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公交车里摇摇晃晃,玻璃窗里透进大片昏黄色的光,橘红色的朝霞泼在天际,陈栖微微闭着眼,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他内心有些疑惑,问了问系统道:“系统先生,我今天见到燕寰了。”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陈栖迟疑犹豫了一会,才在心里道:“他好像……认识我一样。”
系统没回,好一会才吃吭哧吭也犹豫道:“可能是世界重置的后遗症,我这边已经帮您联系总部了,请您无需担心。”
陈栖睁开眼,他偏头看向公交摇摇晃晃地停下后,便摘下耳机,微微抿了抿唇在心里道:“希望如此吧。”
毕竟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跟燕寰有什么联系了。
下了公交车的陈栖背着包,慢悠悠晃进了校园,上辈子因为他大一就跟了燕寰,燕寰刚开始让他住在他名下的某一栋房子,后来因为去的次数多了,时间也久了,便让他住进了燕宅里。
上辈子他在大学的体验的生活屈指可数,如今他住在宿舍里,倒也体会到了不少乐趣。
如今他拎着帮舍友买的几份晚餐,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便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穿着短袖短裤的几个男生猛地蹿了进来,一脸幸福大喊道:“爹,您终于回来了!”
陈栖将打包好的晚餐放在桌上,一边脱鞋,一边看着宿舍里的狼藉无奈道:“你们今天又一天没吃饭?”
狼吞虎咽吃着饭的几个男生眼含热泪道:“开黑起来就忘记了,还好有陈栖你这个大宝贝。”
一个脖子上挂着耳机的男生靠在电竞椅上皱起眉,他咬着一只没点的烟,脚尖踩着地转动椅子,偏头看向两个吃得狼吞虎咽的舍友,余光里瞥见弯腰脱鞋露出一截白得晃眼腰肢的陈栖,男生面色不太好冷冷道:“不会点外卖吗?”
陈栖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望向坐在电竞椅的男生,男生没看他,这时面色冷冷站起,拎起挂在椅子背的外套就擦着陈栖的肩膀出了宿舍门。
宿舍安静下来,两个吃饭的舍友纷纷小心翼翼安慰陈栖道:“陈栖,你别管季哥,他估计是最近心情不好,说话跟吃了□□一样。”
陈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笑了笑道:“没事。”
他们宿舍一共有四个人,刚才拎着外套出门的男生叫做季业铵,家庭条件一看就是出门优越的小少爷,脾气大,人看起来又冷又拽,不知道为什么,在宿舍里就是看不惯陈栖。
陈栖其实心里有些茫然,季业铵第一晚因为宿舍睡席子,第二天就浑身起了疹子,还是第陈栖发现不对劲,立马带着他去医务室,守着他打了点滴,还给季业铵涂了药,按理说没道理季业铵那么讨厌他啊。
但是季业铵在宿舍里就是常常冷着一个脸跟陈栖说话,弄得气氛很尴尬,宿舍里其他两个舍友只好疯狂打圆场,久而久之,陈栖下意识就减少跟季业铵的接触。
在宿舍楼道抽着烟的季业铵臭着一张脸,他长腿曲起,蹲在地上,闷头翻着手机在某个兼职平台翻着,盯着商家招聘里一大堆吃苦耐劳的要求,他咬牙切齿嘟囔了几句黑心商家,就拨打了号码快速喊了声:“姐。”
那头季家姐姐吹了吹自己刚做的指甲,懒懒道:“怎么了?”
季业铵臭着脸道:“你给我找一份工作呗。”
那边的季家姐姐语气微妙道:“爸妈跟你说我们家破产了?”
季业铵嘴角抽了抽道:“没有,你就帮我找一份工作,工作轻松点,薪水高一点的。”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再三强调道:“一定要工作轻松点的,不能太累。”说完,他自个嘟囔道:“那么瘦,还整天出去打工……”
季家姐姐嘴角也抽了起来,她重复道:“轻松点?钱还多?”
季业铵站起来,靠在墙上道:“对,一定不能太累,钱什么的你从我帐户扣也行,就是不能太累,下班要早一点。”
那边看着自己新做指甲的季家姐姐感叹道:“季业铵,你终于要开窍,开始用我们家的权势玩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本了吗?那女生长什么样?好看吗?”
季业铵恼怒道:“你别乱想行不行,一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挂了!”
挂了电话的男生靠在墙上,耳根子红通通,他抓了抓把头发,把抽了的烟给掐了,走向宿舍时还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烟味。
刚抽的烟,味道没那么容易散,于是男生就站在宿舍回廊里吹了好一会风,才走进宿舍。
季业铵走进宿舍,就瞧见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趴在陈栖的肩头上,两人一起低头看着些什么。
栗色头发的男生叫杨康,长相是时下女生喜欢的韩系男生,皮肤白皙,眼睛比女生还大,平时就喜欢咋咋呼呼和陈栖黏在一起。
季业铵面色开始冷下来,他坐在座位上,他面色带着点暴躁地打开某款游戏,开始疯狂爆人头,直到余光瞥见两人分开后,才下意识舒了一口气,开始懒散起来,换了另外一种打法。
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的杨坤抬头兴致勃勃道:“卧槽,你们看学校的贴吧,大二那个姓秦的学长又被挂了!”
陈栖也抬起头,转头看向杨康,带着点疑惑,杨康继续道:“帖子说那个学长人帅家世好,但是渣起人来是眼都不眨的,这次是大三学姐他们系的系花被渣,哭的要死要活,死活不要分手。”
陈栖起身抬手到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道:“那个秦恒学长,今天我见到了。”
那边正在激烈团战的季业铵下意识手就顿住了,愣住在电脑屏幕前,他带着耳机,但是早就将声音关掉了,自然听得到陈栖说话。
杨康又粘过来,趴在陈栖的桌子上兴致勃勃问道:“那个学长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帅?”
陈栖眨了眨眼,想了想道:“长得是挺好看的,而且上次还借给过我伞。”
季业铵面色带着警惕,他回头,头一次加入宿舍的话题,淡淡出声道:“秦家那小少爷我认识。”
他盯着陈栖,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特别强调道:“他人特别渣,特别爱玩弄别人的感情,他这种人谈恋爱是没有感情的。”
陈栖有些愣,看着坐在电竞椅上的男生闷声说完这句话,便转头望向了电脑屏幕。
旁边的杨康倒是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发出感叹是啧啧声,后来杨康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一拍脑袋道:“陈栖,导师上次叫你做的作业你发到他电子邮箱了没有?”
陈栖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回道:“发过去了。”
杨康远远就冲他喊道:“你这次别再让那个傻逼了,这次这个傻逼要是再质疑你抄袭,你他妈就怼死他,怼不过叫我,我帮你怼死他。”
陈栖笑了笑,在浴室里回了声好。
杨康嘴里的傻逼是他们班里的一个男生,心高气傲,在导师夸赞了陈栖几次有灵气后,便在某一次作业里暗讽陈栖抄袭某某画家,虽然最后导师出面摆平不了了之,但还是怪恶心人的。
浴室里,陈栖闭着眼冲着热水,在心里问道“系统先生,秦恒真的没有感情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是的,本次攻略对象秦恒感知感情能力极低,请陈先生务必注意。”
陈栖关掉花洒,他揉了揉湿漉漉的黑发,想起秦恒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就微微有些叹息。
有些人天生就对情感感知极其迟钝,共情能力低,但是在成长中已然学会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来,这样的人,往往在现实生活中能与极多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深情款款。
但是这类人心里往往是荒芜得寸草不生,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冷眼旁观着旁人的爱恨情仇。
这样的人,要走进他心里,得到他真心,恐怕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
长青私人医院。
病床上头上包着绷带的男人眉眼桀骜,他神情烦躁焦急,抬头扬了扬手上的档案袋,死死盯着面前的秘书沙哑道:“就这些?没有了?”
梁志恭敬回答道:“二爷,档案袋里面就是陈栖所有的资料,没有了。”
燕寰神色阴郁靠在床头,档案袋里面清清楚楚记录着陈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那位抱着花束的青年并没有撒谎,他的确不认识他。
这个念头光是一冒出来,燕寰就只感觉心脏忽然猛然重重抽搐起来,他捏着档案袋的指骨泛白,目光沉沉,想起那日青年回头朝另一个男生弯起眼眸的模样,就觉得刺目至极。
他阖起眼,眉间蹙起,心里默念着陈栖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头悸动,他有些茫然,明明不认识那个男生,却连默念那个男生名字时,都会莫名触动。
燕寰睁开眼,抿着唇,想起近几日来他深睡时做的梦。
他梦见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一直走着一直走着,不知疲倦走着,直到瞧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那背影实在是太朦胧了,隐隐绰绰只能瞧见一个虚影,可不知怎么的,在梦里的他竟就停住不走了,静静地待在那背影身后,那种温柔缱绻等待的感受,让他在浓雾溃散破晓时醒来还记得。
梁志瞧着病床上男人变幻莫测的神情,试探轻轻道:“二爷,周少爷在国外给您打了电话,您看要不要?”
燕寰静静靠在病床头,看上去有些倦怠,他微微一瞥梁志,沙哑道:“等他下次打来再说。”
梁志愣住,甚至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他抬头看向男人,却看见男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沉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燕寰心下也觉得奇怪,他闭着眼靠在病床头,有些散漫想着周禄,可想着想着,他脑海里竟出现那个抱着花束的青年。
明晃晃的日光下,青年柔和的脸庞上鼻尖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痣,看向人的时候眼眸静谧,柔软的黑发看起来手感很好。
不知怎么,半阖着眼的燕寰脑海中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画面: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厨房里的小锅咕噜咕噜冒着小泡,而那个叫陈栖的青年静静靠在沙发上微微歪着头,青年闭着眼,眉目柔和,似乎是睡着了。
青年修长的指尖松松抓着薄毯,长腿垂在沙发下,微微偏着头,看起来柔软极了。
恍惚间,青年似乎是听到什么动静,睡眼惺忪揉着眼,黑发微微凌乱,睁着一双明晃晃亮着的眸子,冲他弯起了嘴角。
燕寰那刹那只觉得,温醇暖洋洋的蜂蜜水淌进心里,溢满了充盈奇异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