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吻(1 / 1)

程伏身体僵住,洒在脸上的清冽气息拂得她周身发起软来。

霜白发丝落在耳侧颊旁,微微的痒,她心尖不受控制地随之一颤。

燕离知道自己在躲她。

程伏心绪纷乱之际,燕离又一次凑上前。她嗅到的清雪气更加浓重。

“小伏,我做了什么。”燕离语声轻轻,带着些许茫然。

程伏呼吸一滞。燕离的言下之意很显然,是在问她做了什么,让自己这样躲着她。

越是这样的问话,程伏却越气短,越觉得自己的行事毫无缘由。

严格来说,燕离什么都没有做。

但81这个数字如鲠在喉,甚至让她见到燕离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程伏觉得深深的无力。不是对燕离,而是对自己。

“师父,我怕。”

她微微推开燕离的身躯,注视着那对黑眸:“您什么也没做,但我很害怕。”

“一见到你,我就止不住地怕。”

“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师父。”

一口气说完这话,程伏的肺腑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但这并不是因为羞赧。

程伏双颊不可自抑地漫起绯色。她的头脑渐渐混沌,迷迷糊糊间,她想,是纪文韬的心头血起作用了。

纪文韬走了,以她的灵识,半点踪迹都捕捉不到。

燕离当然可以替她找到纪文韬的踪迹,但纪文韬既然要留有体面,那就不该再去见他了。

程伏眸光有些迷蒙,在经脉热度的烘烤下,眼前的清凉显得愈发诱人。

偏偏这凉意扣人心弦的冰块还没有半点自觉,非但不避开,还朝她身前凑近了。

清冷的眉眼放大,程伏几乎要沉进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水瞳里。

“小伏。”泠泠的声调有些颤抖,燕离唇瓣微动,似乎在叹气:“你始终不敢相信,我喜欢你。”

程伏微仰起头,袖底的指尖在发抖。

……燕离说得很对。本质上,她只是不敢相信燕离会爱她。

她平淡又乏味,而燕离是名冠五域的无容剑尊。

熠熠生辉的天星注目到阴暗角落中的野草,这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

她之所以要逃避燕离,不过是因为她的理智在叫嚣着这是假的,情感上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了不被迫迎接事实,她选择了回避。

程伏想要笑一下,于是她扬起唇。

下一刻,清冽的柔软覆上了她将扬未扬的唇瓣。

淡色眼瞳倏地睁大。眼前的燕离已然阖起眼,神色虔诚又专注。

灼灼的心尖血一瞬间在程伏的经脉中奔涌起来。她颤抖着滚烫的掌心,轻轻托住燕离后脑的雪发。

所有炽烈的情感一霎那奔涌而出。

程伏一点点撬开城门攻城掠地。雪发剑修气息陡然急促,喉间溢出隐秘而克制的喘息。

她在标记燕离的口腔。

舌尖在上颚描摹出动人心魄的图案,寒梅清雪以温热的形式交融在一处,极尽缱绻。

要占有,要掠夺,要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燕离拥住她的臂开始发抖,原本扣住程伏背上蝴蝶骨的指尖难耐地蜷缩起来。

良久,程伏经脉内血液的奔涌终于缓了下来。她松开燕离,分开时,唇角勾出一条纤长银丝。

清冷的剑修耳根红得透彻,雪发垂落在颊侧,随着身体主人难以抑制的喘息微微鼓动着。

程伏舔了舔唇,如愿见到燕离垂下眼帘,睫羽轻颤。

尝到了甜头,她心情好了不少,原本纠缠在一处的复杂心绪也随之解开了大半。

程伏朝前一步,却见燕离先她一步执起自己的手。

被这样专注的眸色凝视着,程伏抿了抿唇,心弦不争气地抖动起来。

明明刚刚才接吻过,她却仍然有些经不住这样的目光。

“小伏,不必怕。”燕离说:“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何不信我,但是。”

“我会陪你,直到你信为止。”

程伏眼瞳一颤,低头看向那只执住自己的手。

修长,白皙,骨肉匀停,是一双标准的剑修的手。

它纤细而有力。

少女的指节穿过它,而后紧紧扣住。

十指相扣,是最不容易松开的牵手方式。

程伏攥紧了燕离,一股莫名的安心感自心头升起。

体内的血液运行了五周天,她感到腕部处有某种奇异的牵制正被一环一环地解开。

倏忽间,少女身周泛起了浅浅金光。四处的花木迅疾地退散开,似乎在畏惧这里即将出现的什么东西。

封存已久的灵力一节一节地窜高,程伏身边的威压以一种极离奇的速度增长着。

金丹,元婴,化神,洞虚……

最终定格在了洞虚初期。

她翻转了一下手腕,指尖微动,一缕飘散的灵烟冒了出来。

程伏神色愕然地望着指尖蹿出的烟雾。

烟雾态灵力,可以说是灵力控力的巅峰。境界甫一升高,她便像是无师自通一般自如地掌控了这种级别的控力。

程伏心底既有喜意,也有喟叹。

这具身体的天赋已经到达了这样恐怖的地步。

而这个天赋,是分掉原身生母孟沧如的一半仙脉得来的。

燕离在听到程伏微不可察的叹气声后,微微侧目看过来。

“在想什么?”

程伏垂眸,又捏出了一把灵雾:“我在想,孟沧如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给这具身体设下血契的。”

燕离道:“也许是在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雪发剑修沉吟了一下:“到了生命的最后,她应该也想明白了‘天赋’对她的殆害。”

“‘天赋’成就了她,也毁灭了她。”

程伏的左手上不知何时捏住了那块方方正正的暗黄色护身符。

孟沧如留下的东西很简单。五毒的图案,拙劣的针脚。

还有那个,用心头血和天道缔结的血契。

她默然地看了一阵,抬头望向燕离:“师父,我们去悬壶坊。纪文韬应当来不及回坊处置身后事了。”

风锦城中,依旧人来人往。

城民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边陲小城维持着一如既往的轻松和喧嚣,烟火气十足。

除了最近纪大夫因故离坊,城民们看病不太方便,要绕好几条街道去城西最偏僻的巷子里找另一个赤脚大夫看病。

赤脚大夫的医术倒不算差,只是路途遥远,人也没那么好说话。

于是百姓们更加期盼纪大夫归来的那天。纪大夫说因故出门,归期不定,但回来的时候会开坊进行三日的义诊。

所以当众人听见悬壶坊铁锁撤去,大门敞开的时候,都纷纷激动起来。

“纪大夫回来了!纪大夫回来了!”、

路上专传小道消息的孩童满大街喊着。不多时,悬壶坊门口迅速地集结了一大帮民众。

众人有带着酬金的,有拿着果篮子的,还有拎菜的农妇。

程伏立在悬壶坊门口,神色讶异。

她原以为这样汹汹赶来的民众都是奔着三日义诊来的,不曾想看这人群中,大多数都是来偿还药钱的。

须知纪文韬的药坊允许赊账,还账的时候也可用农家蔬果之类的等价物抵账。

手中物品各异的百姓看见开坊的是个脸生的少女,也纷纷愣了一愣。

旋即,一个拎着蔬果篮子的妇人开口问道:“这位姑娘……纪大夫呢?他没回来吗?”

程伏沉默片刻,说:“纪大夫不回来了。他将药坊转接给我,让我处理一下药坊后续的事情。”

一片哗然声中,程伏接过妇人手上的果篮,放在了里堂的桌边。

在众人的疑惑声浪中,她用原先想好的说辞一一应对,心头的惘然却越扩越大。

直到日头西斜,程伏接过最后一串铜钱,手心冰凉。

燕离偏头看她,眸中含着关切:“累了吗?”

程伏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有些恍惚。”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逝去,难免会觉得虚幻恍惚。

燕离轻声道:“莫要想了。天暗了,收铺吧。”

程伏点点头,起身正要合上坊门时,一只蔻丹鲜红的手指款款伸过来抵住门缝,稍一使力,两扇对开的木门便吱吱呀呀地再度启开。

随着大门打开,露出的赫然是身姿曼妙,面覆鎏金珠纱的杜伽。

杜伽毫不见外地走进门槛,眼如勾丝,笑道:“程姑娘,好久不见。”

程伏敛眉:“门主,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叙旧的。”

香风迎面,杜伽浓艳的眉眼贴近她。

程伏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刚要开口,就见燕离不知何时拦在了自己面前,声若寒冰:“何事?”

杜伽好似才注意到燕离般,讶异道:“啊,这位可是程姑娘的师父——无容剑尊?”

燕离凉凉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杜伽丝毫没有被冷眼对待的自觉,沉吟道:“唔……虽然我对燕剑尊也很有兴趣,不过我来此是为了程姑娘,还望剑尊能给我和姑娘二人一点谈话的空间。”

程伏沉下脸,右手已经按在了殊途剑柄上。

她没有忘记和这位杜门主初见时是什么情景。

借谈话之由,伺机对她施下花月引。

不管杜伽的目的如何,总之此人绝非善类。

正思量着,燕离冷然的嗓音已然响起。

“你要同本尊道侣单独谈话,且不许本尊旁听。”

“光明正大觊觎旁人妻子,这便是你尘缘门的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燕离:吃大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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