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路一名独身一人,从平原到草原,戈壁,沙漠,湖泊……途中的风景起伏,如同一卷气势恢宏的画卷,慢慢展开。所见所闻所为所感,使他的身心融入到奇异的大自然中,对待张小芹的感情有了另一层次的转化。那天,他路过一个小镇,小镇气候干燥,风沙肆虐。他找了一个简陋的客栈住下,进房前老板好心提醒天黑最好不要出门,这片晚上不太平。人多不要往堆里挤。他笑的俊朗,说谢谢。客栈的确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四条腿的凳子,其中一条凳子腿,打了数根钉以便牢固。一张破旧的桌子。节能灯开关上布一层灰,他拍拍打打一阵,掏出毛巾,端着塑料盆去洗澡。上楼之前,老板已告知,走廊深处有两个水龙头,一个出热水,一个出冷水。不能浪费水。在他嫌弃地望着灰黑的洗头水时,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像是隔壁客房的门被砸开,他正低着头,视线正好瞥见一个人影从窗户跳出。紧跟着几个人相继跳窗。不能多管闲事,路一名继续冲头。客房里,噼里啪啦翻倒一阵,“啪”的一声,像是巴掌打在人的脸上,瞬间传来女人哭泣的咒骂声。像是一个哀怨的女人指责情郎,说的哪里的方言,路一名不知道,但是他听到了“路非”二字,登时,抬起头望向前方。广袤的沙地上,一个人影拼命地向前跑,身后嗡隆隆的摩托车跟着,三辆摩托车发出的光柱交错打在人影身上。清晰地显出那人的背影之时,路一名全身一激。爸……他想立刻奔上去时,路非已经被三个男人摁到沙土里,而后拖着回到了客栈。路一名立刻将毛巾扔到盆中,端着水盆返回到房间。大脑是理智的,身体确实颤抖的。他从三天前就计划着,去尼泊尔找爸爸。因为三天前,路非兴冲冲地打电话告诉他,他在尼泊尔,很快就能挣大钱回来。他小叔说过,但凡一本万利的事儿,要么是本事人的慧眼如炬铤而走险,要么就是无能者被骗的开始。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有了结果。他强行镇定地坐在房间,屏息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计划,也否定了一个又一个。他清晰听到,他爸被打了,很怂地求爹爹告奶奶,隔壁房间才趋于平静。陆续有人走出。*风声呼啸如鬼魅鸣叫,捶打着客栈,木质的门窗哐哐当当作响,客栈在狂风中摇曳,完全盖住了人的使坏声与脚步声。路非半夜要撒尿,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跟着。路非老老实实向厕所走着,一转头男人倒地。他未惊叫出声。“爸,是我,一名。”路一名拎着刚刚四条腿的凳子,拉着路非慌慌张张进房间。“儿子,儿子……”路非激动不已。“别说话。”路非老老实实跟着走。两人从房间的窗子跳下,路一名从衣服里掏出钥匙,捡了一辆摩托车,跨上去。“坐上来。”“儿子,你哪来的钥匙?”“偷的!快上来!”还好,这个小镇的客栈环境极其恶劣,一层楼只有一个可怜的公共卫生间,爱住不住,他才有机会下手偷钥匙。路非乖乖地跨上摩托车。突突地跑了一分钟,路非才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搂着路一名的腰哭起来:“儿子,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她把我骗光了。”路非老泪纵横:“我还从你叔那掏了一笔钱,想回本。结果统统没了。”“你别哭哭啼啼的成吗!”路一名在前面喊。路非抹一把脸,一抹抹一把灰土,他往衣服上蹭蹭,问:“儿子,咱们去哪儿?”“火车站!回家!”“可是,儿子,爹没钱!没身份证!”“我有!实在不行逃票!”“儿子……”“你话怎么那么多!”路非终于闭嘴,自从他迷上了那个据说18的女人之后,他的钱像流水一样流走,他不能没有钱啊,他儿子还没媳妇儿,他得赚钱给儿子娶媳妇儿,他在那个女人的牵引下,不知不觉走进非法交易中,清醒过来时,才警觉一切是早早设计出的一个套。这女人就看中了他人傻钱多。在疾风中疯狂的飞沙,迎面打在路一名的脸上,刀割一般的疼,他似乎看到了身后两点亮光,他加快速度冲出小镇,冲向火车站。*在路一名简单地向张小芹述说这些时,张秘秘听的云里雾里,却入了迷。大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路一名,路一名疼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长得多像叔叔啊。张秘秘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米牙,喊:“哥哥。”“乖。”张小芹端着一杯水过来,坐到路一名跟前,这事儿她听的心惊胆战,必须得喝口水压压惊。“那群人是干什么的?”张小芹问。“来什么活接什么活,贩卖人口,走.私,毒.品……”张小芹被惊了片刻,这些词儿像是新闻联播国外新闻里的必备素材,她没遇到过,却视之为毒蛇猛兽:“谢天谢地你回来了。”路一名眼神顿时暗淡,良久后,才开口:“可是,我叔叔还没有回来。”张小芹的手陡然一抖,水杯差点滑落,目光涣散而后集中:“你说谁?”*路一名载着路非刚到火车站,却没想到那些人正等在火车站门口。这群人长期混迹中国各个边界点,条条道道摸的清清楚楚,既然你直行到火车站,那我就抄小道,逮个正着。路一名立时调转车头,突然,侧面开来一辆摩托车,凶狠地撞上路一名的车头。路一名路非同时摔倒,被摩托车压住一条腿,先前用腿支了下,所以车子只是压上他们的腿,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父子俩被逮着是必然的,挨打也是必然的。路非怂是怂了点,护儿子护的丝毫不马虎,抱着儿子,任谁打都不松开。父子俩被扔进一个散发腐臭味的房间,每天都有人看着。起初,父子俩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干什么,接下来陆陆续续听到隔壁女生或者孩子的哭声,路一名隐隐猜到是什么。这天,这群人将他们塞到一辆大卡车上,提前给他们喝了什么水,路非喝了,路一名没喝。在像被扔沙包一样扔到车厢时,路一名眯着眼,接着光线看到车厢内睡了一排女孩子,年轻的,估计都没他大。还有两三个男孩子。事先已经明白这群人要干什么,他除了起先的震惊,后来强自镇定,面对糟糕的局面。卡车轰隆隆地前行,卡车内昏暗一片,他听到有个女生哼哼唧唧的呻吟,不多时没了声音。等到了中转站时,才从这群人的话语间得知女生死了,可能是闷死的,或者别的什么。路一名双手紧紧握拳,青筋凸起,然而,他在茫茫黄沙中,渺小如一粟。这个时候只能求助外力,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叔叔纪之霖。在他被一个壮汉拽着拖进一个房子时,他伸手顺了男人的手机,在几个男人一个个拖人之际,他快速打开手机,按了号码,发送三个字——叔救我。立刻将讯息记录删除,顺手将手机扔在地上,假装昏迷不醒。不一会儿,他看到那个男人骂骂咧咧接电话,他断定是他小叔打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澎湃汹涌,他相信,他小叔一定能顺着这个号码定位到这里。他等待,也观察着。果然,纪之霖来了,黑暗中他听到纪之霖的声音,像是浮草突然生了根,一下子有了安全感。这前后不过两天半的时间。纪之霖来了,他们已经被再次转移了一次。这晚,如果大卡车开过边界线,这事儿就不是中国的事儿了,会变的相当麻烦。纪之霖一行人也明白这个原因,于是选择在这晚动手。*张小芹着急地问:“后来呢,你叔叔呢?”原来这些天他不是去出差,而是去找路一名,那天,他打电话给她给秘秘,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云淡风轻地说想她想秘秘。她突然间后悔自己的冷淡。一旁的张秘秘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她往张小芹身边走了两步,趴到张小芹的腿上,小声喊:“妈妈。”张小芹仿若未闻。路一名低着头:“当时同去的有几名警察,对方并不害怕。他们手上有枪,打伤了我们其中的一个男孩,其中一名警察也受了枪伤,叔叔为了护着我和爸爸,他跟警察一块走。他说三天后我们在s市汇合。”“现在第几天了?”张小芹忙问。“已经第四天了。”张小芹顿时像被抽走灵魂一般,呆坐在原地。路一名望着茫然不懂的张秘秘,那天,风沙中艰险里,纪之霖对他说:“一名,你怨叔吗?叔挺自私,看上张小芹了,就想让你离她远远的。”路一名点点头。纪之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他坦诚他抚慰:“都是叔的错。她是你婶子,这也是叔的错。所以她看不上你叔,这次你回去,如果她找着对她好的人,想嫁就嫁吧。幸福就成。万一叔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答应叔,秘秘,帮叔好好照顾秘秘,她是叔的亲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