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疼么?”惠安太后用手指挑了一些药膏子,细细涂到季子珊微肿的小胖手上,口内温和的问道。
季子珊嘟了嘟嘴巴,哼哼道:“不疼。”“不疼?看来顾太傅还是打你太轻了。”惠安太后轻轻嗔瞪一眼胖闺女,若是顾太傅真是敞开力气打,十下重重的戒尺打下来,胖闺女的左手掌铁定得见血光,哪还只是微微红肿的小伤势,“挨了这一回打,以
后还冲不冲动啦?”
季子珊继续嘟嘴巴:“我看见许林那么嚣张,还不乖乖认错,心里就特别生气嘛!”“在学堂,若是哪个学生犯了错,自有先生们管教,你是学堂里的先生么?”惠安太后给胖闺女敷匀药膏子后,又从元宝小王爷手里接过一条水红色的薄纱巾子,一圈一圈绕缠到胖闺女的左手上,口内又接着道
,“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若还有下一回,先生打完你后,母后也得打你一顿,听到没有?”
“听到了。”季子珊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道。
——哼,哪还有什么下一回,苦肉计一回已足矣。惠安太后给季子珊处理好手伤,便带着一儿一女去用午膳,午饭过罢,季子珊却没有如常去午睡,而是嚷嚷着要抄《弟子规》,惠安太后瞄着胖闺女的伤爪爪,温言好语的哄她先午睡,书可以到晚上再抄,
季子珊却不答应:“不行,太傅罚我抄三遍呢,晚上肯定抄不完,我得在中午先抄好一遍。”
季子珊说的一本正经:“母后,你去寝殿歇着吧,不用管我,反正手有点疼,我也睡不着。”
惠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吩咐素容嬷嬷好好照顾季子珊后,便回寝殿去了。到了下午,光荣挂彩的季子珊,举着自己被包裹的胖爪子,一脸困倦的来到文华阁,宁玉泽见她精神不佳,忙问这是怎么了,元宝小王爷甚为无奈的瞥了一眼小妹妹:“她中午没睡,抄了一中午的《弟子规
》。”
仿佛为了配合元宝小王爷的话,季子珊不失时机的掩起口唇,轻轻打了个呵欠。穆淮谦中午同样没睡,却依旧精神满满,此时,他见桃花小公主手掌带伤,脸色犯困,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公主若是不舒服,不如回宫歇着吧……”见桃花小公主目光澄澈的看来,穆淮谦只觉耳根子有些热
热的发烫,竟有些不敢直视桃花小公主的眼睛,“公主是因我的事情才受罚,还是我替公主抄写《弟子规》吧。”
“我们的笔迹又不一样,你若是替我抄写,肯定会露馅的。”季子珊坐到椅子上,右手捧腮惆怅道,“还是我自己抄吧。”
穆淮谦一想也是,不过,戒尺没替桃花小公主挨成,抄书也无法帮到桃花小公主的忙,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便神色讷讷道:“都是我连累了公主……”是不是心里又抱歉又感激啊,季子珊挺想听到穆淮谦接下来的话是‘大恩不言谢,我愿以身相许报答公主’,当然,季子珊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便冲他摆了摆受伤的爪子,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关
你的事,是我脾气太冲动,忘了这里是学堂了……”
言外之意即为,若她仗义相助的地方是在学堂之外,她就不会受到任何处罚了,最多被母兄口头教育一下。季子珊和穆淮谦说了几句闲话后,就不再和他搞交流了,只专心和自己元宝小哥哥撒娇说笑,因还有两遍《弟子规》要抄写,下午一放学,季子珊半点没有贪玩,赶紧溜回慈宁宫赶作业,彼时,季子清陛
下正领着圆圆大皇子在寿康殿,见季子珊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季子清陛下颇有点哭笑不得:“扇扇,挨了先生一顿打,你还挺乐呵,嗯?”“姑姑,手怎么啦?”季子珊缠手裹伤的巾子,是比较显眼的水红色,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圆圆大皇子的注意力,圆圆大皇子噗蹬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到季子珊跟前,仰着嫩生生的小脸蛋,眸光水润润的
问道。
季子珊摸摸侄子的小脑袋,眉眼弯弯道:“没事,姑姑缠着纱巾子玩呢。”季子清陛下嘴角一抽,朝满嘴善意谎话的胖妹妹招了招手:“过来,叫大哥哥瞧瞧你的手。”待季子珊嬉皮笑脸的近到跟前,季子清陛下伸手解了纱巾一瞧,只见胖妹妹的手掌已基本消肿,他不提是用的药
膏子稀罕,只点着胖妹妹的脑门道,“你个淘气鬼!顾太傅是看在大哥哥的面子上,才对你手下留情打的轻些,要不然,你这小巴掌早被打得稀巴烂了!”
“哼!不理你了!”季子珊被说得不高兴了,转身就走。
。
季子清陛下手臂一抬,揪住胖妹妹一根小辫子,把哎哟哎哟乱叫的小丫头扯回来:“火急火燎的跑什么?”
“人家忙着呢,没功夫和你玩。”季子珊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
季子清陛下嘴角微翘,饶有兴致的问道:“忙什么?忙着去吃零嘴么?”自打节食无用后,胖妹妹又重回贪吃的老路。“什么呀,我忙着去抄《弟子规》,太傅明天一早要检查的。”季子珊一脸‘我是去干正事’的神态,“大哥哥,你快松开我的辫子,我要去抄书!”季子珊和皇帝老哥理论了几句,却见他依旧扯着自己不撒手,
一幅悠闲自在的神情,季子珊顿时怒了,大声告状道,“母后,大哥哥又欺负我!”
笑瞧长子幼女玩闹的惠安太后,顿时不能装聋作哑了,便开口道:“清儿,你不是来安慰扇扇么,怎么一转眼,就又欺负上她了。”季子清陛下嘴角抽抽道:“她这样兴奋的精神头儿,哪还再用得着安慰。”欺负一下还差不多,心里虽这样想,但手上到底松了力道,得了自由的季子珊立即灵活的蹿了,一边往摆着茶果的桌子边跑,一边
吩咐素容嬷嬷,“嬷嬷,快给我备纸磨墨,等我吃两个果子,就去抄书。”
素容嬷嬷笑着去了。季子清陛下望着抓起果子就啃的胖妹妹,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亏他还以为小东西要和他告状,想把讨厌的许林撵出学堂,哪知,她的脑袋里只记着吃和抄书,压根没提许林之事,季子清陛下摸了摸下巴
,那他……就不管了。
次一日,季子珊一脸尊敬神态的上交三遍《弟子规》。顾太傅伸手接过,一页一页翻着瞧,只见纸上的字体端正整齐,字形虽尚不成熟,却也有了些秀丽的雏态,入学两年多,公主旁的方面没啥长进,唯有这写字进步极大,可见是下了功夫练习的,顾太傅暗
暗点了点头,问道:“这三遍《弟子规》,公主抄写了多久?”
季子珊垂手恭敬作答:“中午写了快一个时辰,晚上写了两个半时辰。”她当然可以写的快些,不过那样一来,她写的字形就不工整好看了,难得有罚抄文章的经历,季子珊自然是格外认真的对待,那一笔一画慢慢写的架势,叫陪夜的惠安太后看得十分捉急,恨不得亲身上阵
替胖闺女写。
顾太傅听罢,便颔首道:“回去座位吧,以后记着,凡事切不可任性妄为。”季子珊有模有样的作揖道:“学生受教了。”她这边的惩罚作业顺利检查通过,另一厢,许林却是姗姗来迟,在他满心烦躁的来文华阁时,顾太傅都上了快一半的课了,上课迟到,是一错,惩罚作业没有完
成,又是一错,向来以严厉著称的顾太傅,当即啪啪啪又赏了许林十戒尺,并勒令他今天仍要罚抄三遍《弟子规》。
许林委屈的小声抽泣,又被顾太傅以‘扰乱上课秩序’为由斥责了一通。在皇宫就学的日子,实在太不愉快,是以,终于挨到放学假回家的许林小公子,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心情,赶紧离开了皇宫,回到家里一见着亲娘柔嘉大长公主的面儿,便哭着闹着不想去宫里上学了,柔
嘉大长公主忙问儿子何故,许林小公子顿时怨天怨地的抱怨,什么王爷表哥骂他,公主表妹打他,别的人都不理他,连顾太傅都整天为难他。
许林只捡所受的委屈说,却半句没提自己做了何事,在柔嘉大长公主再三的追问下,许林才一五一十的道来,柔嘉大长公主听了,也是无语的厉害:“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把为娘的嘱咐记在心里?!”
“记着呢!”许林甚是不服的嘟囔道,如若不是记着亲娘的嘱咐,他一定把欺负他的人,统统当场踹一顿。见儿子理直气壮的不认错,柔嘉大长公主甚为头疼的摁摁额角,然后耐着性子和小儿子讲道理,然而,不管柔嘉大长公主如何说,许林是怎么也不肯再去皇宫上学了,开玩笑,他在宫外上学时,先生们不
敢过分管他,学堂的同窗们都恭维讨好他,哪像在宫里时,先生总逮着他打,一屋子的同窗都不爱理睬他。
在又该重归学堂那一日,柔嘉大长公主狠着心肠,叫人把小儿子押上去皇宫的马车,谁知,马车还没走多大会儿,许林小公子便拱出车门跳了下来。
大概是落地的姿态不对,许林小公子摔伤了……一条腿。在许林小公子退学半个月后,疑似染了花柳病的季子铭王爷,终于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