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瑜领着绿枝与红玉回了自己的棠梨院,甫一进门憋了许久的红玉才皱着眉道:“方才那表少爷真是恶心!”
“就是!”绿枝附和道:“眼珠子都快落到小姐身上了!若是他敢再看,我定要将他眼珠子挖出来!”
“还道小姐这现年受苦了!说的像跟他多熟似的。”红玉撇了撇嘴,呸了一声:“没得毁了小姐清誉!真是一家子心术不正。”
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连王妃也骂在了里头,红玉立马捂上了嘴,“小姐恕罪。”
顾怀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无碍!”
他这眼珠子,迟早是要挖出来的!上辈子,她可不就被这两兄妹毁了清誉。
张译成这人,面上看起来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实则不然,私下里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平日里伪装的极好,文采虽不多出彩,但仗着一张好皮相,还是有不少女子倾心。
张家见走仕途无望,便将全数的心思放到了张仪琳身上,对于他这个儿子,倒是疏忽不少,但张家也就剩他这么一根独苗苗,还指望着他日后能延续香火,索性就在旁的地方补偿。
张译成心中不忿,红楼、楚馆便成了他发泄的地方。他也有心想与王府攀上关系,奈何家中早已打好主意,想要将张仪琳送到王府,而林湘几乎是不拿正眼瞧他,直到顾怀瑜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张氏得了老夫人的敲打,动作倒是挺快,顾怀瑜才刚回房没多久,送银子的丫鬟就到了棠梨院,道明了来意。
顾怀瑜目光闪了闪,“你去回禀母亲,不用安排仙羽阁的掌柜过来了,我想亲自去一趟。”
大周民风较为开放,不似前朝,没有女子必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上街挑衣选饰是常有的事,张氏不欲多管,挥了挥手便同意了。
从王府出来,日头已经明晃晃地照在了头顶,绿枝和红玉跟在顾怀瑜身后,眼瞧着要到了仙羽阁,她却脚步一顿,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红玉不解的开口:“小姐,您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
“可仙羽阁明明就在方才那条路上……”
顾怀瑜望了眼南方,“先去青衣巷。”
“青衣巷?”红玉有些不甚明白:“那是哪里?”
绿枝在身后悄悄扯了扯红玉的衣角,她心里虽也好奇,但并不多问。
顾怀瑜没有回答,其实她今日想要出门,并非想逛逛外头繁华的大街,而是想回顾宅后街的那条小巷子。
她昨晚梦见了二狗子,有些怀念那个地方了。算起来,加上上辈子,自己也有好些年没去过那里。
青衣巷并不热闹,这里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管事置的宅子。巷内宅子都不大,不过是瓦房三间,门前一处小院。因着白日里都在当值,所以家家大门紧闭,看起来有些清冷孤寂。
红玉不明所以,小姐是如何寻得这个地方的?但见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又止了声音。
巷子里静的落针可闻,连绣鞋落在青石路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距离越来越近,顾怀瑜虽对顾氏无感情,可那种隔世之感还是让她有些情怯。
顾宅门口还挂着两盏红灯笼,风一吹,下面的穗子跟着摇摇晃晃,院里的梨花从墙头探了出来,簌簌落了满地。
一切都还是昔年光景,只物是人非,故人已然不在。
她没有推门进去的欲望,转而从前门绕到了后头,刚一转过拐角,就瞥见斑驳的红墙下立了个修长的人影。
绿枝身形一闪,横跨半步挡在顾怀瑜身前,在看清对方是何人后,又默默退了下来。
那人从枝头折了一束浅白的梨花,捏在手中把玩,身上绣金暗纹的茶白锦袍被风吹动,衣袂飘然如谪仙。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猛地转身,呼吸稍一紊乱,手中的那支梨花掉落,摔的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她略显妩媚的眉眼逆着光,鬓边的碎玉步摇忽闪着莹莹微光。宋时瑾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心跳的厉害。
“宋大人。”顾怀瑜欠身,在看清他的面容后疏离道。
他个子很高,长发漆黑如瀑只用一支玉簪半挽于头顶,狭长的凤眸在转瞬间失落了起来。
“原来是顾小姐。”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悦耳,没有那日同林良才说话时的漫不经心。
只是,说完他便蹙紧了眉头,他分明想说的是,你回来了!哪知,话到嘴边竟成了这般。
拢于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他害怕!却不知在怕什么。
一切悲剧还未发生,他分明有了能力可以保她此生无忧。可有些话,自己还是说不出口,你还记得我吗?亦或许,顾怀瑜我让你失望了,终究没能做个好人?
她玫瑰般的红唇开合,声如磬玉:“宋大人怎会在此?”
宋时瑾怔了怔神,一时间哑然。
正巧莫缨从巷口跑了过来,在看到顾怀瑜主仆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向着宋时瑾拱手:“主上,您要的那些首饰衣料,小九已经命人送到府内了。”
“来查案子。”他几乎同时道。
莫缨挠了挠后脑勺,疑惑着问:“大人,这里有案子吗?”
宋时瑾闭了闭眼,斜了莫缨一眼。
莫缨忙闭上嘴,他是觉得自家主上最近很奇怪,平日里最是烦那些个千金小姐,连贴身的丫鬟都没有,现下府内除了粗使丫鬟,几乎成了男人窝。
近日却不知怎的转了性,朝容楼的胭脂水粉,仙羽阁的金银首饰、锦衣华服,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命辜九送来,还跟宝贝似得搬到房间里,不许人看。
这会又听他道是要查案,可那不是大理寺的事情吗?
莫非是主上是被鬼迷了心窍?
想到这里,莫缨抖了抖,莫名觉得周围凉了起来,随即看了一眼宋时瑾,这才定下心神。他家大人出生不好,可这能力却非旁人可比,对皇上那可是有救命之恩在的。
凭借着铁血的手腕,一路扶摇直上,面上做了佞臣,专替皇上收拾那些怀有异心的达官贵人。手上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连鬼神都惧。
青衣巷一直平静无波,最大的案子怕就是顾氏灭门了,□□昌王府处理的滴水不漏,顾怀瑜有些感兴趣,问道:“哪家的案子?”
宋时瑾眉心动了动,没有回答。
顾怀瑜心里咯噔一声,欠身道:“大人勿怪,是我莽撞了。”
宋时瑾送开的手复又握上:“你……”
“大人!”青瓦房顶上忽然落下一裹着全身黑衣的人。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向黑衣人:“何事?”
“这……”黑衣人看了眼周围,视线落到了顾怀瑜几人身上。
“无碍,你且说就是。”
“证据已经到手!主子命您即刻行动。”
“知道了。”宋时瑾略显烦躁。
“属下告退!”
得了回话,那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倏然间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几息之后便不见了。
春风乍起,梨花落,片片碎玉飘满头,宋时瑾按捺住自己想上前将她头顶的花瓣拂落的冲动,沉声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一步。”
莫缨听罢,忽然间顿悟。
主上在不舍!
难怪那日轿前见了顾小姐之后,回来便古里古怪起来。原来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他又偷摸侧过头去重新打量顾怀瑜,暗里啧啧两声,这姑娘着实让人一眼难忘。
“莫缨!”
莫缨后背一凉,整个人一怔,猛地收回视线。
看一眼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