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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忆像呼啸而过的火车,开往青春年少 2(1 / 1)

虽然名叫开心果,但不是每一颗果子都是“开”的,那些闭口的又硬又难咬开,咬开后里面的果肉也不一定好吃。顾怀南便坐在那里仔细地区分,把开口的都给南澄,自己嘎嘣嘎嘣咬着不开口的,还说:“你吃开心的开心果,我吃不开心的不开心果。”

南澄心里“啪”一下,就软得没了形。

“变态”是在那天他们提着满袋子开心果的壳往下走的时候撞见的——一道黑影“唰”一下从眼前掠过。南澄还没反应过来,顾怀南已经追了上去,一个飞扑,两人一起滚在地上,然后便缠斗在一起。

“来人啊,有小偷!”南澄又惊又怕地大叫起来。

“闭嘴……哎哟……”

“变态”原本就心虚,身体远比顾怀南瘦弱,分神之下几无招架之力,被男生一个翻身压制在身下。

顾怀南一边用皮带将对方的手捆紧一边骂道:“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检点!”

借着从窗口泻进来的昏暗的光,依稀能看清“变态”身材瘦小,头发凌乱,穿一件满是污渍的白t恤,四十左右的年纪。此刻他沉默地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与顾怀南的一番搏斗似是消耗了他大量体力。

南澄蹲下身去,发现他有一双麻木的眼睛。她轻声问:“请问,你有拿过一件湖蓝色的毛衣开衫吗?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很有纪念意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回来。”

男人抬眼看了南澄一眼,灰色的淡漠眼神里有了一点点类似温情的东西:“……我拿回家给我的女儿了……”

顾怀南皱着眉头说:“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吗?我去叫人了。”

“等下。”南澄拉住顾怀南的袖子,扭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或许是因为他是个父亲,又或许是他说到女儿时脸上的温情打动了她,她又蹲下身问道,“为什么,要偷女生的衣物呢?”还有那么多的内衣?

男人垂下了眼眸:“我知道这很下作,但如果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谁会用这样的方式?”

也对。若有碗热饭,谁又会去拼抢残羹冷炙;若有新衣穿,谁又会顺手牵羊去偷别人的旧衣。

“你的女儿多大了?”南澄问。

“十四了。”男人看了南澄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些,“她命苦,有我这么个爸爸……她妈死得早,我对不住她……”

南澄一直低着头,垂在脸庞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孔,直到她再次抬起头,顾怀南才发现她眼底泪光盈盈。

“你以后,能不再偷东西了吗?”

“我说能你信吗?”

“你说你能我就信。”

女生语气里的坚定让男人眼底的一小簇光被点亮了:“为什么你相信我?”

“你那么爱你的女儿……疼小孩的爸爸,我觉得也不会太坏。”南澄伸手去解捆住男人双手的皮带。

顾怀南有点急:“唉,你这是……”

“你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我会改,一定改。”男人说。或许是因为看出顾怀南的极度不信任,他又说,“你们可以去我家看看,我没有骗你们。”

男人顺着排水管下楼,翻过墙,消失在茂密的绿化林里,他和南澄、顾怀南约好在校门口见。

他们像往常那样结束巡逻,在宿管的巡逻本上签字,然后往校门口走。

顾怀南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走了,根本就没在门口等我们?”

南澄点了点头:“也有可能……可是我想赌一赌。他说他女儿的时候语气非常温柔,我不信一个那么疼爱小孩的人会是坏人。”

“不管他是不是坏人,他都偷了东西,而且又是女生的贴身衣物,这种……很不光彩。”

“我知道……可能是他妻子去世得太早了吧。”南澄望着顾怀南突然笑起来,“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相信他,而且你也不认同我的做法,可是你没有阻止我,还陪我去赴一个你认为会被放鸽子的约定。”

“那有什么办法……”顾怀南小声嘟囔。

南澄脚步轻快地走在顾怀南的前面,然后转过身背着手倒退着边走边说:“我开始相信,你说你会保护。”说完又扭过身,像是因为害羞看,所以加快了脚步。

顾怀南没有说话,可是如果此刻有镜子的话,他一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一跳——脸上的线条柔软得好像被月光晒融了一般。

“我羡慕所有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小孩,仅有其中之一也行。”南澄很少提及家里的境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顾怀南提及。

“所以才心软吗?”

“是……我也不知对错。”南澄迟疑地说。

“与你相反,我恨不得我爸压根不管我,好过他要么不闻不问,要么心血来潮要行使父亲的权利和义务。”顾怀南说。

女生摇摇头反驳:“如果你真的彻底失去他的注意,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你会这样说,恰恰是因为你很笃定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怀南,你一直在‘得到’,所以既不知‘失去’的惘然,也不知‘没有’的痛苦。”

顾怀南若有所思,没再搭腔。

夜晚的校园是寂静的,树荫遮蔽了灯光与月光,只有摇晃的树影。他们走到校门口时门口除了两个抽烟的门卫叔叔之外没有第三个人。

“夜自修时间不能出校。”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门卫叔叔对他们说。

“知道了……叔叔,刚才门口有没有来过别人?”顾怀南问。

“别人?什么人?我们俩一直在这儿,没看到有什么人。”

“哦,知道了,谢谢。”

回去的路上,南澄有些沮丧,肩膀耷拉着,但她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你说他是不是因为看到门口有门卫,所以不敢过来?”

如果是别人,顾怀南早就大声嘲笑对方“天真得近乎愚蠢”,可是因为是南澄,他想了想,说:“嗯,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天中午,南澄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水喝时看到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披着一件湖蓝色毛衣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

那毛衣分明就是南澄丢的那件。她走到女孩面前问:“你在等人吗?”

小女孩仰起脸望着她,很小声地问:“你昨天是不是见过我爸爸?还有一个哥哥呢?”

她真的是昨天那个男人的女儿,他没有食言。

南澄在篮球场找到顾怀南,在男生们的口哨声和起哄声中把他拉走。

“你,你干吗?”顾怀南无端紧张起来,脸烧得像要起火。“睿睿让我们去她家。”

“谁是睿睿?”顾怀南冷静下来。

“就是昨天那个……‘变态’的女儿。”

在路上的时候通过和睿睿的聊天,南澄和顾怀南知道了他们家的大概情况。

如果说故事的a面是睿睿的爸爸偷了许多女生的衣物,那么原来所有人都想错了故事b面的真相。

睿睿的爸爸全名周智,原本是个小小的包工头,后来因为负责的工地出了意外,有个工友从高空坠落摔断了两条腿,终身瘫痪,而老板却拒不负责,认为是工人自己不小心,责任不在他。

周智几乎是倾家荡产替工友垫付了医药费,还得罪了老板,失去了包工头的工作。因为有老乡在做废品收购的买卖,并且经营得还不错,他也加入了这个行当。

可别人是捡废品,他却捡起了小孩——多半是天生残疾或者体弱多病的女孩,小小的一个,被人丢弃在垃圾场或者无人的路边,还有些是不知何故流落街头的孩子,问不出家庭住址,只是露出很饥饿的眼神。

不忍心看着生命活生生的逝去,不忍心看那些孩子流落街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信赖的救助部门,周智开始独立抚养那些捡来的小孩。

一开始以为只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但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妻子早逝,他对女生的事不甚了解,而最大的孩子已经进入了青春期,令人尴尬的事情越来越多。

幸好隔壁的大姐也常常帮忙,会教她们女生应该知道的事情。

家里的物资一直是短缺的,周智也常常从别人丢弃的垃圾中寻找可以重新利用的东西,比如坏掉但能修复的电扇,比如洗洗晾干依然鲜艳的裙子,比如补一补还能穿一阵的球鞋。

他常常在南澄他们高中附近一带收废品。有次在寝室楼下经过时捡到从楼上飘落下来的t恤和牛仔裤,他起了私心带回家,结果孩子们欢喜得像过年一样——他们从来没有捡到过那么干净、簇新的衣物。

后来他就常常到寝室楼下溜达,但不是每次都有衣服飘下来,渐渐地他就发展成了偷……

这是一个以南澄和顾怀南的年纪无法判断是非的故事。又或者说,这个故事里,善良掺杂着点黑暗,卑贱里却又闪耀着点高尚,美好和丑恶互相纠缠,难以确认它原本的属性。

那天在陈旧且堆满杂物的院子里,周智羞惭地抚着脸孔说:“谢谢你们……如果被抓到,我不知要怎么面对这群孩子。”

南澄还是要回了那件湖蓝色的毛衣,但是留下了她身上所有的零花钱,让周智给睿睿买一件过冬的棉衣。

顾怀南一直没说话。在回学校的公车上,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手指盖住一点脸,面朝窗外。

一开始南澄以为他在看风景发呆,后来才发现他竟然在掉泪。

男生的侧脸有这个世界上最优美的弧线,而蜿蜒至嘴角又不敢大动作去擦拭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美好。

南澄忍不住出声:“喂……”

男生沮丧地用双手捂住脸孔哀叹:“……被你看到了……烦人。”

“你哭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像那个‘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我从不知道原来有人是这样生活的,也不知道原来所谓的真相,有那么多的面。”顾怀南红着眼睛说。

他的话像一句谶语,似乎早就暗示了他和南澄后来纠结的人生,但当时的他们怎会知道世事的无常呢?

那时的他一心一意沉浸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心情里,而女生则望着他微笑起来:“怀南,我突然发现,你还蛮心软的。”

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顾怀南拉着安栋和南澄轰轰轰烈烈地搞起了“全校募捐”,不限钱财或者衣物,如果是书籍或者过冬棉被也很欢迎。募捐结束后由顾怀南负责找车运到周智收破烂的小院子里。

他还找了他爸赞助了几万块钱把那个小院翻新了,该上学的孩子都送去了附近的学校念书。

那天周智哭了,睿睿哭了,南澄哭了,其他一起去的女生哭了,安栋哭了,只有顾怀南没有哭。

他很跩地说:“我上次已经哭过了,这次就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是好事嘛。”

南澄和顾怀南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前所未有地亲近起来,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因为她开始相信这个男生会尽他所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也确实,因为顾怀南的关系,那些看南澄极为不顺眼的女生忍气吞声,偃旗息鼓。尤其是那个司徒美娜,偶尔在学校里撞见,看南澄的眼神好像能直接将她绞死,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敢再动她分毫。

因为她是顾怀南在罩的人。

安栋甚至开玩笑地喊起了“嫂子”,南澄每次都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拍打着安栋的手臂,结结巴巴地说:“别,别乱叫。”

顾怀南只是笑,并不阻止,几乎是默认的态度,这更让南澄觉得难堪,但层层难堪之下,却又是无法解释的甜蜜。

关于童年的痛苦回忆似乎在记忆的画板上逐渐褪色,复杂微妙的家庭关系也不再是无形中的压力,南澄渐渐变得开朗爱笑起来,甚至偶尔会和同学相约外出逛街——当然那些同学,来来去去也就是顾怀南、安栋还有同桌苡米。

那是个周六,天气好得异常,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天气才刚刚开始转暖,南澄怕穿羽绒服显胖,所以只穿了黑色的呢大衣就出了门。

她在公交车站牌下等公交车时,冷风灌进领口还是觉得有点冷。

那个奇怪的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南澄的视线的。

说奇怪她也不奇怪,只是以她的年纪来说,她的穿着过于时髦妖艳,细高跟,包身亮色连衣裙,外面裹一件做工精致的羊毛大衣,妆化得一丝不苟,可眉毛却画得极细极淡,让她的五官看起来特别的缥缈,像隔了层雾气,始终记不清她的长相。

但她有一双分外亮而黑的眼睛,透过浓雾直射人的灵魂。

她已经直直地望了南澄超过有十秒钟,女生不自在地换了几个姿势,来回踱步,最后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回望她。

那女人竟然欣喜地笑起来,踩着细高跟就要朝南澄走过来。

南澄等的那班公车刚好到站,她紧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公车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假装镇定,实则心跳飞快地偷偷注意着那个女人的动向。

她好像非常失望,一直目送南澄坐的那班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

那天晚上南澄回家的时候南澈正在客厅打游戏,在打赢了最后关的那个大boss之后,他突然抬头看着南澄说:“姐,你今天出去有没有遇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女人?”南澄突然想起那个穿细高跟的女人。

“她说她是你的妈妈……”

“不可能!”没等南澈说完,南澄就激烈地反驳,她喘了几口气,望了望南宇和安萍卧室的方向,压低嗓门说,“今天的事别告诉爸妈……你以后别再理那个女人了。”

那天晚上南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女人的面孔和身影。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关于妈妈的影像但都以失败告终——她对她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很小的时候,南澄自己给自己编过故事,关于她的妈妈是如何温柔善良又美丽的女人,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离开了她,终有一天会带着遗憾和悔恨回来找她的故事。

那是年少时的南澄乐此不疲的游戏,她甚至会每天黄昏搬个小板凳坐在村口,每一个经过的成年女性都成为她深刻观察和反复判断的对象。

后来南澄渐渐地长大了,她有了稳定的生活和家庭环境,安萍取代了她对母亲的想象,这个游戏才就此终结。

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妈妈会是那么妖艳的一个女人——妖艳得不像个好女人的样子。

既然她的妈妈已经缺席了她的童年和少年,南澄想,现在的她,也不再需要这样一个人了,无论她是真还是假。

——但,她一定是假的,她不会是她的妈妈!

十七岁的南澄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在凌晨时分坠入黑暗又甜美的梦乡。

那一刻窗外的天空是青黛色的,像一个欲说还羞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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