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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文宣帝应允傅谨之前去大佛寺,由段崇随行。
偏寺禅房前,傅谨之银甲上流溢出轻彩的光,丰神俊秀。
身后段崇黑色立领武袍,裁得身形修长,手抚着骄霜,眉目英朗,正注视着四周。这是他身为鹰犬时养成的习惯,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会尽快熟悉周遭的一切,预知潜藏的危险。
惠贵妃青袍佛衣,捻珠而来。这时,段崇才堪堪侧首望过来,与傅谨之一般点头行礼。
傅谨之敬声道:“皇上命臣迎娘娘回宫。”
惠贵妃见到两人时,就知终究是逃不过,也摆不脱。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有八九,八.九全来自于不想肩负的责任。俗世本身就是束缚。
圣旨一宣,于大佛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的惠贵妃由武安侯迎回宫中。
鸾驾入宫当日,六宫妃嫔跪迎,两侧太监宫女提金盏、执玉莲,珠玉相映,熠然生辉。
文宣帝立于龙雕玉阶之上,病容大改,憔悴的眉目间带了些少年似的笑影。他远远见惠贵妃,不顾仪态,箭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惠贵妃轻轻一笑,与之偕同慢步而行。
两人多年隔阂,也多年夫妻,除去了年轻时你侬我侬的甜蜜,平生出老夫老妻的深情淡恩来。
李言恪抹着眼角的泪,掀袍子上前给惠贵妃请安:“母亲。”
惠贵妃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将李言恪扶起来轻拥在怀中,手掌抚着他的背:“才过了多久,恪儿就长大了……”
一一受礼后,文宣帝携她去往景秀宫,李言恪随在其后。
一干妃嫔目送着远去,三三两两地散了去。静妃由人扶着回兰若堂,脚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身后传来几声刻薄的尖笑,“风水轮流转,昨儿还是顶了天的独大,今儿可就教人强踩了一脚,却连句委屈都不敢说呢。”
扶着静妃的宫女神容微怒,哪里听不出这些人是在明嘲暗讽?暗暗为主子不平。
可静妃却是荣辱不惊,只一双玻璃似的眼瞳凝在远方,看不出在想甚么。
景秀宫的宫殿已经焕然一新,帘帐盘凤,宝瓶走龙,御香袅袅然。这里日日都有宫人洒扫,日日等待着她回来的这一天。
惠贵妃恍惚半日,向文宣帝说道:“臣妾无德,此等华奢却更似罪孽。”
文宣帝说:“也便如此了。以后朕会注意。”
惠贵妃回宫成了近来宫中难得的喜事和大事,皇上下旨举办一次宫宴,邀请皇室宗亲前来赴宴。文宣帝忧心惠贵妃甫一回宫就操持这些,难免费神,于是派静妃协理,又让令人将侧王妃向倚竹接进宫陪伴。
景秀宫中,向倚竹帮助惠贵妃核定宴请名册,察看是否有无错漏。没过几页,傅成璧与段崇的名字赫然在册,名字像是有温度似的,灼得她双目微痛。
想起在黑市中所受屈辱,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好极。不就是有段崇护着么?
若是让段崇知晓自己护在掌心里的宝贝实则是个水性杨花、连自己舅舅都敢勾引的女人,他会有甚么反应?可还会像如今这般珍护着傅成璧吗?
辗转念想间,向倚竹生下一计,目光渐深,很快就将这一页翻卷过去。
宫中请帖宣召,傅家皆需入席,就连傅成璧都推辞不住。
宴会当日,傅成璧还住在侯府。段崇也没料想傅谨之心胸狭窄至此,为了一点小过节,真就拿住明月不让她回家,行径恶劣。
段崇铁了心宫宴过后就要接傅成璧回去,今儿一早就拜到侯府,赶巧傅谨之去了军营,不在府上,而傅成璧正在为傍晚宫宴做梳妆准备。
她坐在妆台前,莲青色的齐胸襦裙将圆圆的肚子遮了些,远远打量过去,却是同从前娇美的面容没甚两样。段崇走进来时步伐还是着急的,见到她,仿佛一切都安稳了下来。
段崇轻快地走到妆台前,手握住她的肩头。
傅成璧起先还教他吓了一跳,暗自嗔怪玉壶怎么也不通传一声,杂杂怨怨的情绪一过,余下就是浓浓的欢喜。她也握住段崇的手背,眸若桃花,轻然一弯,问道:“你怎么来了?”
段崇沉默了一会儿,俯下身,也仔细地凝望着铜镜中她的眼睛,无端问了一句:“我是谁?”
傅成璧还会不知这位爷想听甚么回答?可她偏不爱教他轻易得逞,于是故作疑惑地回道:“你当然就是你呀。”
段崇神容木了木。
傅成璧看他严肃不悦的神情,扑哧一笑。她起身来要环他的颈子,段崇高大,顾着傅成璧和孩子,很自然地弯下了身,任她亲近。
“侬是我夫君。这样可满意了么?”
轻软的声音甜酒似的百转千回,淌在心头。段崇没一处不满意的。
他小心翼翼地去吻她的脸颊,含混地说道:“知道就行。宴后就回家。”
“回的。”傅成璧轻轻点头,一时又弯眸笑道,“这样子却跟从前一样,像是在幽会。只不过现在,你肯愿意主动到侯府来见我了。”
段崇闷声回答:“以前也愿意的。”
只不过傅成璧是女儿家,又是侯府千金,闺名清誉最当看重。段崇无名无分的,哪里敢做出有伤她声誉的事?别说越雷池,就是在边缘上他都不敢试探。
段崇最规矩,没想着傅成璧却是最大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江湖中没有,贵门世家中则更少见。不过也亏了傅成璧能主动些,否则若两人都是个闷葫芦,眼下别说孩子,怕是连亲都不一定能成。
傅成璧甜甜地笑起来,依偎到他的怀中,轻声道:“我晓得你愿意的。”
傍晚到了入宫的时辰,傅谨之才从军营当中回来。甫一进到这方小院,他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的段崇,他臂弯间拢着一件墨绿色锦缎斗篷,正板板正正地坐在一张略显局促的小凳子上,像是在等着房中人出来。
傅谨之眉峰一挑,“哦。来了?”
“该来。”
短短两句,针锋相对的架势陡然尖锐。
这时,玉壶扶着傅成璧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她来回扫了两人一眼,无奈道:“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见面就闹脾气?”
傅谨之掸了掸武袍子,轻哼道:“笑话,本侯会跟他计较?”他转而看向傅成璧,语气温和不少:“正好他来了,你们一道赴宴罢。军中出了些急事,我脱不开身,晚上就不去了。”
傅成璧见他神情略有焦急之色,想来是些棘手的事,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向舅舅解释清楚的。”
傅谨之握住她的肩膀,仔细地叮嘱道:“你怀着身孕,一定小心些。”
“有我在,侯爷不必担心。”段崇走过来,给傅成璧披上斗篷,不着痕迹地拂开傅谨之的手。
傅谨之哼笑一声,嫌弃腹诽这人当真幼稚至极。不过有段崇在,他的确能放心不少。
嘱托好傅成璧,傅谨之从书房中取了些公文就匆匆回军营了。
而傅成璧与段崇则同乘一辆马车,去宫中赴宴。
宴会是由惠贵妃主持安排,一切从简无奢,唯一的精心之处用在了膳食上,一席别出心裁的药膳宴。
入宫的女眷去到惠贵妃的景秀宫上宴,而王孙贵族则留在正殿与皇上共饮,所以傅成璧与段崇就得在三重门下分手。
傅成璧为他理了理领子,轻声道:“少喝酒,别回家一身臭气的,到时可不许来缠我。”
“知道。”段崇认真应下,又道,“你怀着孕,不宜熬得太晚,我前头过七巡就跟皇上辞宴,然后派人去景秀宫接你。”
“好。”
他为傅成璧拢了拢斗篷,转而看向玉壶:“照顾好郡主。”
玉壶屈膝回道:“奴婢不敢大意。”
两人约定好后,傅成璧就往景秀宫去了。
她本想见一见言恪的。上次离宫时傅成璧难言心中滋味,忘了同他好好说话。这孩子当着人面前总是一副爽朗活泼的样子,内心却十分纤细敏感,想来她当日无端态度,十有八九会让言恪郁郁不欢。
不过到了景秀宫,却左右寻不见人影儿,问了孙姑姑才知道,言恪一早就入了正殿的席。傅成璧
向倚竹停在景秀宫外,正与几个女眷寒暄,侧首见傅成璧慢步走来,一干人皆行礼请安。傅成璧示意平身,一一见过后,就由玉壶扶着进到宫内。
孙姑姑一见傅成璧,亲自引她入席。
傅成璧左右寻不见言恪的身影,于是就问道:“言恪不在么?”
孙姑姑温和笑道:“殿下一早就入了正殿的席,现在正陪着皇上呢。”
傅成璧恍然大悟地“唔”了一声,暗道自己总不该一直拿李言恪当孩子看,现在他可是当真长大成人了。
向倚竹看着傅成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脸上的笑凝了凝,听一旁的女眷唤了两声,才又重展笑颜。不多时,女眷也一并入宴,向倚竹借口离开,转去御膳房寻来了总管问话。
总管见是向倚竹,点头哈腰地问有甚么吩咐。
“王爷伤势未愈,喝酒总是害身的。本妃想托总管费些心思,将这壶清酒换给王爷。”向倚竹一招手,身后随来的婢女托上来一只青瓷酒壶。
御膳房总管忙点头,挥手派徒弟接过来,回道:“侧王妃真是有心了。您放心,微臣一定不负侧王妃所托。”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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