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知青发现了好东西,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人纷纷跑过来。
“棺材上面写了啥呀,歪歪扭扭的…”
“不认识,好像是古文。”
“村里不是有城里来得知青吗?赶紧的,来个人认认上面刻了啥。”
学渣罗晓灵忙将聂明朗往外推,笑嘻嘻:“支书,让聂明朗同志看看吧,他肯定看的懂。”
知青堆里一众认为文化最高的人是聂明朗,见王春成等知青都摆手说认不出来,刚遭了一场大罪的聂明朗忽然觉得他能一雪前几天的耻辱了。
站出来前,聂明朗感激地冲罗晓灵笑了笑。
风红缨瞧得真真的,罗晓灵脸红成了猴屁股。
啧啧啧,这就是爱情吗?
然而——
“小聂同志,你倒是说啊?”
马支书:“这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叫啥?”
聂明朗眉头紧锁,嘴巴愣是没张。
罗晓灵也紧张了起来,上辈子没人过问这上面的字是什么,她还以为聂明朗一定认识呢,毕竟上辈子的聂明朗考上了大学。
怎么现在…
马支书猜出了点什么:“不认得?”
“不、不是。”聂明朗忙摆手。
“那你说啊——”
聂明朗硬着头皮看了半天,最后来了句:“好像是…周?”
“好像是?”马支书不太满意。
聂明朗立马重复一遍:“不是好像,就是姓周!”
摸了摸下巴,聂明朗故作高深地说:“后边的字腐蚀太多,一时半会看不出来里边的人叫什么名字。”
“周什么周?”
风红缨实在看不下去聂明朗在那胡扯:“这是‘风’。”
“风?”聂明朗笑了,还很大声,“怎么可能是风,明明是周。”
风红缨立在水中注视着玉石棺,淡淡道:“这就是风字,虽是玉石棺,但里边很有可能放得不是尸体,应该是衣冠冢。”
“什么?衣冠冢!”
围观的人顿时头皮发麻。
“那、那里头会不会有金子啊?”
“这么大的棺材,好东西肯定不少…”
“我听说以前摆衣冠冢是因为找不到尸身,这又是衣冠冢又是河葬的,棺材的主人估计是跳河死的。”
村民说话声不绝于耳,马支书将风红缨拉到一旁,降下声调:“小风同志,这真的是衣冠冢?”
“八成是,支书,我没撒谎,也没掺水胡说。”
那上面刻得是她在军营中用得化名——风鹰。
当然了,她不敢保证石棺里面一定就是衣冠冢,所以用了‘应该’二字修饰。
至于这棺主和她同名同姓,巧合吧?
她没死之前,朝中不少人骂她不堪大任。
更有甚者,直接给她戴了一顶通敌的大帽子,她一旦死了,那些隐在暗中的恶蛆势必会造谣她早已背叛朝廷,死遁逍遥快活去了。
如此,谁还会给她立衣冠冢寄托哀思?
见风红缨面色少有的肃穆,马支书选择相信一回。
“来来来,趁着人多,大家都来搭把手抬一下——”
风红缨怔了下:“支书,等会,这是要抬哪去?”
状元爹曾经和她说过,后世的百姓挖出古墓,第一时间是保护好墓地现场,然后联系国家相关部门下来抢救性挖掘。
“先抬边上再说,放这挡了河道不行,洪水不泄掉,山脚的庄稼地不收啦?”
风红缨纠结了,一边是她不愿意看到丁点粮食浪费,一边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石棺文物…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几个青壮年分别站到了石棺的四角处。
“一、二、三、走起——”
随着齐声一喊,棺椁渐渐浮出水面,岸上的人不由惊呼。
不知是谁说了声:“棺材这么大,里边的东西值不少钱吧…”
人群中有人嘻嘻笑:“听说城里有人专门去废品站陶这些玩意呢…”
“支书。”
风红缨瞥了那些人一眼,郑重其事道:“这可是千年玉石棺诶,咱们夜里最好安排人看着,不然有人偷…”
不等她把话说完,马支书笑了。
“小风同志,这你放心,只要不是躺人的棺材,没人偷。”
“可他们——”风红缨睨向人群。
马支书老神在在道:“我见过衣冠冢,里边除了衣服没别的东西,这棺材落水千年,要我说呀,里边的衣服早就烂透了。”
“支书,里头没别的陪葬品吗?”有心人问。
“没。”马支书很笃定地说,“不可能有的。”
破四旧时他现场见过好几个衣冠冢,都没有什么稀罕的陪葬品,有些连衣裳都不见了,些许是烂成水了吧?
周围人一阵唏嘘,然而只有少部分知道,那些衣冠冢里边的陪葬品早就被人提前拿走了。
风红缨略有些无语,还想劝呢,马支书又道:“还好不是埋人的棺材,真要是那种我才担心,怕就怕有些人半夜偷尸做农肥,到时候我不好跟县里交代。”
风红缨:“……”
所以再三跟她确认,得知是衣冠冢就松口气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上报给国家吧,不管它是衣冠冢还是什么,它都是文物,是国家的财产,国家的东西就得慎重对待,绝对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让外人破坏了去。”
再说了,这如果真是她自己的衣冠冢呢,她可不想有人半夜撬她的棺材。
想想就渗人。
马支书叹口气。
“小风同志,你有为国家着想的思想觉悟我很高兴。但我丑话先说,这玩意往大了猜就是晦气的存在,以往谁家死了人不埋土里埋水里?说明什么,说明棺材里的东西肯定是恶鬼。”
恶鬼·风红缨:“……”
“再有一个,像咱们这样的山沟沟疙瘩地,挖出东西谁有闲心上报?上报干啥,这东西又不能吃,赶紧挖吧,不挖洪水迟早要把庄稼淹死了。”
天大地大,粮食最大,风红缨深有体会。
“挪地方我可以理解,刚才放下来的时候,他们手没个轻重,硬生生磕碎了个棺材脚…我的意思是,最好找个人先看着棺材…”
马支书摆手:“不行哟,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前几天大雨耽误了收割,接下来忙着呢。”
下了工,大伙都累得爬不起来,谁愿意来河边守棺材?
风红缨幽幽叹了口气。
周大娘在旁边听了半天:“没人看的话,要不抬到稻场去?那里一天到晚都有人。”
风红缨摇头:“玉石棺有碎的迹象,再乱挪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
就在风红缨准备说她晚上守着棺材时,一道声音从旁而降。
“马支书,我来守。”
知青李国贤走过来:“夜里我就睡河边,寸步不离,一定能护住国家财产。”
“算我一个。”风红缨脱口而出,“咱们轮流来,你一天我一天,这样就不会耽误白天上工。”
“行啊。”李国贤咧嘴,开玩笑道:“女同志都不言累,那我就更要咬紧牙关了。”
风红缨嘴角微扬:“到时候在河边插个火把,还能复习呢,你不是说你语文课文好多记不住嘛,正好借这个时间多背背,河边清净,没人打扰你。”
李国贤:“好主意,那我今晚就试试,嘿嘿。”
马支书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看护衣冠冢的事敲定了,当即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法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晓灵突然道:“支书,两个人守棺怎么够,不如让我和聂明朗同志也加入吧?”
心里还在气恨罗晓灵坑他的聂明朗:“……”
这女人有毛病,害他出丑就算了,现在还想拉他做苦力?
“不不不,支书,我晚上有其他的事要做。”
马支书没强求。
罗晓灵咬牙,气恼聂明朗抓不住机会。
可现在聂明朗已经走了,当下她只能道:“那就加我一个人吧。”
风红缨乐了,有趣,看来罗晓灵盯上了她的衣冠冢呀。
第二天一早,马支书骑车去县里问怎么处理玉石棺,回来时,顺便给风红缨带了一封信。
妹妹风红叶结婚,风红缨没回去,为此风家父母十分生气,至于风红缨提醒妹妹小心渣男的事无疾而终。
这两人在前几天举行了婚礼,渣男进了海军部队后勤厂,技术还不错,进去没多久就得了车间主任的赏识。
但那又怎样,人品不行!
得知这个结果,风红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那个渣男在书中的形象是个幽默温柔的才子,哪怕后期劈腿找小三,原身的妹妹还觉得渣男没错,是其他女孩子不检点才勾引住了渣男。
所以她的提醒就是枉然,但凡风红叶能听得进她的话,想要在婚前查查渣男的品行其实很简单。
风红叶是海军部队的接线员,监听渣男和小三的电话不难。
只要上心,绝对能轻松的发现猫腻。
毕竟渣男出轨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厂里的一个漂亮女工人,渣男为了小三,后期编谎话将小三的妈送进学校当起了宿管。
“家里来信了?”苏宝琴放下书问。
风红缨点头,苏宝琴听风红缨说过风家偏心眼的事,见风红缨脸色不太好看,一下没了打趣的兴头。
苏宝琴的懂事并没有换来同等的对待,一周后,邮递员小哥骑着二八大杠送信来了。
苏宝琴的弟弟要娶媳妇,没钱,所以老家给苏宝琴说了一门亲,结婚对象在国营饭店工作,据说人老实,但是二婚,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比苏宝琴只小几岁。
“这太不像话了!”
范莉莉怒而拍桌:“继母和继子就是死对头,何况他还比你大那么多,老实?我看未必,真老实就不会答应你爹妈娶你,然后扶你弟弟讨老婆,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非要二十来岁的如花姑娘做续弦,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吧,呸!什么东西!”
范莉莉就是后妈带大的,吃了不少苦。
苏宝琴捂着脸啜泣,信上还说,她现在没机会回家结婚不打紧,弟弟拿着彩礼钱先把媳妇娶了再说,她可以再缓两年。
缓两年二婚男都五十了。
范莉莉:“宝琴,这门亲事你不能答应,你要是嫁过去了,那后半辈子就是专门伺候人的老妈子。”
“呜呜呜,我也不想,可我妈已经收了钱…”
范莉莉无语:“是亲妈吗?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拿你去换钱?”
苏宝琴顿时哭得更难受了。
“宝琴——”
一直没说话的风红缨突然开口:“哭解决不了事。”
苏宝琴哽咽地抬起泪津津的脸,风红缨扬了扬手中的书:“你要是信得过我,接下来几个月用功读书,会有生机的。”
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挺直腰杆说不的资本,这样才不会被别人当做商品一样挑来选去,才能翻身一跃做自己的主人。
“读书?”苏宝琴擦干泪,“我不行的,马支书向上边推荐大学生,要推荐你该推荐你去…”
“我不去。”
她要自己考,从前在大燕朝时,女子不被允许科考,这个时代既然有这个条件,她当然要亲身上场试一试!
苏宝琴以为风红缨家里给她安排了其他的出路,便没继续往下说。
高考恢复的消息要到十月下旬才登报,风红缨不能明着摆出来,不过稍微提醒小姐妹们提前准备没问题。
在风红缨的劝导下,苏宝琴终于止住了眼泪。
从这天起,夜里去河边守棺的人就不止风红缨和罗晓灵两个女孩子了。
天一黑,苏宝琴就会抱着书过来陪风红缨。
风红缨虽然是古人灵魂,但数学思维超级的强,在时间胶囊的帮助下,风红缨很快复习完了数学。
苏宝琴数学方面差点火候,刚好趁着风红缨得闲的时候请教一二。
这天夜里,苏宝琴学累了打起了瞌睡,风红缨讲题讲久了也有点累,交代罗晓灵注意放哨后,她就和苏宝琴背靠背挨着大树睡了起来。
睡得迷糊时,风红缨被一阵动静闹醒。
她从军打仗习惯了浅眠,这动静虽小,但还是吵醒了她。
一步步靠近棺材,待看清来人后,风红缨肺都气炸了。
“放回去。”
罗晓灵吓得一哆嗦,伸进玉石棺的手啪叽一下抽出来。
风红缨冷冷觑着面前做贼的女子,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冒偷盗之心,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罗晓灵捂着手吱哇哭得抽气不断。
从这天起,罗晓灵再也没来守棺。
时间一晃进到八月。
下工后天还没黑透,风红缨照旧去河边守棺,摇曳的火把下,苏宝琴拧着眉做题。
这时,桥上有人往这边来,人还挺多。
“东西就在那——”
是马支书的声音:“没,没人打开,自打抬上来后就一直有知青轮流守着呢。”
身边的男人语气带着激动:“没打开好,走,走快些,快带我去看看。”
“马支书,您怎么来了?”苏宝琴惊讶。
“南边某座城好像有人发现了石油,报社派人报道,刚好和开采石油的队伍从咱们这经过,我之前不是给县里递了消息吗,他们看了我的信,想着去南边之前顺道来咱这看看。”
马支书笑着介绍彼此,问:“风红缨同志人呢?”
“她在水里呢,红缨,你快游上来。”苏宝琴激动的冲水里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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