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场大雨,气温骤降,将香港带入了深秋,大牌档也大多在午夜前就打烊了,街道上没有了夏ri时人来人往的热闹。
凌晨四点多,街道上早就看不到人影,只有秋风吹动落叶的声音。
荣彩街上,拐过来两个人,都穿着jing服,是两个“军装jing”,矮个子是忠叔,大约50岁,冷得缩着脖子,哈了口气,“妈的,这么冷的天偏偏轮到我们两个的班,对了阿强,,,,”
却没听到另一个年轻的jing察阿强的回应,忠叔回过头,只见阿强站在一个胡同口,正解着裤腰带,不好意思地说,“忠叔,等我一会儿,我方便一下”
“阿强,你不是刚刚才尿过么?怎么又尿?你不是找‘阿妹’中了标吧?”忠叔笑着打趣。
阿强脸红了,“我哪有,忠叔,你知道我都不去那种地方的,我这是老毛病,天一冷就这样,,,”
阿强说着就跑进了胡同,忠叔掏出一枝烟点上,刚抽了两口,就听到阿强大叫,“忠叔,不好啦!有死人啊!”
看到阿强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连裤子都没提上,而且裤裆上还尿了一片,忠叔摇了摇头,这个阿强,这么大的个子还怕死人,新jing察到底是毛嫩,还得自己这个老jing察多带带才行。
不过听到有死人,忠叔也很吃惊,扔了手上的烟,右手拔出点三八左轮手枪,左手按亮手电筒,一步步小心的向胡同里走去。阿强脸se煞白的跟在后面。
这个胡同是个死胡同,除了一个垃圾箱,就是不知道谁堆放在这的竹杆和旧纸箱,平时这里忠叔是很熟悉的,可他还是用手电筒照着查看了一遍,看清没有异常,才回过头看地上的死人。
只见垃圾箱后,真的躺着一个死人,在手电筒光照she下,脸se苍白,圆睁着一双眼睛,头上身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从地上的大摊已经开始凝结的血迹来看,留在身体里的血也不会有多少了。
“怎么办?忠叔,要不要,,,叫,,,救护车?”阿强第一次看到死人,还在心惊肉跳。
“叫什么救护车呀,这样还救得活,我都再不吃鱼丸了,向上面报告吧”
两个人报告上级后就站在胡同口等着上级来人,忠叔又掏出一枝烟点上,狠抽了一口,“下手这么狠,一定又是烂仔们火拼,妈的,,,,,”
又教训阿强,“不是我说你呀阿强,遇事不要这么慌乱,你可是jing察,不要让人家看不起你,,,,,,,”
再说胡同里那个死人,此时尸体已经僵硬,失神的双眼对着夜空,在他身体之上,正有一个“他”飘浮在半空。
这个“他”凄楚的注视着自己的尸体,无限悲凉,“他”回想起自己的死因,“他”叫叶洪,是“和安义”的人,就在几天前,“和安义”帮中兄弟秘密抽“生死签”,抽中者就要执行帮中命令,去暗中砍死和“和安义”结怨的“新义安”的香主“丧坤”。
让大家全没有想到的是,抽中“生死签”的正是帮里兄弟最看不起最没用的“四眼仔”叶洪。
帮中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不过江湖规矩是这样的,你抽中就要去做事。
抽中了被江湖上人看作阎王签的“生死签”,叶洪紧张之外更有一种激动,甚至还有一点惊喜,他已经37岁了,加入“和安义”十多年了,因为长得文质彬彬,又戴着一副近视眼神,又不凶又不能打,从来就没被人看得起过,平时干的都是充人数跟班的差事,他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成功了自己就可以上位,就不会再受人欺负。
叶洪在几天里jing心做了准备,他磨快了砍刀,暗访到“丧坤”包了一个小歌星,就养在荣彩街一栋楼里,每个周末“丧坤”都会在夜总会喝过酒后,在将近午夜时去小歌星那里过夜,叶洪就决定在周末动手。
到了周末晚上十点钟,叶洪怀揣砍刀早早就在荣彩街那栋楼对面的街角等候,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终于看到“丧坤”的车开了过来。
汽车停在楼口,两个手下下车查看了一下四周,“坤哥,要不要陪你上去?”
“丧坤”挥了挥手,“不用了”
两个手下上了车,“那我们回去了坤哥”
“丧坤”又像想起了什么,回身招呼,“阿勇”
手下赶紧摇下车窗,“丧坤”交待说,“阿勇你明天把郑记的帐收了,要是不给,就找人砸他的店”
“是,坤哥,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手下答应着,看到“丧坤”再没有事交待,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站在对面黑暗街角的叶洪早就等得焦急,紧张得双腿不停的颤抖,一颗心像要跳出心脏一样,看到车子开走,“丧坤”正要上楼,叶洪深吸一口气,拔出砍刀,猛地冲出来。
可是叶洪太紧张了,眼看就要跑到楼口,却摔了一跤,砍刀摔了出去,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丧坤”听到身后“当”的一声,一回头就看到脚边的砍刀,吃了一惊,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砍他,一瞬间的念头就想逃命,等到看清只有叶洪一个人爬在地上摸着眼镜,“丧坤”立刻脸上露出狰狞。
“丧坤”一把抓起地上的砍刀,冲上去一连砍了叶洪好几刀,嘴里骂着,“干你老母,学人家砍人,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叶洪不说话,他能感觉到自己头上脖子鲜血在往外流淌,一时间心灰意冷,完了,自己终究是这样没用。
“丧坤”砍了几刀后,看了看四周,远处几个行人听到这边砍人全都惊慌的跑远,“丧坤”拎起叶洪衣领,把他拖到对面黑暗的街道胡同里,又是一阵猛砍,直到叶洪一动不动,“丧坤”才恨恨的罢手,转身走出街道,,,,,,
半空中的“叶洪”仍然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自己已经死了,真的死了,这一生的屈辱和不幸结束了?可是自己不甘心啊!想到自己没有让母亲和姐姐过上好ri子,想到心爱的女人阿敏被人强暴抢走,自己激愤之下加入“和安义”,幻想着发财出人头地,却总是被人家欺负看不起,ri子靠阿彪贴补才活得下去,,,,,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死了,我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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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只鸡毛掸子砸在柜台上,随着就是一声叫喊,“阿洪你这个死仔,老子请你是让你来睡觉的么”
叶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郑家烧腊店”的老板郑球,正向自己怒目而视,而自己就在柜台后面坐着。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刚才被“丧坤”砍死了呀,叶洪不由得上下打量自己,穿着老款式的旧衣服,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再摸摸头和脸,眼镜还在,脸上头上也没有血也不疼。
难道是做梦?死人怎么还能做梦?叶洪还是不相信的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得一咧嘴,这不是做梦,这是现实中。
叶洪又四下打量,没错,自己是在郑球的老店里,店里的摆设还是自己少年时候在郑球店里帮工时的摆设,再一看墙上挂的ri历牌,上面分明印着“1961年10月7ri”
昨晚被“丧坤”砍死时可是1981年呐,叶洪呆住了。
郑球看到叶洪这副傻呆呆的奇怪举动,更加生气,一把抓起柜台上叶洪的书,撕成了两半,“让你再看这些没用的书”
那是一本围棋书《中盘战术》,叶洪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后来又迷上了围棋,经常自己打谱。
这本书叶洪记得很清楚,是自己少年时在郑球店里打工时,看书睡觉被郑球发现当场撕掉的,现在这一幕又重演了,难道自己是莫名其妙的回到了20年前?
再看看自己细瘦的胳膊,分明就是自己少年时的骨架,叶洪转身去照那面柜台后在墙上的老广式方形镜子,看到了自己的脸,真的是20年前的自己。
激动和狂喜让叶洪忍不住全身发抖,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自己真的回到了20年前!
郑球看到叶洪哭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为你好,看那些破书又不能当饭吃,好啦,大不了我再买给你一本好啦”
一本书算得了什么,叶洪现在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有了再活一回的机会,就要一改前生的耻辱和悲剧,要报仇,要出人头地,而且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叶洪擦了擦眼泪,对郑球笑了笑,“球叔,我听你的,不看那些书了”
郑球有些意外,不过也很高兴,“这样才对嘛!好了,快到中午了,马上有生意上门了,快点收拾收拾”
郑球家的烧腊店开在贫民区,四周的住户虽然有钱人不多,不过也都会间隔些ri子买上些烧腊什么的给家人打打牙祭。
叶洪麻利地收拾好柜台,把零钱准备好,就开始有顾客上门了,进来的是周太太和七婶。
周太太仍然和当年一样,脸上抹着一层白白的厚粉,涂着血红的嘴唇,一脸的傲慢,“给我来一只烧鹅”
叶洪注意到周太太今天穿了一件新旗袍,开叉太大了,都要开到腰上了,又做得很瘦,露出了惨不忍睹的两条大肥腿。
“哎呀!周太太”叶洪一边给周太太称烧鹅一边大叫,“你这件旗袍好漂亮啊!既合身又高贵,而且这颜se也好,显得周太太你人白”
周太太一听这话,立马脸上放光,“哎哟,阿洪啊,还是你有眼光,我家那个死鬼偏说不好看,又说什么做得瘦了”
叶洪一脸堆着笑,“怎么会瘦,听说现在英国都流行这式样呢”
周太太更加高兴,“就是啊,我的衣服从来都是最时兴的”说着转了两圈。“阿洪,还有球叔,你们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一转圈连屁股上的肥肉都露出来了,球叔忍着笑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阿洪,再给我加根香肠”
周太太一脸得意,她算是这一区有钱的人了,她老公周达林一年前升上了工部局的科长,听说钱来得容易,周太太就成了郑家烧腊店的常客,买的东西也比别人多,而且她最爱打扮,隔三差五的做新衣服,只可惜身材实在太差,什么好衣服穿她身上都显不出美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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