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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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禅瞥见他流血的手掌,剑轻抽一分,却纹丝不动,就知沈鸿儒是用上了气力的。

齐禅深知沈鸿儒身为新政魁首,能有九死不悔的性格是多么可贵。但相应的,这份固执正如熊熊燃烧的火炭,热沸了新政,也煎熬着其他……

想要扭转沈鸿儒的决定实在太难,况且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齐禅最终垂下了剑,放开他的马缰。

沈鸿儒抿紧苍白的唇,将掌中伤口胡乱一缠,止住血后,随即调令诸军闯出北山。

此时惠贵妃不再是贵妃娘娘,而是将军府的女儿向挽青,余下兵力由她亲自统帅。向挽青未着华丽的宫装,箭衣在身,手握弯刀,策马行于最前。

齐禅则紧紧跟在傅成璧的轿子一侧,向她说明了临时的兵师变调。

傅成璧暗道惊疑,蹙眉道:“寄愁即便再担心我和昏昏,也断不会做出这等莽撞的事。”

齐禅叹了口气说:“其实沈相担心得也不无道理,寄愁小子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小皇帝性命攸关,谨慎点儿没错。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咱们能平安出了北山就行。”

山坡上雪意已身,在路上铺了浅浅的一层,人马踩踏过去,全是泥泞。

大军默默行进在山林当中。也不知行了多久,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忽地一声,前方传来雷吼一般的锣声示警!

“有伏兵——!”

轿子狠震了一下,傅成璧一手扶住车厢,一手抱紧了昏昏,惊异地看向前方。轿帘乱震,翻飞间有一簇耀眼的火光乍现。

“轰”地一声,几乎是平地炸响的惊雷,将前行的军队炸得四分五裂。士兵开始纷纷避开火势,一时间作鸟兽散。

向挽青咬了咬牙,一展大旗,令士兵吹向号角,镇定军心,大喝着让所有人不要慌乱。

“丫头,出来!”

齐禅声音虽急,却无比镇定,全无了平时的不正经,将傅成璧从轿中接出来,护在身后。

刺鼻的焦味弥漫,黑烟滚滚,冰水难侵。

是火油!

从远方投掷过来的火油瓶,流星落地,四溅热油,火焰几乎侵吞着浅雪,霎时间平野上烧起了熊熊烈火。

紧随而至的还有一波又一波密雨似的乱箭!

齐禅喝吼一声,现下情势之凶险,几乎能在顷刻间要人性命,不得不令人分散开后退。

他护送傅成璧一路撤出射程和火场。

或许是有了昏昏,才让傅成璧能在这样形势危急的关头还能保持着镇静和理智。她不敢有丝毫差错,按照齐禅的指示跑出滚滚火焰之中。

待停下来回望时,前后阵形已经完全被分割开来,身边仅散落着十几个士兵,齐禅横剑挡在她的面前。

昏昏被吓得不轻,一直哭个不停。傅成璧低头去贴住他的小脸,清亮的哭声几乎慑住了她的心魂。

方才在烈火与乱箭中穿梭,傅成璧都不曾害怕,可听见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别怕。”她冰凉的唇贴到昏昏的额头上,“为霖不怕……我在……”

她不住地喘着气,咬牙将裙裾撕扯下来,将他牢牢系在身上。

冲天的火势熏得傅成璧眼睛发酸,火场前方喊杀、兵戈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必是一场恶战。

再想冲过去汇合已经不可能,齐禅只能先保护傅成璧和昏昏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正当齐禅四处巡视时,左右两翼突然放了数枚冷箭。他反应迅捷,瞬间将飞来暗箭尽数斩落!

一波一波乱箭压阵,左右飞奔而出了数不胜数的骑兵,为首之人乃大将军庞杰,面如恶鬼,兵马铿锵。

士兵持锋锐,教他们压得哗啦啦地后退,稀稀疏疏,将齐禅与傅成璧围挡中间。

庞杰玩着缰绳,俯身悠悠地打量着中央的齐禅和傅成璧。

相比于庞杰的游刃有余,接二连三的消耗令齐禅颇显疲态,他此时气喘如牛,精力已是大不支。

庞杰没有在意他,转而看向傅成璧,冷冷地笑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郡主,我等不想对你动粗,和你的儿子一起跟本将军回去面见皇上,你身边的人或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傅成璧没有办法忽略他的目光,湿冷得如毒蛇一般,黏着在她的身上。准确来说,他在盯着傅为霖。

数件意外并发,到如斯地步,傅成璧终于知道李元钧要做甚么了。她吓得唇不停地哆嗦,脸已经惨白。

他是要杀她的儿子,要段崇死,要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齐禅见她三魂不见七魄,一下捉住她的胳膊,喝道:“傅成璧!别怕,师父在这儿,谁都伤不了你!你听我的,跑!”

傅成璧反而将昏昏推到齐禅的怀中,齐禅下意识去接。傅成璧又将手腕间的金铰丝交给了齐禅,她声音有些发抖,可是眼睛里一片清明。

“师父,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齐禅说完又有些慌了,“不,我不信!你得信我!”

傅成璧压低了声音,“我晓得你师父也会傀儡术,就像单九震那样……用金铰丝拦住他们的去路……”

“一起!”

“捉不到人,他不会甘休的!”傅成璧眼底涌动着微澜,“师父,就当我求你!你一定要信我,一定先带昏昏走!”

齐禅整个人都空了,心疼得几乎麻木。他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选择,可傅成璧第一次开口求他,如此信誓旦旦,给了他唯一的选择。

齐禅握住镯子,将昏昏抱紧,灰白的眼轮通红,低声说:“丫头,你别骗师父。你要是出了事,师父对不起寄愁,对不起老侯爷和姜阳,下一辈子就要做猪狗,做畜生……!”

“我不骗你。”她面如沉水,承诺道。

“好!”齐禅长哨一声,紧接着从前方烈焰中奔腾出来一匹骏马,速度迅猛,无人能拦。

一个翻身上马,齐禅目视庞杰,红得似能滴血的眼睛里充斥着挑衅,长剑作挽,套住金铰丝,冲着墨黑的后方飞奔而去。

庞杰看他们困兽犹斗,哼笑一声,“给我追!”

余下残兵正准备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为齐禅争取更多的时间。傅成璧却当机立断,下令道:“降。”

士兵大惊,纷纷喝道:“万万不可!我等愿为郡主而死!”

庞杰哼道:“郡主够识时务,你们又何必再做无谓的牺牲呢?”

“降。”傅成璧再次下令。

这群士兵愤怒得脸色铁青,最终将兵刃放下,一队叛军上前将他们押住。大周军士铁定下的规矩,不准临阵杀降。无论是谁治军,都要遵守这条铁令,就算庞杰再卑鄙,也不想落成个杀降的鼠辈。

傅成璧昂起头,目光雪亮,问道:“敢问可是庞杰庞将军?”

“正是末将。”

“是李元钧要你来的?”

庞杰朝东方一拱手,敬道:“皇上赠我三道锦囊妙计,要末将来请郡主以及……您的儿子回京。”他蔑笑一声说:“不过皇上高估了尔等,仅仅用了两计,你们就已是溃不成军。”

“你就没问过他为何要擒我?”傅成璧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已经微微发麻。

“郡主的兄长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就连末将也敬佩不已。皇上有惜才之心,不愿他一错再错,相信有郡主规劝,傅谨之才能做出对的选择。”

傅成璧冷笑一声,道:“城狐社鼠,也配提我兄长之名?”

庞杰脸色微变,额头冒出青筋,咬着牙说:“本将军怜你是个女人,又与皇上沾亲,否则单单是伙同乱臣谋逆一条罪,你以为你能落得甚么好下场?”

正在他威吓傅成璧之时,前去追杀齐禅的士兵忽地嘶声大叫起来,这叫声如鬼哭狼嚎,饱含恐惧激得人头皮阵阵发麻,汗毛倒竖。

庞杰大喝:“怎么回事!”

庞杰令人将傅成璧绑起来,拎到马背上,指挥兵士前去察看情况。

率先疾风似的行于前的兵听见前方遥遥的马蹄声,一马当先冲上前去。马像是绊到了甚么,长嘶一声跪跌倒下,正当众人齐呼小心时,那倒下的却已不是完整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好似一下溶解在当前。

吓得人大喝一声,狠狠拉停了马头。

庞杰喝叫着人继续追,但没有人再敢上前,“将,将军……!”

庞杰顺着士兵的手指看向前方,茫茫白雪泛着微光,天地一色,地上散落着淋漓血肉,已经拼不成一个完整的人形。庞杰倒吸一口冷气,“甚么!那是甚么!”

金铰丝比单九震所使用的银线要锋利很多,且过不沾血,布设在黑暗中如若无形,除非真正碰到才能感知到金铰丝的存在。

庞杰令人将傅成璧的马牵过来,质问道:“这是甚么妖术!”

傅成璧暗松了一口气,露出含混的笑意:“妖术?”

她口吻的轻讥几乎令庞杰恼羞成怒。他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傅成璧眸子冷芒迸射,“你敢。”这一声漫着寒意,比这夜雪不逊色多少,令庞杰的手硬挺挺地僵在了半空中。

庞杰拢回手指,随即指挥士兵从两翼游转着去追杀齐禅。

他压着怒道:“郡主,现在整个祁山都是我的兵,他们是插翅难飞!皇上念及亲情,特意吩咐了不要你的命,可他却要你儿子的命。”

庞杰抬起弯刀,刀尖森然凛冽泛着寒意,指到傅成璧的脖子上。才不过用了轻微的力气,吹弹可破的肌肤就浸出了一串血珠,顺着刀尖滴下。

庞杰说:“再敢挑衅本将军,我就让你儿子不得好死。”

“带走——!”

如今临近子时,按照李元钧的命令,他必须在子夜之前将傅成璧母子二人送到鹿鸣台。

如今跑了一个不说,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咬定行踪,想要搜山必得折腾一两个时辰。现在庞杰只能先将傅成璧带回去复命,请皇上再宽限几个时辰。

齐禅驾马穿飞在山林间,再往回走就大佛寺,庞杰必定派了重兵控制国寺,回去不是明智之举。

齐禅中途弃马,抱着昏昏滑下一个雪坡,喘着气休息片刻。

他抬手给昏昏整了整小帽子的沿儿。孩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路上竟也没哭没闹,乌黑的眼睛溜溜地转着,很是新奇地在打量周遭的一切。

“好小子,真胆大!这一点儿也像你娘!”

齐禅狠亲了他一口,稳稳地抱在怀中,喘着粗气取偏僻的小道走,边走边说:“你剑圣爷爷要是救不了你,还叫他娘的甚么剑圣!白混那么多年!谁敢碰你一根指头,你看我不撕了他全家!”

“……哼,哼!救了你,也要救你娘!死也要救!”

昏昏定然是听不懂的,可听齐禅的声音,也不知听出了甚么乐子,咯咯笑起来。

齐禅听见他笑,老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你个傻小子……这时候笑甚么呢?我从前说‘要救西三郡,死也要救’的时候,老侯爷也笑。你果真该姓傅,这德性跟他一个样。”

昏昏又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眼睛一直盯着齐禅看。

“恩,你骂我?”齐禅教着白茫茫的雪迷了眼睛,眼前开始发黑,有些看不清前路,脚步也慢了不少,“是,你骂得好!我老啦,我老啦!糊涂了,糊涂!不该丢下她的……”

齐禅渐渐撑不住了,扶着树干瘫在地上。汗水顺着脸颊淌下,他闭着眼睛呼吸,想等再攒点儿力气再走。

……

雪渐渐停了,庞杰率领兵马也逐渐接近了东城。

通往鹿鸣台的路不见半点雪痕,从长街口开始,就有一个接一个的宫人矗立在街路两侧,手提宫灯,照亮前路,灯火微微的光亮在这黑夜中有着奇异的暖度。

长街口起,武官下马,文官下轿。庞杰令士兵在此候命,只点了一队卫兵随行,而他则亲自押送傅成璧往鹿鸣台方向的朱门走去。

一步一步,湿寒从傅成璧的脚下漫上来。

她暗自思索了一路,目光放在庞杰腰间唯一的一只锦囊,最终决定问出口:“第三只锦囊,庞将军可曾打开过?”

庞杰说:“郡主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本将也是知道的。但你莫不是以为都到了这里,说一两句话就能让我放了你罢?”

傅成璧笑了笑,“我想,你应该看看。”

“待复了命,再看也不迟。”

朱门一点一点地敞开,残雪飞舞,寒气弥漫,傅成璧眯了眯眼睛,抬头望向鹿鸣高台。台上张灯结彩,灯火如星,一盏连着一盏,好似银河落地,照得这一方亮如白昼。

傅成璧看到了李元钧的身影,藏蓝长袍外又披着雪氅,在黑夜中的确不算起眼,可那两道目光如星芒一样,谁都无法忽视。

随着傅成璧一步步走近,李元钧拿起弓,蓦然间拉紧了弦。箭镞正对着她的眉心。

傅成璧停了一步。

“走!”庞杰一手钳住她的肩头,喝斥道。

傅成璧拢起冰凉的手指,面容沉静地闭上了眼。

“嘭”地一声,在这寂静的夜中,箭发的声音尤为清锐刺耳,伴着刺破长空的裂响,疾飞而来!

滚烫的热血喷溅而出,溅到傅成璧的脸上,烫得她肩膀微颤。她木然站上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鼻端的血腥气愈浓。

身侧的庞杰双目圆瞪,喉咙中还残存着锋镞冰冷的温度,他似乎还能感觉得到,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了。威猛的身躯轰然倒地,痉挛抽搐片刻,就沉成了死气,从喉咙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浸红了薄浅的银雪。

身后的亲卫一阵张皇失措地惊呼,纷纷跪倒在地。

傅成璧躬身,将他腰间的锦囊扯下来,拉开囊口,仅有一张薄小的字条。

上头唯有一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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