然不妥,实在是太……惹人眼目了。
若对方是度昱,晏凉还能笑嘻嘻的插科打诨,但是江昭……晏凉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反而不好意思的笑笑:“江公子也会说俏皮话了。”
度昱后脚跟了进来,低低的呼了声:“呀,凉哥哥你……美得过分了,这般只怕更容易引人怀疑了。”
彼时日光从窗格落进屋中,映在晏凉瓷白的脸上,他低眸一笑,对季珂道:“季公子,你看若没问题,我们便出发罢。”
季珂站在屋中的阴影处,未敢走近,他沉吟了片刻才淡淡的道了声好,表现出不同于旁人的镇定从容,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小舅舅,稍等片刻,我去取一物。”如此说着季珂转身出屋,片刻转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块面纱,兴许是江昭的旧物……
度昱噗嗤一笑:“是了是了,凉哥哥当真需要遮脸,不然要出人命的。”
“……”晏凉无语,取过铜镜一瞧,直觉得江昭的手艺了得,比自己厉害多了,不过是清淡的描画,甚至未著粉,活脱脱的一个姑娘形容。
“小舅舅……”
“嗯?怎么了?”听季珂语气不同寻常,晏凉奇道。
“你这身打扮出门,除了面纱不能摘外,也片刻不许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