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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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沈鸿儒青白着脸,拿捏好分寸于柯宗山的颈间再深了一分,血珠顺着寒刃浸下来。

柯宗山说:“好极。胆子够大,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我背后动刀,也不枉我当年选中了你……你天性比我宽慈,可失去了妻儿,被逼到绝地,不照样敢杀人了么?”

沈鸿儒咬住牙,死死攥着匕首,眼中恨得发红,“药!”

“杀了我,为你妻儿报仇,如何?”

柯宗山一手握住刀刃,猛然发力往自己脖颈方向压下,鲜血霎时流得更浓。

沈鸿儒被他自杀式的举止吓到,出自本能地抬离匕首。柯宗山一下松开掌,趁机脱离钳制,转身而起,袖中陡露湛然锋芒,精准无误地对准了沈鸿儒。

柯宗山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大笑了几声,“你还真没用!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收刀了呢?”

玄阳子望见他脖子上汨汨流血的伤痕,身形震了一震,急道:“门主!您……您受伤了!”

“无碍,流些血罢了。”柯宗山抚上一片濡热的鲜血,手指摩挲着稠热的感觉,眸中愉悦比痛苦更多一些。

沈鸿儒见失了筹码,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宣帝,眼眸又凌厉起来,威胁道:“一刻后,如果我没有出去,外面的兵士就会闯进来……柯宗山,你的确厉害,可你也只是一个人,况且是个已经老去的人。你和你的手下,根本抵不过那么多的禁卫军。”

“说得不错。我没想到你还能留有一招……”柯宗山轻叹道,“你还活着,的确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教自己的儿子杀死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能会出现在这儿。”

沈鸿儒再重复了一遍,“药!”

柯宗山给玄阳子使了使眼色。玄阳子静默着点头,取出一粒药丸塞到文宣帝的嘴中,暗暗运力助他服下。终于,文宣帝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消退下去。

沈鸿儒讶然柯宗山会如此顺从乖觉,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往最坏的方向想了想,一时惊喝道:“药中有毒?!皇上——!”

文宣帝闻言,脸白了一白。玄阳子按住文宣帝的肩膀,冷眼看向沈鸿儒,道:“放心。还是贫道平日献给皇上的仙药。”

柯宗山笑起来,“不必担忧,我不会看着他死的。难不成,你以为我此行就是来杀他的?”

“不是么?”

“人嘛,要死最容易,活着却很难。”柯宗山说,“杀了他?太容易了。我还没痛快,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呢?”

“容易?”

“当然。”柯宗山指了指静立一旁的玄阳子,“不如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搏皇帝的命?”

玄阳子看上去还年青,眉眼终年带着温清的笑,看不出波澜变化,眸底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只有一种,那就是近乎疯狂的虔诚。他勾了一下唇角,回答道:“属下愿为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鸿儒咬牙道:“一群疯子!”

“愿意为你死得人也不少,那位放在元钧身边的暗子逐春夫人,不照样如此么?”柯宗山平缓道,“沈鸿儒,不得不承认,你我都是一样的人。看到你,我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

同样在科举中大放异彩,名满天下,初入官场就颇受皇帝恩宠和器重,能够在最年少意气的时候,抱着一腔报国效君的热血和赤诚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家中有贤妻爱子,金玉满堂,当真无一处不圆满。

也同样的,失去一切。

柯宗山道:“你知不知道,静仪当年想要推行新政,是传我衣钵?若不是先帝负我,李家负我,早在当年凯旋回朝之后,朝中就会开始变法革新,相信如今的大周江山也必定是一番改头换面的新气象!”

“你没做成的事,就看不得别人能做成么?”沈鸿儒冷笑了几声,“阁老,为甚么就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了呢?当年要不是你下令放箭……”

“我没错!”柯宗山冷冷打断他的话,“我也不后悔!在这个世上,除了秀梅和招儿,没人有资格站在高处来审判我的选择。”

沈鸿儒哽住声。柯宗山在他的妻子死后已经是疯了的,根本不能拿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他没有道德束缚,没有良知德念,想杀谁就杀谁,想毁了谁就毁了谁。

柯宗山执意要对付沈鸿儒,不过是想看他在相似的情况下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兴许当年沈鸿儒摧毁澜沧党的时候,他还会觉得高兴,因为他们变得一样了,都活得不像个人。

只有看到这样的沈鸿儒,柯宗山才能从内心深处的自我谴责中解脱出来,然后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就是因为他,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沈鸿儒失去了妻儿,失去了一切。

郁积多年的仇恨沉在脏腑之中,让他恨不能此刻扑上去与柯宗山搏命,可看见冷汗直冒的文宣帝,沈鸿儒知道这样与柯宗山硬碰硬没甚么好处。

他强沉下一口气,压住被柯宗山轻易挑拨起来的怒气,道:“……既然你并非是要杀皇上,那就放他离开宝殿。我,我来做你的人质。”

“你的筹码,不过是在一刻后才会冲进来的士兵,可这殿中倒下的全都是我的人质。沈鸿儒,你拿甚么来跟我谈判?”

“段崇还在祁山,他的本事,想必你已经领教过。”沈鸿儒说,“其余人是时刻准备好赴死的士兵,拿他们做人质没有意义;皇上现在又走不了路的,作为人质又太麻烦。你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我是殿中最适合的人选。”

“有道理。”柯宗山眯着眼睛笑,“可谁告诉你,我打算无虞地离开此地了?”

沈鸿儒脸色微变,骤然深锁起眉,“柯宗山,你到底想要甚么?!”

“人生难得,及时行乐。当时是想要寻开心。”

他轻讥笑了几声,复而又坐到一把椅子上,看了沈鸿儒一会儿,抬首对玄阳子说:“计划当中的漏网之鱼,实在烦得很。既然他敢来找死,你就动动手送他一程罢。”

“是。”

玄阳子翻手,抽动拂尘。

纵然沈鸿儒习剑多年,可多以强身健体为目的,突袭还能有几分作用,可若是面对面地对招,他比不过真正的高手。

挥来的拂尘比鞭子还要厉害,抽落时力道威猛无匹,沈鸿儒下意识用手臂格挡,顷刻间袖子被打成一条一条的破洞,血丝一下浸出来,连成一片,顺着他的手指滴落。

沈鸿儒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佛尘缠到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勒紧。

眼见他脸色已经涨红发紫,眼白直翻,殿门外开始沸腾起隐隐的喧哗声,仿佛是他出现了幻听似的。

文宣帝强忍着咳,喝道:“住手!阁老,朕命你住手!”

“格剌”一声,殿门猛地被击开,凌厉的剑锋风卷残云般骤袭而来,将佛尘齐根斩断,若不是玄阳子撤得及时,恐怕一只手都要交代在剑下。

殿门外已经彻底打起来,兵刃声和厮杀声震天彻地。

三十六名道长骇了骇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从蒲团上站起来。

柯宗山看到段崇,却意外地扬起了笑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欣慰,道:“吾儿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上很多。”

段崇沉眉,确认沈鸿儒只是咳嗽,并无性命之忧,又将目光放在文宣帝的身上。他正落在殿中,四面八方围着三十六名道士,想要此刻就将文宣帝送出宝殿外实在困难,唯有一一解决了这些人才能罢休。

三十六名道士手中持有魂铃,段崇对此并不陌生。魂铃所结成的音阵,有昏人心智的效力,凡是立于魂铃阵中的人在失去思考之后就会听从布阵者下达的任何指令,甚至于……自杀。

兵不血刃的杀人招式。

柯宗山挑了挑眉,问道:“还记得?”

段崇木着脸回答:“忘不了。”

“忘不了就对了,你生来就是千机门的人,早晚是要回来的。”柯宗山对段崇有十足的耐心,转而对三十六名道士说道,“千机门中最出色的鹰犬,没人能够比得过他。你们不是一直想试试么?谁能杀了他,谁就是下一任千机门的门主。”

这一句,显然令这三十六人都变得兴奋起来,趣味浓厚地盯向了段崇,也盯向了他手中的剑。

段崇抬剑,眼眸映在迸发着寒光的霜刃上,望了望荡在空中的剑穗子,轻声道:“我不想杀人。”

明月不喜欢。

其中一名道士不屑地哼笑道:“若你肯动手,岂不痛快?!”

又一人道:“段崇,久仰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魂铃轻摇,却能刺透耳膜似的,发出震响。

段崇凝眉,下意识将身后的沈鸿儒一把推出围阵当中,片刻顾及他人的空暇,令段崇不及防备,铃铛尖锐的声音尽数灌入耳中。

猛烈的疼痛袭来,令他五脏六腑都似在被万虫啃噬。魂铃阵的第一重就是从剧痛中保持清醒,如若不能就会为这样的疼痛摧毁神智,很少有人能够忍得住,可段崇少时受过何等忍耐痛苦的训练,他们怕是并不晓得……

三十六人望见他一点一点直起背来,脸上不禁惊骇色变。如此这般,他竟然还能摸到自己的剑,朝着其中一个道士劈杀而去!

段崇挣开痛苦游丝的束缚正面出刺,天下间还没人能抵得过他的一剑。恨就恨在此刻仍有阵法牵制,脑中袭上来剧烈的痛苦,使段崇的剑偏了三分,堪堪刺透一道人的肩胛。

却也足够。

一只魂铃陡然落地,严密的阵法就此缺了一角。

段崇单膝跪在地上,周身的疼痛未散,可他却缓缓抬起血红的双眸看向柯宗山,薄唇泛起了一丝笑,“你忘了,当初只有一个人能破此阵。”

柯宗山负手而立,温然看着他,“是。只有你。”

魂铃阵最初的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重,就是对抗从脏腑涌上来的痛感,只要能忍得住,拼尽全力去破其中一角即可。

他破过此阵,就知此阵的死穴在哪里。三十六路,缺一不可,少一则溃万……

段崇握住掉落的魂铃,扬手一摇,故意与其他规律的声响错开,导致铃音越来越乱,一点一点失却原本的威力。

其余三十五位道士见阵法被破,则招起剑来围攻而上。

沈鸿儒扶着梁柱,悬着的心总算能轻松一点,逼得他们开始对剑最好,能胜过段崇剑法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段崇移步变换,如同游龙穿梭在道袍清影当中,身法无痕,剑泛寒光,一挽一出,啸成狠烈的杀气,挑开围攻的困势,血花四处飞溅,须臾间宝殿当中就泛起浓郁的血腥气。

剩下站立的道人已然明白,围攻不成,只有合攻才有取胜的转机。段崇冷然嘲笑一声,见他们齐齐提剑,屹然不惧,剑势力似狂澜,剑光灿若星辰,出必见血,却不执着于取人性命,而是挑起手筋、脚筋。

玄阳子一旁观阵势已破,洞悉了定局,他垂首向柯宗山请命道:“门主。”

“想顽儿?”柯宗山将自己手中的剑扔给玄阳子,“我的剑,借给你使。不过当心丢了命,你大不必陪着我死在这里……”

玄阳子眼底隐隐有波光,握紧剑缓步走上去,而后一寸一寸□□,沉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

待平定了战局,骄霜入鞘,段崇撤步回身,流云袍袂翩飞,随之立定。他冷漠地抬起黑眸,望向立于不远处的玄阳子。

玄阳子看着他这双视若无物的眼睛就心生厌烦,这种厌烦起源于深深的嫉妒。无论如何,他都是千机门的叛徒,而背叛千机门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应该被追杀到死。

偏偏段崇还活着。

玄阳子说:“一剑。若你能接下一剑,我甘愿受死。”

段崇不言不答。玄阳子眸色发狠,一下凌空而起,惊世青鸿,雷霆万钧,从上空劈压直下,周身澎湃的内力都灌注在这一剑上,伴着撼天动地的喝吼声,彻剑砍下泰山般的威重!

“铛”地一声闷响,段崇横起剑鞘,正面受下这一剑。的确狠,段崇有一瞬间觉得手骨都快酥裂了,却是剑鞘先应声劈裂。玄阳子再往他面上狠压去,段崇咬牙,靴下蹬地撑力,抵挡住他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玄阳子恍惚间听到段崇唇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讥笑。

还不等他反应,眼前突现一道寒芒,划开他的脸皮子,在他因突变而猛然收力之时,整个人就被从骄霜中喷薄的蛮力顺势掀翻倒地。

身后狠狠的冲撞令他莽吐出一口鲜血,再度回神望过去,那把不知何时出现在段崇手间的匕首已经往他的胸膛间直刺而来!

撕裂心肺的疼痛于他胸膛之间荡裂开来,玄阳子齿间全是血沫,胸膛的血窟窿很快就濡染透了整片法袍。

段崇并未停手,而是持了骄霜,缓缓走向柯宗山。

“你也想与我过招么?”段崇冷声问他。

柯宗山笑了一笑,气定神闲地说:“为父不是你的对手。”

柯宗山已然年迈,对上段崇,只会落得下风。即便是年轻时候的柯宗山,若是论剑,也达不到段崇如今在剑术上的境界。柯宗山厉害之处从来都不在于剑法武功,而在于攻心算计。

他能轻易寻到人身上致命的弱点,将其玩弄在股掌之中;而对方除了无能的愤怒外,难以做出任何反抗。

段崇起剑,对准他的心脏,一字一句地说:“我跟自己发过誓,明月受得苦,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你要杀我?”柯宗山温笑着问他,仿佛只要他点头,柯宗山就愿意将命奉上。

玄阳子赤眼怒瞪,拼着力气喝道:“你不能杀他!”

“哦。”

段崇抬眉,骄霜剑浅入个尖儿,血珠子汨汨落了下来,毫无犹豫地一点一点刺入,似乎非要让柯宗山也尝尝穿心之痛的滋味。

“他是你父亲!他是你亲生父亲!”玄阳子嘶声道。

话音刚落,宝殿外可见的澄净长空上嘶鸣窜升起一道火红的号箭,比之千里火都要绚烂夺目。

“看来已经得手了……”

沈鸿儒惊着眸子,看向火红的一道烟痕,那个方向,正是皇宫的方向。

柯宗山握住骄霜剑的寒刃,缓慢地站起来,苍老的手教锋刃割破,鲜血流淌而下。他将目光游移到段崇一时发白的俊容上,弯唇笑了笑,“吾儿,人终有一死,怎么死都没多大的分别。只不过与其为病魇折杀,为父更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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