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紧密地拧在一起,如同无数被压迫在心脏上的巨大铁块,让人喘不过气来。
稳住心跳频率,稳住呼吸,手腕绝对不能颤抖。
黑发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说是在刀尖上走路也完全不为过。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温和的医生居然就是逃匿的抢劫犯。不——现在应该上升到杀人犯的阶段了。原本的校医早早就被杀死,而他则选择了易容替换。
判定:目标人物擅长易容,性格古怪多变,绝对不能轻易信任对方所说的话。貌似是个极端主义者,如果被逼到无路可走,他很可能会选择鱼死网破。
是亡命之徒,不过在组织里出现这样的角色也不奇怪。
代号为[marc]的男人,在组织中拥有一席之地,据说和gin的关系不错,虽然他经常换脸换身份,但是对于擅长侧写的泷野羽仁来说都并不算什么,只要掌握了对方的习性,很快就能将其从茫茫人群中找出来。
他是来找自己的。
泷野羽仁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从警察那里摸来的枪,重新上的弹匣,还没有用过。警察配备的左/轮/手/枪大多威胁力都不是很强,第一发子弹还是威慑用的空弹,已经被他放掉了。总而言之,这把枪想要打死人并不容易。
一枪无法射杀,那么对方很可能会做出激烈的反抗,人质的安全也不能保证。
所以要打中对方,起码是能一击毙命,或者一击昏迷。
要瞄准的地方必须是致命处。
“二十分钟,给我一亿美元和一架直升飞机,或者……让那个人单独来见我。你说是谁?抱歉,这可不能说,这是秘密。”
留着过长额发的男人扬起下巴,面对着录像视频,脸上露出了阴冷扭曲的笑容,
“哈哈哈,我当然不会杀人,如果你愿意和我进行交易,那么我要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就这样吧。”
他挂断了电话,眼珠子却灵活地转动着,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那家伙不可能记不住自己。
他很清楚,那个人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marc的鼻子里轻哼了一下,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只要都杀掉了就可以了吧?反正朗姆那家伙也会负责后续处理,又不是什么政界的重要角色,难不成还真能做出什么风浪来?
他关掉了录像带,依旧抓着奄奄一息的女学生,另一只手摁下了耳麦:
“gin,有看到目标人物出现么?呵……我很清楚,那家伙秉持着自以为是的正义,绝对会来找我们的。”
“朗姆尽知道把这些麻烦的事情丢给我们。”代号为gin的男人很不耐烦,
“那家伙会易容,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真正的长相。因此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都给我无条件射杀。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泷野羽仁的眉头微微一动。
“如果他不来怎么办?”marc的声音很愉悦。
“哦?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虐杀了这女孩。”marc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会伪造她还活着的假象,录像带也提前录好了。十分钟,如果他不来我就杀死她,然后留给他一句甜蜜的忠告。”
“[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泷野羽仁藏身于暗处,他的眼睛藏在发间落下的阴影里,手背的青筋暴起,怒意几乎要刻入骨髓之中。
但是片刻后又冷静下来了。
原本他是想早点告知警方的,但是进入楼道后所有的消息都被屏蔽了,他只好在楼外给菊池平次郎留了个定点标记让他先报警,自己率先来到了大楼里。
现在看来这个做法简直再正确不过了。否则等警察赶到这里,恐怕只能看到一具女孩的尸体。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开始勘察自己能看到的一切环境。
弹匣有五发子弹。他要好好计划这五发子弹的用法。
手上炸弹的握柄,太阳穴,心脏。
连续三枪,必须击中这三个位置。
还剩下两分钟。
他能做到。
他必须做到。
然而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却打乱了他的思绪,如同毒蛇缠住心脏,又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大脑——
“放开她!”
栗发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门口,他满脸溢着愤怒,毫不犹豫地抬手对准了marc,
“否则我就开枪了!”
泷野羽仁愕然。
菊池平次郎?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有太多的想法从脑海里浮出,但是这一切都在他瞄到了反光镜闪烁的那一刻略过,脑海中只留下了唯一一个激烈想法。
“平次郎!趴下!!!”
他果断在下一秒抬手,对方条件反射地抬□□击,marc的握柄连带着他的手指一并被折断,而另一颗子弹却在菊池平次郎原本所待的位置飞驰而过,击中了另外一个目标。
“砰!”
少女的衣服上绽放出了血色的花,脸色灰暗了下去。
泷野羽仁面色一沉,几乎毫不犹豫地抬手就向着子弹发射来的方向连开了三枪,然而对方却早已不见踪影。
警察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一切也在这一刻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marc被警察扑倒在了地上,明明他早已疼痛到面孔扭曲,但是依旧躺在地上大笑着,
“绝望吗!你还是不能守住你想要守护的人……你还是做不到!!!”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的!!”
他疯狂放声大笑着,却不知道是向菊池平次郎还是向泷野羽仁。
而泷野羽仁只是沉默着放下了枪,和一脸愕然的菊池平次郎对上了视线,一阵默然。
最糟糕的结局之一,还是发生了。
marc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这是绝对不能向外透露的消息。警方带走了marc,却并没有向大众宣布真相。
那是不能被世间所注视到的黑暗涌动,泷野羽仁深知这一点。虽然他知道开枪的人是谁,gin的枪法他一向铭记于心,因为他,泷野羽仁才会一直训练射术至今。
gin在他的面前亲手杀死了那个人。
他的子弹的轨道,力度,甚至是使用的枪和子弹的型号,他都深知入骨。
名为未来的少女总算是抢救了回来,却因此变成了废人。女孩的母亲和男人一起跪在警视厅面前,哭着求警长给他们的女儿一个说法。
“到底是谁……是谁把我的女儿变成这样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身为被害者父母我我们,难道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吗?”
刻意的煽风点火,女孩父母的恳求,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警视厅。
原本警方的想法是让marc来背这个锅,但是有人却将案发现场的视频流传出去了,大家都很清楚marc的手上并没有枪支,而少女中的显然是枪伤。
至于流传出去的人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网络舆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当时的警视监青野木原先生曾问过他的想法,有关于是否要公开[子弹]的事情。但是却被泷野羽仁拒绝了
“绝对不能将这件事情告知任何人。”
泷野羽仁依靠在门口,对青野木原如此道,
“gin的事情,包括这一切,都不应该让他们知道。”
一旦公开了那件事情,相当于间接公开了泷野羽仁和菊池平次郎都和[当年那件事情有关系],菊池平次郎的一家人很可能都会陷入危险之中。现在的marc被逮捕,表面也只是因为抢劫犯的名义被逮捕,并没有完全暴露。
不能让他们知晓这一点。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菊池平次郎跪在地上,眼泪几乎流满了他的面孔,
“如果不是因为我冲了出去……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完全是你的错。”
泷野羽仁放下了手指中燃尽的烟,目光望向了别处,
“你听到了他说的话,时间还剩下一分钟,警察根本赶不到,对吧?”
菊池平次郎微微一怔。
“你并不知道我就在那附近,也不敢用她的命去赌博,所以你站出来了。”泷野羽仁淡淡道,
“换做是我那种时候我也会冲出来。是我的错,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开枪,也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不是你开的枪!”菊池平次郎猛地抬起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你在想什么啊!你的枪法怎么可能会打错人!?这不可能……这根本不是你开的枪,你……”
“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在为我辩解什么?”泷野羽仁平静地笑了,他随手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挥了挥手,
“我走了。”
他只留下了一个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菊池平次郎一直都不相信那天是泷野羽仁开的枪,直到现在也是。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未来,居然也记得当年的事情。
“是泷野先生和我做了交易,不能让这件事情被任何人知道。”菊池未来平淡道,
“是谁对我开的枪,我很清楚。我不知道开枪的人是谁,并且我也是因为恐惧和害怕才不敢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但是现在我不打算继续隐瞒了。”
“就算被人打击报复,我也不能让无辜之人陷入危机之中。”
人群顿时一片寂静。
一时间,愕然,震惊,困惑……各式各样的感情都浮了上来,这一切都太过于突兀,突兀到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塔亚的强制要求,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一场意外,或许这个误会还会流传更久。
舆论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没有人知道。
他们也不敢去想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塔亚刺耳的笑声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语气恶毒,音调夸张,就好像在释放什么折磨人的音乐。
“真是有够嘲讽的啊!这就是你们的正义吗?真是令人作呕啊,没想到当年我开的那一枪居然让一个执行正义之人沦落到如此地步,可笑至极。你们这群愚昧无知,恶心至极的舆论家,你们的语言就是你们的武器,那样的刀子本该扎在你们自己的身上啊。为什么还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选择去赎罪?就算我现在摁下炸弹让整个商场都爆炸,恐怕也完全不过分吧?”
塔亚的笑声如同重锤般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但是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破口大骂,更多的人只是陷入了沉默,压抑的情绪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就算被炸死也完全不为过吧?]
带着某种指向性的声音循循诱导着,让人不自觉地向着天平的另一端倾斜。
“那可真是抱歉,我可没想要被你控制到这种地步,塔亚。”
慵懒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而这个熟悉的声音,也让塔亚的笑声夏然而止。
于狂风乍起的天台上,棕发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对讲机,他回过身来,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青年,眼角笑地眯起。
“不愧是泷野先生,你果然猜出来了呢。”
“我早该猜到的。”泷野羽仁也勾起了嘴角,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现在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我亲爱的塔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