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绕过去上驾驶座,正系着安全带,余光瞥见华临拿出了手机看,然后华临忽然骂了句“操”。
文东扭头看他,怔了怔,问:“怎么了?”
华临的脸色十分难看,比刚刚难看一百倍,混杂着震惊、愤怒、不敢置信。
文东凑过去看他手机,还没看清楚,就见华临扭头下了车。
文东急忙跟下去,就见华临疾步走到站在原地的薛有年面前,白着脸质问:“你又想搞什么?”
薛有年平静地说:“小年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怕你担心。这两年,他的身体好很多了……”
华临几乎破了音:“我问你又在搞什么鬼!你他妈的有病是吗!”
文东急忙拉住他:“临哥,这在外面……”
这里离医院不远,虽然较为僻静,但也怕万一被人注意到了。
华临没理文东,他双手握拳,身体颤抖,眼前都发黑。
他不敢想如果薛有年刚刚发给他的小孩儿照片是真的话……是真的话……
“临哥!”文东眼疾手快地架住突然要揍薛有年的华临,“别在这动手!”
华临喘着粗气儿瞪薛有年。
薛有年愧疚地说:“抱歉,临临,但是他已经存在了,他五岁了,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他很聪明,也很乖巧——”
华临拼命挣脱文东,一拳揍到薛有年的脸上。薛有年的眼镜擦着他的脸被打飞了出去,镜片刮伤了他的眼角。
薛有年没有说话,也没去捡眼镜,仍然望着华临,甚至嘴角恢复了温煦的笑容,说着可怕的话:“我告诉他,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很思念你,很盼望和你团聚。”
华临又要揍他,却被文东使劲儿架住:“别在这动手!临哥!华临!”
别说动手了,华临这一刻剖了薛有年的心都有!
这个变态……他怎么敢弄出个别人的小孩来!他怎么敢的!
薛有年静静地看了会儿华临,见他脸都胀红了,露出了从未见过、甚至是当初得知那个不堪真相时都没有出现的狼狈失态和愤怒,忽然笑了笑:“抱歉,我刚是逗你的。那孩子不是你的。我确实偷偷保留过你的活性精子,也犹豫过很长时间是否要一个你的孩子,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你不喜欢。”
华临紧皱眉头,仇恨与质疑地瞪着他。
薛有年继续说:“那个孩子是我因缘巧合捡的,刚好是在你生日那天,而且,我看他眉眼间有几分像你,就收养了他。”
华临不敢相信他,可却又希望他刚说的这几句话是真的。
但是,如果,这几句话又是谎言怎么办?
从薛有年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
薛有年看出了华临的迟疑,微笑着说:“是真的。”
可华临仍然不信任他,想了想,说:“我要做亲子鉴定。”
“对不起,我不同意。”薛有年温柔地说,“那确实不是你的孩子,我并不会用他要挟你,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要跟我来这套!”华临怒道,“他到底是不是?!”
薛有年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是,可他不是。”
华临犹豫了片刻,决定今天不说了,再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不如等将来找机会弄到那小孩的dna自己做对比。
他刚这么想,薛有年已经看透了他:“如果你想私自做亲子鉴定,如果,我说如果……得到了你不想要的结果,怎么办?”
华临一怔。
薛有年轻轻地叹了声气:“所以,临临,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会好好抚养他,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华临知道,这个死变态在故弄玄虚,这变态向来擅长玩弄人心。
但问题是……问题是他说的正是华临担心的。
如果默认那孩子是捡的,华临不必为此负任何责任。可假如、万一,那孩子不是薛有年捡的,而真的是他的孩子呢?
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假如是他的,他不可能不要,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亲生孩子在薛有年这个变态身边生活,天知道薛有年会对那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光是想想都让他毛骨悚然。
在华临惊疑不定时,薛有年又开口了:“如果你想见他的话,下周他过来后,我约你。”
华临张了张嘴,想问他究竟那孩子是哪来的,可却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想了想,沉着脸转身回文东车上了。
文东瞥了眼薛有年,没说话,追着华临去车上了。
文东给华临系上安全带,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说,只开车。
华临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看向文东:“去哪儿?”
文东问:“吃饭没?去吃饭?还是直接送你回去?”
华临想了下:“我上了一天班,今天先回去吧。回头再请你吃饭。”
文东点点头,调导航往华临家开,忽然笑起来:“今天作总到餐厅吃饭,笑死我了,他又被放鸽子,他最近在追的那个……”
华临打断了他的话:“刚才的事你谁也别说,沈谓行也别说。”
文东应了一声:“放心,没说过你的事儿。”停顿了两秒,瞥一眼华临,“我不问你,但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开口。”
华临低着头又发了会儿呆,转头看文东,问:“喝酒去吗?”
文东问:“找个清吧?”
华临说:“去你家吧。”
文东又调导航,转了个路口,开出去三分钟,华临改主意了:“算了,别喝了,我明天还有班,还是送我回去吧。”
文东笑着问:“怕酒后乱性啊?”
华临还真怕这个,本来他就知道文东想泡他了,万一文东错以为这是暧昧信号就不好了,还显得他茶里茶气。但他不承认,只说明天有班。
文东把导航调回华临家,车子调头往回开,一边问:“今天阿姨叔叔回家吃饭吗?”
“都出差。”华临说。
“又出差?这么辛苦。”文东问,“家里还有菜吗?”
华临问:“干什么?”
文东说:“酒不喝没事儿,饭不吃就肯定不行。我去你家蹭个饭成不?我不白蹭,自带手艺。”
华临这一刻没心情社交,但想想自己这么对文东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挺不好,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点了点头:“成。不过我不记得我家还有没有菜了。”
于是文东把车先开到了华临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外。
华临八百年没来过菜市场,下意识说了句:“我家那边有个超市。”
“我知道你说的那家,沈哥跟我说过,他说家常菜和水果这个菜场的跟那超市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东西搁那超市里贵两三倍。”文东说。
华临只好说:“哦。那你去买吧,我在车上等你。我不喜欢菜市场。”
现在的菜市场比起以前已经规范卫生很多了,但免不了比华临说的那家会员制外资超市“脏乱”一些,比如人多吵闹,比如地上有些水渍和垃圾。
平时文东挺注意华临的洁癖,但今天他却坚持说:“一起去吧,看想吃什么菜。”
“随便买吧。”华临兴趣缺缺,说,“要不我给你报菜单。”
文东拉他:“去吧,一起去吧,待车上多无聊啊,你别对菜市场偏见这么大,一起去看看啊。”
“啧,非得要我去干什么?你在菜市场搞了惊喜派对啊?”
华临不满地抗议着,但还是没拗过文东,被拽下了车。
文东没在菜市场搞惊喜派对,他就再寻常不过地拉着华临一个个摊位走过去,时不时拿起菜看看,问问价,回头问华临吃不吃。
不想来也来了,华临也没必要摆着副臭脸给文东看,索性顺着他意思看菜。
没多久,华临忽然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文东为什么非得拉自己来菜市场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总之,在这个吵吵嚷嚷的满是烟火气的菜市场里待了会儿,他的心情忽然放松了很多,没刚才那么烦躁了。
想来想去,难道当年薛有年没退那个他俩差点儿领养的孩子?但年纪对不上啊,那孩子不止五岁。
文东也没料到这老狗居然真还有个孩子,只能先接了句意义不明的“恭喜”,然后看华临:“没事儿的话,我们先走吧,不耽误人家了。”
华临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文东回头看了眼薛有年,琢磨着那话的意思怎么像那个小孩儿是薛有年和华临的孩子似的……他犹豫了一下,问:“他是双性人啊?”
文东犹豫一下,低声问:“小年是谁?他孩子?”
华临比他更迷茫:“我怎么知道,我不认识,真不认识。”
“我是什么?”华临眼神死地反问他。
文东想了下,轻咳一声,摸摸鼻子,说:“不是就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华临这么想着,拉着文东又走了两步,听到薛有年说:“你确定不看一下他的照片吗?”
文东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没说什么,抢先两步过去给华临开副驾座的车门。
华临瞥了眼车,认出是张作的,没说话,径自坐进去了。
不过就算是那个孩子,华临也不打算就因此受薛有年的胁迫。
这没什么好能胁迫到他的,那孩子是薛有年非要领养的,当时也还没领回来呢,他也及时提醒薛有年去退了,事到如今能胁迫到他个屁啊?他理才怪。
“……”
华临终于停下脚步,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脑洞过大的文东。
文东忙说:“你这什么眼神……不是,那不然你是——”
文东都懵了,看向华临。
华临比他还懵,想了想,低声说:“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让你跟张作少混点你不听,你俩的智商已经没有下降的余地了。”华临嫌弃地说。
文东笑笑,又看了眼薛有年:“不过……”
华临皱眉:“说了他脑子有病,说什么都别信他,谁信谁脑残。走。”
薛有年在他俩身后说:“临临,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谈谈小年的事情,小年下周回国。”
华临的脚步放慢了些,但没停下。
华临一怔。
文东这就很明显是在咄咄逼人了,但薛有年还是半点反击的意思也没有,仍旧保持着风度,看向华临,说:“孩子今年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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