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温乐一碗酸馄饨下肚,宋卫安结了账立马带他去找大夫。
他记得这条街有间德兴堂,之前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不少人排队,里头的老大夫医术应该不错。
果然走了一会就看到记忆中那家医馆,幸好今天来的人不多,宋卫安跟温乐只站了一会就轮到他们了。
“你们是哪一位要诊脉?”老大夫看着坐在跟前的两人,捋着胡须问道。
“大夫,劳您帮我夫郎看看。”宋卫安拉着温乐手放到桌上的脉枕上,与对面的大夫说道。
老大夫一下一下的捋着胡须,脸色深沉的给人号脉,一会皱眉一会点头看得宋卫安跟温乐心里紧张得不行,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他开口:“这位夫郎有些上火不过问题不大,回去吃点苦瓜即可,虽然酸食开胃有助缓解恶心的症状,不过醋应当适量不宜多吃容易伤肠胃,平日里不妨多吃点水果。”
“请问大夫,我夫郎可是有身孕了?”宋卫安听得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温乐也着急的盯着大夫看,怎么也不说重点急死个人。
“这位夫郎都三个多月的身孕了,你们还不知道?”老大夫也是莫名其妙,这么大月份了才来诊喜脉的还真不多见。
“三个多月?”宋卫安跟温乐同时惊呼出声,怎么他们才发现,一下就三个多月了呢?
“小夫郎好福气啊,竟然三个多月都没反应吗?我以前可是心肝脾肺肾都恨不得吐出来了。”站在后边等着看诊的妇人,一看这两口子竟然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一脸羡慕的说道。
“我……”
温乐原本想说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就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连着两天都把吃的早饭吐出来了,那时候既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也没觉得恶心,就是莫名其妙的吐了,他只以为自己肠胃不好,而且两天后又正常了就没想太多。
“怎么了?”宋卫安看温乐突然定格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道,难道温乐之前不舒服还一直瞒着他。
见宋卫安一脸担忧,温乐才有些哭笑不得的把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宋卫安听了也是一阵无语,他儿子来得是不是太草率了,竟然就象征性的吐两口完事,怎么觉得肚子里这个比他还懒,不过温乐不用受折腾,宋卫安心里对这个懂事的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医馆里的人听到小夫郎的话,也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这两小年轻一看就是初为人父。
等到两人从医馆出来,都还觉得有些玄乎,温乐眨了眨眼睛看向宋卫安,“当家的,你说这是真的吗?”
“我也觉得有点不真实,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看。”这事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啊,温乐不仅有了,还不声不响三个多月,他还把人带到县城这会还在逛街,这感觉有点像做梦啊!
“那我掐了。”温乐也很好奇,抓着宋卫安的手捏了一把,“疼不疼?”
“不疼。”痒痒的,难道真是做梦?
温乐一听急了用力的掐下去,没有心理准备的宋卫安险些跳起,“嗷!疼疼疼,真疼!”
“幸好幸好!你还觉得疼。”温乐看到宋卫安这反应,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
“这么说……”宋卫安盯着自己红了一块的手背有些恍惚。
“是真的。”温乐捧着脸颊强忍兴奋的接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们是不是得回去问问大夫要注意哪些?”宋卫安刚才脑子当机了,啥都没问就傻傻出了医馆,这会才想起来孕夫要注意啥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用回去问,这些我都知道,我们现在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缓缓。”温乐现在也激动得很,就是这会在大街上,不好太引人注意。
“好,我们先去听风茶楼。”宋卫安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个地方冷静一下,才走出一步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等等,来,扶着走。”
温乐:……
柳河县的听风茶楼位处文人墨客集中的南街,这里不仅离几家书院不远,整条街上也多是书店与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赵恒今日难得带着家人一块过来,坐在自己专用的包间里,腿上抱着两岁的小儿子玩耍,一边看林书绮在塌上念书给大儿子听,这样的日子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
*
十年前琼州城赵府
“啊!!”伴随着一阵金属落地的巨响是一个少女的惊叫声。
这个动静不禁引得外面路过的下人纷纷过来查看,连床帐中熟睡的人也被惊醒过来。
赵恒被这个刺耳的声音扰了清梦,睁开眼睛的一瞬却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浑身仅盖一床薄被的双儿,混沌的脑子顿时被吓清醒,可惜为时已晚,此时有不少下人都已见到屋里的情景,还听到已经有人去禀报夫人。
看着床帐中裹着被子一脸惊慌失措的人,赵恒对他并不陌生,林书绮,是嫡母表弟家中庶出的双儿。
昨日是他行冠礼之日,因为他的尊师是府城有名的庄风居士,虽然只是庶子出身冠礼却办得极为热闹,林家向来与嫡母关系不错昨日也应邀前来,昨夜更是直接宿在赵府,只是为何林家的双儿会出现在他的房中。
“枉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赵府也将你视为嫡子一般培养,你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不赶紧收拾整齐,到我屋里说清楚。”陈氏被身边的嬷嬷搀扶着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抖着手指着床上的人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看着一屋子人都跟着嫡母退出去,最后只剩下他跟林书绮两人,赵恒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声望、地位、功名、还有未婚妻……
“说,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氏看着跪在底下的两人,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盏磕在塌桌上。
“母亲,我已经解释许多遍,此事是意外,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赵恒面无表情的看着端坐在塌上,一身华贵装扮的嫡母。
林家虽也算府城殷实人家,跟家大业大的赵府相比却差得远,何况林书绮只是庶出,平日里都是循规蹈矩的呆在自己的小院之中,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此时看着屋里自己的父亲嫡母一脸痛心疾首,又看赵恒冷硬的表情,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昨夜自己明明在赵府安排的客房休息,怎知今天一早竟然是他跑到赵五公子的房里头去,这件事林书绮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受了无妄之灾,看着坐在上首一脸雍容华贵的赵夫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赵启航一早也收到下人禀报,对于这个向来守礼的儿子,突然做出这等荒唐事感到不可置信,特地过来看看。
赵恒看到父亲过来,正要开口与他解释,陈氏却先一步到赵启航身边,抹着眼泪哭道:“老爷,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恒儿可是庄风居士的学生,又与黄府千金有婚约,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可就全都毁了。”
赵启航听到消息还觉得赵恒的事情是下人误传,这会听到自己夫人这番话,顿时明白确有其事:“你怎么没让下人管住嘴。”
“都怪我,平日没有管教好下人,早上发现此事的丫鬟竟然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人,虽然我已经处罚了那个丫头,但此事想要封口怕是难了。”陈氏一脸自责的说着早上的事情。
“赵谨之,枉你恩师昨日才与你谨之为字,你竟干出这等事看你如何向自己恩师交代,你又让我如何向黄知事交代,我赵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赵启航原本看这个儿子从小读书便有天赋,又被庄风居士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才会对他另眼相待,如今他在府城也有不小的名气,这件事若是真的闹开了,还得连累赵府的名声。
赵恒听到自己父亲指责的话语,到嘴的话全数吞了回去,目中的神采一点点消散,若是他现在还看不明白,便是真傻了。
林书绮将赵恒的变化看在眼里,脸上不禁一阵苦笑,赵恒原是他心里可望不可即的梦,谁能想到最后竟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样一个霁月光风的人。
这件事在有心人的操控之下很快传遍府城,赵家五公子的风流名声也就此传开,虽然庄风居士与赵恒的同门师兄弟都深知他的秉性,却也阻止不了府城百姓的传唱。
黄府得到消息后立即上门退亲,黄忠义是琼州府知事,自己闺女偏偏看上赵府庶子,幸好赵恒此人满腹经纶,又是庄风居士的弟子,在府城世家子弟中也算出类拔萃,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如今却闹出婚前与人苟且的丑事,不仅伤了女儿的心仕途前程也已尽毁,自是不会再容忍这庄婚事。
但退亲到底有损闺女名声,权衡之下只能同意赵启航与赵夫人的提议,将结亲人选换成赵府嫡公子。
而赵恒则在多方压力下不得不娶林书绮为夫郎,但经历了此番种种,赵恒心里虽也知林书绮无辜,却也忍不住迁怒冷落于他。
眼看自己考取功名无望,赵恒便与嫡母求去,宁可退下这身文袍舍弃墨人字号,从此入商籍户离开府城,也不愿再受人摆布,面对后院那些阴鸷事情。
*
正深陷过往记忆的赵恒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回过神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冷硬的面容才缓和下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