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壶茶,度昱便被江昭哄回去了,晏凉则被季珂牵着手拉回了客房,晏凉觉得很有意思,自从这次从无生海出来后,季珂只要能牵着他,就决不放手。
晏凉笑他自己又不会走丢,而季珂则认真的说前辈已经走丢了很多次了,他再不想经历这些。
每次季珂这般说,晏凉便觉得心疼又难过,这回他转身挡在季珂跟前,眼里的笑意带着认真:“那我娶你。”
季珂笃定又温柔的回望:“我先把聘礼收下了。”
话音未落,季珂便轻轻巧巧的将晏凉打横抱起,一脚踹开客房的门,清淡的暖香扑面而来,晏凉吸了几口便觉气血翻涌,他询问的看向季珂:“你燃了什么?”
季珂但笑不语,看向晏凉的眼神也有了别的意思,晏凉回过味儿来,面色微红:“去哪弄来这些玩意儿的?”
“阿昭给的,”这次季珂倒答得老实:“我想前辈会喜欢。”
“真的越发没个正经了。”
“洞房花烛夜,前辈还要我如何正经?”
“尽瞎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我们行了哪样?”晏凉挑眉,面上的潮红又深了几分。
季珂将他推到榻上,四目相望,彼此的眼神都不太平:“即使不是明媒正娶,我也不介意的。”
言罢,季珂便俯底身子咬住晏凉的耳垂,舌叶活鱼般缠绕而上钻入耳洞中,晏凉本还想反驳他不讲究,一阵酥麻感猝不及防的从耳部蔓延至脖子、脊椎,似有羽毛在轻挠他每一寸肌肤,酥痒感直窜入骨缝里。
暗淡的烛火缠着清淡的烟气,季珂抽出舌叶定定的看着面色潮红眼含水雾的晏凉,温柔又认真的道:“前辈,当年……对不起。”
晏凉找回了一分清明,尽管对方语焉不详,他却能明白其中含义:“过去的事儿,就不计较了。”
季珂所指的,自然是那一世他将晏凉囚禁,肆无忌惮的极尽欢愉之事,且还将晏凉折磨得浑身的伤。
季珂点了点头,面上却依旧有愧疚之色:“我担心,前辈会怕我。”
“怕你什么?”
“怕和我行这事儿……”
晏凉噗的笑了:“当时你虽自作主张的做了,但……我也不是……不快活的。”
季珂双眸亮了亮,调皮道:“什么?”
“明知故问。”晏凉明白他被套路了。
季珂笑,露出俏皮的小虎牙,显得越发嚣张:“有多快活?”
“……”
“我会让前辈更快活的。”
……
晏凉急促的喘着息,心跳比平日快了几分*身上的温度也比往常热了些许,季珂舔了舔他的喉结,笑着低语:“凉哥哥。”
“……”晏凉嘴上不说,其实每次季珂这般叫他,一种隐秘的欢愉便从耳朵蔓延至浑身的血脉。
“凉哥哥今夜的反应,是因我的动作还是这催情的香?”
……
“珂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媳妇了。”
季珂笑:“有了这刺青和剑伤,凉哥哥就不会把我弄混了。”
“弄混什么,哪个混蛋都是你。”
“逗你呢。”
……
“前辈,你真是……能要了我的命。”
……
这一夜晏凉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天将明,一室狼藉活色生香,在微蓝的天光中他再撑不住沉沉昏死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仍身在客栈,天未亮透,熹微的晨光中一人在窗畔负手而立,闻声便回过头来,逆着光,晏凉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对他的身份了然于心。
晏凉起身,气定神闲的用灵力温了水沏了茶:“一别经年,过来喝杯茶罢。”
摆渡人却依旧立在窗边不动,静静的看着晏凉,晏凉也不催促,心平气和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淡笑道:“阿成,过去的事儿,该翻篇了。”
“……”
“很多事,不能全怨在谁的头上,这次你借江昭的身体让珂儿假死,顺应情节骗过这个世界,我需谢你。”
摆渡人也淡淡一笑:“二公子,你真是一点不变,不怨我这话,之前你也说过的。”
顿了顿,敛起笑沉声道:“你就一点不怀疑,我刺向季珂心口那一剑,真是想置他于死地?”
“可珂儿不是还活着么?”晏凉不答反问,语气笃定的笑笑。
摆渡人怔住了,许久才又如释重负的笑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季珂心口那朵决蓝刺青,替他挡了几次灾,摆渡人分明是清楚的,这一剑,有他自己的情绪在,却也是被理智掌控的发泄。
“毕竟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我总是知道你的。”
“二公子,此番,我是来与你道别的。”如此说着,摆渡人终于离开窗畔,与晏凉相对而坐。
晏凉为他换上热茶,点点头,倒没多说什么。
摆渡人喝了口晏凉为他沏的茶,迟疑道:“二公子还愿再遇到我么?”
“我早已不是二公子,其实,你也不再是阿成了。”晏凉低眸为他续上茶,轻描淡写道。
沉默许久,摆渡人笑:“是我糊涂了。”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摆渡人道:“晏凉,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吧。”
晏凉都没问是什么,便一口答应:“成,你背上的刺青,我来完成。”
剑与莲花,正是净化怨念将魂灵送去往生的图腾,上次晏凉替摆渡人刺到一半,就稀里糊涂的穿到书里来了。
未完成的刺青暴露在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绣魂针上沾了染料,染料一点点刺进皮肤里,这一回,晏凉的动作娴熟多了。
“二公子。”
“嗯。”
“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好。”
肩胛骨处的刺青完成,晏凉将手覆盖在图腾上,闭上眼默念咒决,一道耀目的光划过,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的强烈,晏凉错觉有谁在他眉间吻了吻,睁眼时,屋内空落落的,窗户大敞,明媚的天光落进屋中,亮堂堂白花花一片,照得人头昏目眩。
清醒过来时已是大白天,晏凉一睁眼就瞧见季珂侧着脸静静的看着他,见他醒了,笑嘻嘻的凑过来吻了吻。
晏凉恹恹的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管他呢。”
“……江公子他们呢?”
“今儿一早就离开了,看我们正忙,就没来同我们告别。”
季珂心平气和的说出这话,晏凉的脸却刷的一下红了,正忙……当然是忙着翻云覆雨,季珂就喜欢逗他的晏前辈,又在他红扑扑的脸上吻了吻道:“对不起,昨晚是我太放肆了。”
“……”
“还疼不疼?”如此说着,季珂竟擅自摸了过来……
晏凉身子一僵,忙按住季珂的手:“珂儿你……我还疼着呢。”
季珂笑出小虎牙:“前辈瞎想什么,我怎么舍得现在办事,自然得养好了——”
顿了顿,嘴唇贴住他耳珠子道:“养好了,慢慢吃。”
晏凉朝他的屁股就是一拍,啪的一声力道算不上轻,他晓得,这辈子是再消停不了的了。
……
三月初,地处南域的无厌山已经暖和了起来,天刑仪式前夜,无厌山所有客房,包括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人。
“两位客官若不介意,可以到我家里住,我儿子媳妇去做买卖了,他们的婚房还空着,很干净,看你们也是一对小夫妻,我才放心的,他们那些世家修士趾高气扬的,我还不乐意呢。”
晏凉正欲回答,扮作夫人戴着帷帽遮了面容的季珂捏细了嗓子道:“好,只银子上,是不是可以少算些?”
“那是自然,”客栈掌柜笑眯眯一口应下,又转向晏凉道:“公子好福气,娶了个贤惠的夫人。”
“……过奖了。”晏凉嘴角抽了抽,奇怪的看了眼他的珂儿,这家伙男装时冷冰冰的对他以外的人不屑一顾,可换了女装,反倒话多了起来。
季珂抓住晏凉的手,十指相扣,继续掐着嗓子道:“我与夫君都是买卖人,过日子自然精打细算一些。”
“是是是。”客栈掌柜深有体会的应和着,边引他们去自家的院子。
晏凉扯了扯季珂的手,低低嘱咐道:“珂儿,你少说两句,言多必失。”
季珂一把揽过他的腰,在他耳边柔声道:“夫君放心,我自有分寸。”
“……”
将他们引入自家屋中的新布置的婚房内,掌柜没说谎,这屋里的墙面皆以红漆饰之,箱笼窗格上贴了双喜剪纸,榻上悬挂红罗双层斗帐,红色的鸳鸯被也铺得整整齐齐。
掌柜又客套了几句,晏凉掏出银子,掌柜才乐滋滋的走了。
季珂取下帷帽,将屋中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过安全,才从身后抱住晏凉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道:“是不是方才我同旁的男人讲话,夫君生气了?”
晏凉也不被他所激,微微侧过头吻了吻季珂的鬓角:“是,谁让我娘子这么好看呢?”
这一吻这一撩,季珂忍耐的细线瞬间烧断了,顺势将晏凉抱起扔到婚床上:“那我就负责把夫君哄到不生气为止。”
晏凉微微睁大眼睛:“珂儿,别闹,这是人家的婚房……喂……”
“既然是婚房,那就自有婚房的用处。”
“……”
“前辈若想要,我们也弄一间罢?”
“不用了,你说的,我们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话虽如此,但,也有不能省的地方嘛,比如……”
“……”
“前辈给了聘礼,我自然是要还嫁妆的。”
这一夜,晏凉又在别人的鸳鸯被里,被折腾得不像话。
……
翌日,无厌山阴雨绵延天光晦暗,九瑶峰祭坛外挤满了修士,人人皆说因季珂死后怨念太强,导致天象变化,还有人预言这阴雨天怕是要持续好几个月。
“前辈,其实他们说得也有理,无厌山哪年开春不下好几个月的雨?”
“话多。”晏凉还是有些警惕的,季珂带着他抄小路上了山,两人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九瑶峰对面的子虚涯上围观天刑。
季珂笑:“前辈怕什么,此处设了阵,且只有我同阿昭知晓,就算我在此对前辈做了什么,旁人也察觉不到。”
“……”晏凉不想答他,晓得这人越搭理越来劲,以前没发觉,季珂这人面上冷,可对他却话很多。
正在他出神仔细的考虑将来如何应对时,季珂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声道:“鬼蟒来了。”
闻言,晏凉打起精神向天刑祭台上望去,只见一条青紫的巨蟒从祭台中央的血池中爬了出来,沿着天刑柱蜿蜒而上,将被鬼藤缚住的季珂尸体卷住,血红的蛇信子探了出来,渗着毒液的齿尖没入苍白发灰的皮肉……
季珂一边搂着晏凉,一边耐心细致的解释:“鬼蟒的毒,能渗透神魂,中毒者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如此说着,西边的天空响起几声凄厉的鸣叫,由远及近,一群血鹰扑扇翅膀飞掠而过,朝天刑柱上的尸体扑去。
“前辈,过不了多久,‘我’就连骨头渣子都会被这些饿极的血鹰吃掉的。”
“别胡说……”晏凉声音有些颤抖,即使知晓天刑柱上那个是江陌做的假货,但因为其可以以假乱真的模样,晏凉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这血腥的画面:“早知道就不同你来凑这热闹了。”
季珂笑着吻了吻晏凉的脸蛋,柔声道:“好,待会儿我们就回去。”
说着抬起手遮住晏凉的眼睛:“前辈别看了,晚上再给你看好看的。”
“……”
天刑结束后,天光放晴,几大世家的人被无厌山留下参加夜宴,剩下的散修看完热闹后都散了。
目睹了整个天刑过程的温冉,一边抹泪一边絮絮叨叨的骂,她生气难过当然不是为了季珂,而是念及她至今下落不明的凉哥哥。
谢萩子看温冉状态十分不乐观,怕多留会生事端,便推掉了江家的宴席,哄温冉下了山。
“傻丫头,哭什么?”
“谁哭了?”
“……”
“你可别误会,我哭是因为……”
谢萩子细致的抹掉了温冉的泪痕:“我晓得,你是因为晏前辈。”
这话一出,温冉的眼泪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谢萩子也不多言,只静静的抱着她。
“阿冉,我总感觉,晏前辈,包括季珂,他们……”
“……”温冉止住了抽泣,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似僵住了。
谢萩子觉察到了,蹙眉奇道:“怎么了?”
许久,温冉才怔怔的开口:“方才……我好像看到凉哥哥了。”
“在哪?”
谢萩子顺着温冉所指抬头,哪有什么人影,雨过天晴的黄昏,红云烧了大半边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