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寶玉也不藏著掖著,率直說道:“我聽說你們要尋找什麽破廟裏邊藏著的舍利,這不也沒事兒嘛,就跟著過來看個熱鬧。你們找你們的,我們絕對不打擾你們,就是跟著看個新鮮,當玩兒了。”
那老者見他講出實話,既不惱怒也不拒絕,笑道:“好啊,咱們人多也有個照應。對了,你們這些人裏有本地人嗎?”
李睿道:“大爺,我算半個本地人,對九坡鎮這塊還是比較熟悉的,但是從來沒聽說這有什麽金朝的寺廟,也沒聽說藏有什麽佛祖的舍利子。”
那老者點頭道:“你們都還小,又不是對曆史、佛學有研究的,不知道這事兒也有情可原。我跟你們簡單講講吧。”說完招手把走在前麵那三個尋寶隊員叫過來,讓眾人席地而坐,他自己坐在從山壁上凸出來的一塊青石角上,娓娓道來。
“金朝呢,是個推崇佛法的朝代,建國的女真族本來就崇尚佛教,滅遼後又繼承了遼國社會盛行佛教的風習,再後來南下中原,占領北地,又受到了宋地佛學的影響,因此它國祚雖短,卻提供給佛教發展一個很好的平台。其中金世宗時期,也就是公元一千一百六十九年到一千一百八十九年,是國力最強盛的時期,也是金朝佛教發展最好的時期。
這個金世宗喜歡遊覽名山古刹,營建塔寺,優待名僧。有一次他在北京遇到一個名僧普悟,聽其講經說法,兩天兩夜沒有入睡,聽完後將普悟禪師引為天人,將從大遼國庫中搶掠得到的十顆佛祖舍利中的三顆,賜予普悟,並命他擇地建寺,弘揚佛法。
普悟帶著那三顆佛祖舍利,沿京城南下,遍訪名山,最後來到青台,見這裏山清水秀、幽雅僻靜,便在這裏營建了一座青台寺,將那三顆佛祖舍利裝入石函,供奉於寺中,作為鎮寺之寶。其後呢,青台寺經曆朝代更迭、戰火波及,數次被毀,又數次重建,曆經七八百年風雨而始終堅存於世,最後一次被毀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發生了什麽你們也應該清楚,被徹底的砸爛毀壞,之後也再沒有重建。
那三顆佛祖舍利呢,也隨之湮沒在青台寺的廢墟之下與曆史的長河之中。上世紀九十年代,先是佛教協會組織了一次保護性考古發掘,希望能從青台寺的廢墟裏找到那三顆稀世罕有的佛祖舍利,可惜發掘持續了三個多月,什麽都沒找到。後來又有好幾所大學的考古隊來到青台寺遺址尋找發掘,也是什麽都未發現。直到今天,仍然沒人知道那三顆佛祖舍利的下落。
我呢,原先是北京大學考古隊的一名隊員,曾經參與了最早的一次發掘工作,那次發掘沒有任何收獲,也成為了我心中的一個坎兒。我不服啊,那三顆佛祖舍利就在寺裏埋著,曆朝曆代都保存得特別完好,既沒被人拐帶走,也沒被盜過,為什麽就發現不了呢?我就想著啊,這輩子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再來發掘幾次,直到找到那三顆佛祖舍利為止,既是保護國寶級的珍寶,也是達成心中的夙願。
後來我退休了被某曆史研究所返聘,有了很多閑空兒,就對金朝曆史、佛學發展、普悟禪師的人生以及青台寺曆史進行了非常仔細的研究,又對國內曾經出土佛祖舍利的寺廟,比如曾經出土佛祖真身指骨舍利的法門寺,再比如曾經出土兩粒佛祖赤色肉身舍利的雲居寺等等寺廟,進行了多次考察研究,慢慢的心裏有點譜兒了,這才召集感興趣的學生,再次來到青台,嚐試發掘。”
老者說到最後,似乎想起了往事,無限感慨的說道:“當年我第一次來到這兒的時候,還是年富力強的漢子,沒想到再來已經是滿頭白發了。唉,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看到這三顆佛祖舍利出土啊!”
他帶的一個身高體健的男學生聞言忙道:“汪教授,您放心吧,您肯定能夠找到那三顆佛祖舍利,說不定今天咱們就能找到呢。”
又有一個女學生說道:“是啊汪教授,您別灰心,肯定可以找到的。”
李睿卻有些不解的問道:“汪教授是吧,我冒昧的問一句,您既然已經來過這兒了,剛才在外麵鎮上又幹嗎找人打聽路呀?”
汪教授歎道:“有句老話叫‘時過境遷’啊,都二十多年過去了,這附近的村鎮變化太大了,完全不是我最初來時的樣子,我能找到這個鎮都是老天保佑啊。”
李睿恍然大悟,道:“也是,哦,原來這座山還有個名字,叫作青台山。”
汪教授擺手道:“不,這座山沒有名字,但是古時候這個地名叫作青台,為什麽叫青台呢,因為當年這座山的山腳下有一座天然形成的青石平台,青石很純,和青玉一樣,平台也很平整,像是神仙打坐的地方,人們就把這裏叫作青台。不過後來風吹日曬,再有山石滾落撞擊,這片青台慢慢就被毀了,現如今一塊青石都找不到了。”
李睿點了點頭,心想自己對尋找寶藏還有那麽一點研究,當年在老家西邊的山上還發現過聞香教遺留的寶藏,過會兒趕到青台寺遺址後,可以幫著這位汪教授找尋找尋,道:“那過會兒我們也幫您找找。”
汪教授聞言笑了出來,卻也沒說什麽,但笑容已經表現出他的想法,就是對李睿的話不以為然。事實上也是,專業的考古發掘隊伍都來了不知道多少支,都沒一個找到佛祖舍利,他李睿一個年紀輕輕、不通考古的小夥子,又怎敢放言幫忙呢?不過這好意還是可嘉的。
汪教授給李睿等人講了這番曆史,也算是稍微的休息了一會兒,等講完便又開始上路,李睿八人跟在後麵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倒也不嫌爬山疲累。
爬了半個多鍾頭,一行人爬上了第一個山頭,山頭之上是塊麵積和足球場差不多大的平地,青台寺的遺址就坐落在這塊平地上,寺後又是一個山頭,可以稱之為後山,有左右兩條山路通上去,不過那座山並不太高,山峰也不如何尖峭,兩山高度落差也就是六七十米的樣子。
青台寺遺址已經不剩什麽,除去一堵青磚壘就、孤零零佇立在寺門口的山門之外,裏麵隻能看到一些寺房的地基,還有幾塊殘存的破碎石碑,更多的則是細碎的磚瓦。
汪教授看到遺址現狀,唏噓不已,道:“我上次來的時候,寺牆還在,廟裏還有幾間破屋,現在隻剩磚頭瓦塊了,唉。”說完搖搖頭,轉頭對李睿道:“你們想看著就看著,不過我估計希望不大;不想看你們就往後山去,後山山腰上有個石洞,裏麵有好多石經,還是可以看看的。後山山頂上也能望望山水風光,還有座寺塔,不過已經倒塌崩毀了。”
龍寶玉對青台寺的遺址非常失望,不認為汪教授四個人能在這麽大的廢墟裏找到佛祖舍利的存在,想要看個新鮮的心思已經被看風景所取代,問李睿道:“咱們往後山去吧,看看那個石洞,再去山頂望望。”
李睿嗯了一聲,和汪教授打過招呼後,帶著七人沿左邊山路往後山去,爬了四五十米,到達後山在陽麵的山腰處,已經可以望到汪教授說的那個石洞。
那石洞開挖於後山南側的山壁上,所在是這處山腰的最高點,洞口前是一條狹窄的石階山道,最窄的地方兩個人並行都有點困難,山道靠外一側就是坡度很陡的山坡,若是失足滑落下這條小道,下場肯定是非死即傷。不過,鋪設這條山道的僧人們很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風險,所以特意用山石雕砌了一條長長的圍欄,圍住了這條狹窄山道,保證來往人等不會滾落山坡。這條圍欄雕刻的十分精美,上麵每隔一段還雕出了蓮花石柱頭,令人歎為觀止。
八人沿著這條一路上升的石階山道走到石洞洞門前,見門口巨石堆砌工整,門券高大氣派,兩扇石門向內大開,如若神仙洞府一般,怪不得汪教授會推薦來這裏遊玩觀賞。
李睿帶頭進入洞中,發現洞內空無一人,四下裏看了看,見洞內寬廣如廳,差不多有三四十平米的麵積,並不很高,也就是一人來高,他要是踮起腳尖,頭頂就可能碰到洞頂。值得一提的是,洞頂並不是一樣的高度,而是靠石洞外牆一側較高,越往裏去越低,這種高度格局可能跟它的前身有關,說不定它前身是個天然石洞,是青台寺的僧人們後期加以深挖開發的。
洞內四壁鑲嵌著密密麻麻的刻經石板,每塊石經都是高五十公分上下,寬二十五公分左右,怕不有上百塊,有不少上麵塗抹了紅色油漆寫成的口號,還有一些被砸得開裂,但沒有一塊脫落。洞中有四根粗大的八角形石柱,下據地,上支頂,柱身雕刻佛像無數尊,幾乎數不過來。