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广场，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坐在中央的长椅上。天上有大朵的云，挡住太阳洒落阴影时，周围就泛起冷意。
颓废的法国男人抽起一根烟，烟头很亮，他抽得很快。兰斯洛特以前从不抽烟，因为苏茜不喜欢。
许久，烟雾从他的嘴里喷出。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我见过你。或者说，是变成奥丁的你。你带着青铜面具，远远地投掷出了一根长矛。在那根矛下，伊莎贝尔死了，死之前把我扔下了飞机。不然的话，我也死在你手上了。”
兰斯洛特说着深仇大恨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在血里浸过，带着那天爆炸后的火光和硝烟。
可是语气寡淡沉闷，像是在讲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准确地说，也怪不到你头上。一群人要去杀你，你也只是为了自保。甚至，直到苏茜为了保护你而死，你才戴上了那个面具。我能猜出，那是获得某种力量的器物。
那你算不算为苏茜报仇了？
可我的仇人是谁，是你，伊莎贝尔，还是这件事背后的龙王？可我都不知道那是谁。仇人太远了，就显得飘渺，恨意也没有那么真实。那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悔恨了。你能理解这种情绪吗？”
其实兰斯洛特只是随口一问，但楚子航却认真地回答道：“我可以。”
兰斯洛特望着楚子航，他的眼神那么真诚，让你觉得他真的能感同深受。
可兰斯洛特并不需要这种安慰，他也不打算两个人抱头痛哭，以泪水缅怀苏茜。
他要复仇。
七宗罪他已经还给了校长，但没关系，他还有自己的生命。
“你见过这件事背后的龙王对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兰斯洛特又点燃了一支烟。
“那是奥丁，传说中的众神之神，骑着八足天马，踩着雷电而行，神话对他的描述很多都是真的，神秘又强大。”
兰斯洛特听得很认真，努力想象奥丁的样子。
“听起来很难杀啊。”兰斯洛特淡淡地说。
“是的，很难。面对他时，我开启了四度爆血，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也许是楚子航最大秘密，只要秘党知道，立马就会对他进行严密的监视，和定期进行血统检测。如果是在过去的年代，出现了四度爆血的混血种，甚至会直接以暴力手段进行抹除。
但他就这样告诉了兰斯洛特。因为楚子航相信他，相信自己曾经的副手。
“爆血，我听过一些，是一项血统精炼技术。通过释放自身的杀戮之心，来获取龙类血统的力量。以常理论，四度爆血，应该已经失去了理智吧。”
“准确地说，三度爆血的混血种，通常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因为一些我也不确定的原因，我对爆血副作用的抗性比较高。”
兰斯洛特不再说什么，但楚子航知道他想要什么。
“关于爆血的方式，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都整理好发给你。”兰斯洛特没有道谢，他站起身转头离开了。
爆血技术从来不是通行的秘籍，有的人就算拿到原版的羊皮卷，也不得入门之法。类似楚子航和恺撒这种，根据极简略的描述，就能开启爆血的，已经堪称是天才了。
楚子航或许是世界上对爆血最熟练的混血种。别人把这项技术看作是释放魔鬼的禁忌，对他来说像是家常便饭。
以兰斯洛特的资质，加上楚子航的经验，他掌握爆血问题不大。唯一的问题，就是能在多大程度上承受爆血的副作用。
楚子航独自坐在原地，思考着人类和龙类的关系。这就是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吧，像隔着一道高墙，墙下是奔涌的血河。每一滴血都是战死在屠龙战场的人。从上往下看去，倒映出几千年的泪水和悲剧。
……
……
“路鸣泽，如果人类和龙类的矛盾这么尖锐，怎么会有人类可以和龙类达成共生关系？”
路明非刚刚完成了今天的训练任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道。路鸣泽站在悬崖边，望着海水冲击礁石形成的白色浪花。
“好问题。你见过诺顿和耶梦加得，应该知道，龙类在茧化重生的过程中，可能会丧失原本作为龙的记忆。这个时间段，他们或许会认为自己是人类，按照人类的习惯生活。这就是人和龙共生的契机。”
“听起来，是失忆的龙在人类社会被感化，和我们的主角建立起了坚固的情感联系。”路明非突然兴奋起来，仿佛已经在脑海里写了五百章连载小说。
“主角这种认知，完全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但是在龙类看来，这段时间的感情和经历，可能只是人类在自己失去记忆时做的卑劣行为，玷污了作为龙的尊贵。所以多数龙类在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杀死那些曾经的朋友。”
“那师兄和小龙女呢？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是那种不为人和龙所容忍的禁忌之恋啊。当然了，耶梦加得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师兄，她是最擅长模仿的龙类，模仿恋爱的行为大概只需要看两部电视剧。”
“呸，你这是小人之心！”路明非有些恼怒。
“开玩笑的，哥哥。你知道匈奴王阿提拉吗？”
这个路明非是知道的。在卡塞尔学院，路明非因为成绩太差，被昂热请到了校长办公室。《龙族家族谱系入门》那门课，代课教授就是昂热。昂热也感到有些尴尬，毕竟在他看看来，这门课已经讲述得十分深入浅出了。
路明非还记得昂热当时的问题：“匈奴王阿提拉死于多少年？怎么死的？”
他死于公元453年。在此前一年，也就公元452年，尊贵的龙族初代种，四大君王之一的“大地与山之王”，匈奴王阿拉提，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
如果昂热现在提问，路明非有信心能回答上来。
但是谁杀死阿提拉的呢，是那个女刺客伊迪可吗？强大如匈奴王，又是如何被杀死的。从历史记录来看，阿提拉已经知道了死期，但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接受。
从人类的视角，很容易想象出一个爱恨情仇的故事：强大的阿提拉爱上了一名人类女刺客，宽容地接受了对方给予自己的命运——死亡。
但真相已经消散在几千年的岁月中，再不可考证。
但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觉得奇怪对不对，匈奴王阿提拉是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和耶梦加得也是，但他们似乎完全对不上号。”
这就需要给你科普一个新的知识了。龙类每一次茧化重生，躯体可能并不一致。正如神话传说中，神明是没有性别的一样。龙类作为是进化树上最瑰丽的果实，也没有太强的性别观念。所以每一次茧化，醒来的都有可能是不同的形态和性别。
耶梦加得在上一次茧化时，作为人类的身份确实是匈奴王阿提拉。但当她醒来，她就只是耶梦加得。重生的内核永远是龙王，阿提拉已经死在了数千年前。
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有一些人类的情感很正常。匈奴王阿提拉可能真的爱上了女刺客伊迪可，夏弥对楚子航有一些情愫也并不稀奇。
但如果要和楚子航形成共生关系，除非是夏弥已经是耶梦加得的一部分。或者说，耶梦加得就是夏弥，夏弥就是耶梦加得。
“天啊，那万一耶梦加得下次重生，变成一个男人怎么办，师兄还能跟她/他再续前缘吗？”路明非看起来大受震撼，又不免担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